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谋士》今夜月

4、第四章

　　第二日，太阳刚放光亮，谷清就出门去寻李氏。到惊鸿院时看见丫鬟木蓝正用皂荚水给李氏洗脸，谷清就对李氏说，“姨母我在江浙时有一医师说加白芷入皂荚可以活血化淤，有美颜功效，我那里有皂荚白芷皂等会给姨母送过来。”
　　女人总是爱美的，听了这句话，李氏更加认为把她接回来颜府是正确的抉择。
　　李氏带着谷清到老夫人院落，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主，院里专门设了佛堂，平时听府上嬷嬷们私下议论知晓，老夫人年轻时是颜老爷的的妾室，为了上位将正室和嫡子赶尽杀绝还残害了很多老爷未出世的孩子，可能是年轻时业障太多现在开始吃斋念佛。
　　门口的嬷嬷通报后，谷清紧跟着李氏进入正院，只见一位身着暗红色长袍领口绣着芍药纹烫金滚边的老人坐在主位上，银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成髻，老人体格偏瘦倒有几分羽化登仙之感。谁能想到看来如此与世无争的一个人曾经手染鲜血呢？
　　正位老人还未发话，李氏便热络起来，“母亲，这就是悠之的女儿楚佳玥，前些日子她父亲母亲都去世了，我就把她接过来住，说来她还得叫你一声姨祖母呢。”
　　老妇人这才正眼看谷清，“上次见悠之的时候她才十来岁，没想到如今她女儿都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谷清抬头对上老夫人目光，都说礼佛之人慈悲，可老夫人的眼睛像一口古井深不可测，谷清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句姨祖母。
　　“哟，我当是谁呢还叫上姨祖母来了，原来是表小姐啊，”这铺张扬厉的声音一听就知晓是薛氏过来了。
　　抬眼望去薛氏正带着颜语皎和一位穿着绛紫罗缎长袍的男子，细看他五官与薛氏相仿，但美艳中带着英气，可气质却略微风流，想来是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薛氏带着两个孩子向老夫人请安后，瞧向谷清开始发难，“表小姐今日倒是乖顺，不像昨日那般伶牙利齿。”
　　谷清面上平静，露出疑惑，“如薛姨所言，玥儿自知出自穷乡僻野愚钝不堪，若有冒犯到薛姨的地方玥儿一定改过。”
　　谷清这一席话说的是小心翼翼，周围人听了都忍不住动容，府里人都知晓薛姨娘是个刁酸刻薄的主儿，这一看就知道定是排挤这可怜的表小姐。
　　紫衣公子听了开口到，“我前日一进府就听府上的下人们说府上来了位天仙似的表小姐，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这江浙若是穷乡僻野了哪能养出表妹这等绝色呢，表妹初到京城定人生地不熟，表哥倒愿意带表妹去看看京师的光景呢，不知……”话还未说完就被上座的人打断，“朝儿就没正经样，玥儿你别介意这是你二表哥颜御朝，平日纨绔惯了不过心眼也是一打一的好。”
　　谷清听了笑着点头，徐徐地喊了一声二表哥。
　　接着李氏说到，“都怪我照顾不周，玥儿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也没来得及备置新衣，今日让管家叫上成衣人来丈量一下玥儿的尺度。”
　　薛氏一听就不高兴了酸酸的说，“哎到底是姐姐家的表小姐，一来颜府就要让成衣人上门，可怜我们皎儿今年都还没新衣服呢，” 她小门小户惯了，见什么事情都得比较个高低出来。
　　颜语皎一听娘亲提到自己故作委屈到，“姨娘没事的，去年的春衣虽然有些破损，但大抵还能穿出去，表妹初到颜府我是姐姐理应让她先，”一席话说得委屈又大方得体，让人听了都觉得三小姐是个懂事的人。
