《纠缠》朏朏

3、人生第一个诡异之处

　　乔大桥在世的时候，乔满从身体到灵魂都在反抗他，毕竟乔大桥是个能把为一万块钱把她卖给隔壁村老头的臭流氓。现在乔大桥终于凉透了，乔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这种快活主要表现在乔满打扮得花枝招展妖里妖气参加亲爹的葬礼。
　　要是乔满学过乐器，她铁定能夺下唢呐演奏一曲《百鸟朝凤》，还是边吹边跳的那种。
　　外面又是哭天喊地又是鞭炮烟花，钟佳楠老早躲进厨房：“乔满你还敢笑，你瞧你大伯刚才差点要喷火。”
　　乔满丝毫不在意，甚至扭着腰过去问候自家伯伯。
　　“大伯也来啦！”
　　乔大楼就见不得乔满，他脸一板训斥道：“别叫我大伯，我可没你这样的侄女！”
　　“呦，大伯是学变脸的吧，脸皮翻得真快！侄女可好心提醒您，当年乔大桥卖我的时候您说‘我这个侄女读了书的，不给一万就别谈’，那会您可是把我当侄女的。我再给您提个醒，那一万块钱你抽了三成，这么多年了侄女也不计较了，就当提前给您定个好棺材。”看乔大楼气的脸都在发抖，乔满笑得千娇百媚，下一秒恍然大悟般捂嘴惊叹道，“听说强子哥背着嫂子在外面玩，染了不好治的脏病，要我说啊，您不一定能先用上这口好棺材。”乔满说话的时候几天好像棺材正摆在眼前。
　　桥大楼越想越气，眼神越发阴翳，恨不得把这小贱人绑了再卖一回。
　　见他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打人，乔满轻巧地躲开了。
　　她“咯咯”笑道：“我现在可不是随你打骂的小丫头了。”
　　乔满知道这个大伯满肚子坏水，她只是想逗逗狗，可没想要被狗咬一口。她玩够了，微笑着款款离开：“大伯忙，侄女有事先走了。”
　　乔满回到厨房把钟佳楠拉走，钟佳楠说：“乔大楼估计吃了你的心都有了。”虽然她没亲眼见证乔满的攻击力，但是乔满的嘴又狠又毒乔大楼肯定半点好都捞不到，“现在去哪？你爸葬礼还没结束。”
　　“葬什么礼，他在我心里死了千万遍，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乔满头也不回，“姐带你玩去！”

　　乔大楼脚底下一圈烟屁股，乔满那个小贱人，翅膀硬了敢跟他甩脸子，他乔大楼横了一辈子，还没人敢骑在他头上拉屎！
　　乔大楼碾着烟屁股就像在碾乔满的脸，他本来还想再抽一根，摸遍口袋也没摸到个屁。
　　“晦气！呸！”
　　“你的鞋，坚哥......”旁边突然出现一阵惊呼。
　　乔大楼定睛一看，那口老痰不偏不倚的黏在一只锃亮皮鞋面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声“妈的”在头顶炸开，随后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乔大楼顺着皮鞋看过去，一群年轻人站在边上，领头的高个穿一身黑西装。
　　“松手。”黑西装摆手。
　　揪着他的人退到黑西装身后，猛的被放开的乔大楼腿一软，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我......我儿子不在这......”
　　黑西装走到乔大楼跟前，往乔大楼口袋里塞了一叠钱说：“一点随礼，不成敬意。”
　　“介绍一下，我是乔满曾经的、朋友，赵坚。”他抚平乔大楼的领子，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如果您见到乔满，请您告诉她，赵坚很想她。”
　　乔大楼猛然想起，很多面前他见过这个人！

　　“赵坚去乔满爸爸的葬礼了？”粉衣女子低头浅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放下。”言下之意她早就已经放下了。
　　“林芝，在我面前不必撒谎。”李亦祁太熟悉面前林芝了，她撒谎的小表情从来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李亦祁来说，最难忘的是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在身边，喜欢的姑娘坐在前面，生活中除了学习和考试还有对女孩的暗自喜欢。记忆中她总是回头说笑或者回头问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以为她的眼睛里是他。
　　可是他忘了，人们不敢对视只敢偷瞄的人才是意中人。
　　因为他的错误判断，导致毁灭的火线在金灵山顶的夜晚点燃。
　　时过境迁，一晃她消失了7年，而他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李亦祁接着说：“啊坚说，乔满和钟佳楠回来了。”
　　林芝的手指一僵，放下勺子，右手蜷成一团。
　　“是么......”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一直微笑的脸冷了下来，“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接着她就看见上一秒还气定神闲的李亦祁，下一秒脸色煞白。
　　“如果她们就在大门口呢......”

　　如果再给钟佳楠一次机会，她会死皮赖脸的嫁给李均，即使日后两两相厌也好过此时此刻的煎熬。如果还是不能嫁给李均，她绝不会提着保健品回家，这样乔满也不会说出那句话。如果前面的已经发生，她绝对会捂住乔满的嘴不让她多说一个字。如果都不管用，她绝不会请假陪乔满回家乡，即使回到家乡，她也不会答应乔满先玩游乐园再来喝一杯星巴克......然后遇见曾经的......朋友......
　　钟佳楠少年时趴在床上读古书，旁边是呼呼大睡的乔满。
　　她读到“久别重逢”和“失之交臂”时总是很感慨：“乔满、乔满、乔满。”
　　“干嘛！”被摇醒的乔满怒气冲冲。
　　“我总是在想，久别重逢和失之交臂两个词中间其实就是一线之隔啊，两个人沿着这条线走，稍微的一点偏差就会走向两种结局。”乔满的回答她早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她为这两个词失落很久。
　　而此时的她已经正在走向其中一个结局。
　　或许人生第一个吊诡之处在于失之交臂的人们总在一个普通的时刻久别重逢吧。

　　在听见李亦祁叫出“钟佳楠”这三个字之前，乔满拖着失神落魄的钟佳楠跑了，她买的两杯摩卡都没拿。
　　乔满跑不动了，她拉着钟佳楠停在树荫底下，后面没人追来。
　　“吓死我了，还好跑得快。”
　　钟佳楠迷茫地看着她们跑过来的方向，问道：“刚才的两个人，真的是林芝和李亦祁吗？”
　　乔满没好气的说：“总不能是大白天的见了鬼吧。不能歇了，等会他们追来就不好交代了。”她杵了杵钟佳楠的脸，“你醒醒，该回神了，咱们快走，这不能待了。”
　　钟佳楠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她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受。
　　钟佳楠问道：“咱们去哪？”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会。
　　乔满拽起她就跑：“你跟在我后边就行。”

　　这句话突然唤起了钟佳楠记忆里和乔满有关“久别重逢”和“失之交臂”的对话。
　　很多年前还是火柴妞的乔满说：“你叫醒我，就为教我两个成语？”
　　钟佳楠捧着书点头：“如果走在这条线上的人是你和我呢......”
　　乔满抱起被子把钟佳楠捂在底下，钟佳楠听见她在耳边吼着：“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一步也不离，行了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