　　相比薛氏的张扬跋扈，无头无脑，李氏更厌倦她女儿，李氏认为颜语皎比她那个没头脑的娘亲聪明多了，听到她们娘俩枪口对着自己面色一变正准备发怒，上座的老夫人就发话了，“薛姨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堂堂颜府是朱门绣户之家连几件衣服都缝制不起吗，你看看皎儿多懂事你当姨娘的应该多学学，今日正好朝儿也在，朝儿就带着两个妹妹去街市上看看有要买的，银钱就在管家那里支出就行了。”
　　颜御朝听了就笑道，“为妹妹们效劳乐意至极，还要感谢祖母给我这个机会呢。”
　　薛氏听了老夫人说她的不是，面上有些挂不住，咬着一口白牙不说话。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就闷闷到，“你们下去吧，今日我还得礼佛，”一席人就散开了。
　　谷清出院落时，正好看到佛堂的菩萨雕塑，老夫人给菩萨镀上金身，金光灿灿下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人心，谷清看了心中冷笑，原来浑身泥泞的人也在想着救赎。
　　颜御朝一出门就看见谷清望着佛堂出神以为她被佛像吓着了，于是调侃似的安慰到，“表妹别怕，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都是假的，也只有祖母相信。”
　　谷清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害怕，颜御朝看见眼前少女乌黑的长发柔软的垂在肩边，心中一软，耳根泛红，慌张地转头对颜语皎说，“皎皎，我先去叫管家准备马车，你和表妹一会直接到门口就行了，”说完就急急离开了。
　　颜语皎看着哥哥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转眼想到今天可以为马上到来的花朝节备置新衣心思就飞扬起来，连带看着谷清也多几份顺眼。
　　已经二月下旬了，府里的花蕊大多已经苏醒，开始迎接花神。李氏看着院落景致对谷清说到，“玥儿后日定王府要举办春花会，届时你和语皎一同去，”接着向颜语皎吩咐道，“语皎每年花朝节都惊艳连连，今年带上佳玥一道吧。”
　　得到颜语皎的答复后李氏就带着齐嬷嬷走了，到惊鸿院后齐嬷嬷疑惑道，“夫人怎么想到叫表小姐参加定王府的春花会，她刚到京师到时候难免会给夫人丢脸。”
　　李氏突然笑道，“我膝下无子，薛氏的女儿每次倒是出彩，恐怕京城这命妇圈里早已经忘记了我这当家主母只记得颜语皎那下等的姨娘，我庶妹那孩子看似唯唯诺诺，实则不像表面那样，养来给二房添点堵也倒是个趣事。”接着眉目一转看向齐嬷嬷，“今晚让她到我院里来我还有事情要交代给她。”
　　这边谷清与颜语皎坐在宝马雕车中，谷清看着身旁颜语皎少女怀春的模样就知晓春花会可不是一场平静的集会。颜语皎看见谷清在一旁看着她，于是正了正身子收起一席心思，“表妹还不知道吧，我们京师每年二月二十五日要举行花朝节，定王府傍水而居白日要举行集会让世家小姐们聚集来讨论诗画，表妹后日就可以看到那盛况了。”
　　谷清状似感激，“刚才听姨母说表姐每年都是艳绝连连，想来姐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绝顶的，不像我上不得台面。”
　　颜语皎听后表面安慰着谷清心中却暗自得意，还是姨娘说得对，这楚佳玥就是个空有容貌的绣花枕头，越想唇角越上扬。
　　渐渐马车停下来了，颜语皎先行起身下了马车进入钗凤阁谷清自是跟随其后。说来也奇怪，钗凤阁主营成衣与首饰，但刚才看见门庭正对的一家叫红酥阁的铺面也经营着同样的东西还多了些胭脂水粉，按理说同行相斥，看来这两家店势必要逼死对方。
　　钗凤阁内里富丽堂皇，颜语皎身边的丫鬟东张西望，“小姐，二公子可真厉害，这铺子可真漂亮。”
　　颜语皎自豪的笑了笑，“父亲都夸二哥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看来是不假的。”
　　谷清听见了她们的谈话暗想，颜府的二公子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颜语皎穿梭在一排排姹紫嫣红的裙子里，兴奋地挑选着衣服。谷清则将目光放向发簪，在一片金玉辉煌中一眼看中了摆在高架上的红宝石蝴蝶花丝耳坠，金丝打造的蝴蝶花缠绕着晶莹剔透的鸽血红宝石让谷清格外熟悉，谷清走近细看，小时候在母亲的耳垂上也看见过同样的耳坠，但是后来被自己弄丢了一只。谷清伸出轻颤的手去拿那副耳坠，纤细的手指刚触碰到光亮的金丝，身边就响起了一阵低沉清明的声音：
　　“姑娘也对耳坠感兴趣吗？”
　　谷清抬头望去，见一位身量高挑的公子身着浅灰色交领长衫，头上戴着束发绿松石银冠，似画中仙、雪中莲。
　　谷清抬头正对上一双茶棕色的眼眸摇摇头，“这鸽血红耳坠样式大雅别致，适合雍容尊贵的年长之人，我也只是瞻仰一下这精湛的工技。”
　　颜御朝看向谷清时正好看到谷清与一身影熟悉的男子交谈，于是颜御朝走过去，待看清楚后才知道这就是定王府世子朱玄参，“世子光临寒店我则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
　　朱玄参看见颜御朝嘴角轻扬，“颜兄今日也在啊，明日家母寿辰，今日我来就是给她挑选一副耳坠，刚才看见这位小姐拿起的颇为合适。”
　　颜御朝看向谷清手中的耳坠笑道，“这个红宝石蝴蝶花丝耳坠富贵典雅是我家店历来的经典，买回去送定王妃那样雍容华贵的人是再合适不过了。”接着又看向谷清说到，“玥表妹，这位是定王府世子朱玄参，”再看向朱玄参复言，“世子这是自江浙来我家的表妹楚佳玥。”
　　谷清低低的喊了声世子，朱玄参看向眼前女子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像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只可惜那个人也从未说过自己有妹妹，因此内心安稳了下来，“民间传唱江浙美人‘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果然不错，颜兄的表妹倒是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颜语皎试完衣服出来看见朱玄参站在二哥的身旁，于是立即走到朱玄参跟前害羞的看着朱玄参，“世子好。”
　　朱玄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相貌平平女子思索了一会，猜想她可能是工部尚书的女儿，于是笑着点头，“颜三小姐安好，”说完看向颜御朝，“家父还等着我回家商议要事，那我就先告辞了，”于是拿着包好的耳坠就离开了。
　　颜语皎依依不舍的看着朱玄参离去的背影，脸颊如三月蔷薇微微泛红。
　　颜御朝出声打断了她的目光，“三妹选好了吗？来帮玥表妹选一下配饰吧。”
　　颜语皎回头看着谷清明艳的脸庞，心生烦闷，于是打发似的替她挑了两件早已过时的素银钗，还假惺惺的替谷清插上，“表妹斯文恬静这素钗与你可真相称。”
　　谷清从面前的菱花镜中看到头上的素簪笑道，“谢谢表姐精心替我挑选，这簪子雕花秀丽，我是真心喜爱。”
　　颜语皎白了她一眼，觉得她没见识又自顾挑选着琉璃金丝步摇，谷清挑选了两件面料较好的素色长裙便开始等着颜语皎了。
　　日头很快，太阳升到正中，和煦的日光也变得有些耀眼。颜御朝看着坐在一旁安静等候的表妹又看向自家挑挑拣拣的亲妹妹，“语皎选好了吗？表妹在这里都等你这么久了，我们先去疏影斋吃了饭再过来吧。”
　　颜语皎将手中的海棠白露翡翠吊坠放入手袋中吩咐掌柜连衣服一起送回颜府，上前和颜御朝一起走出钗凤阁。
　　走马街的亭台楼阁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金碧辉煌，正午十分仍然人声鼎沸，颜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地面，不过片刻就停在了疏影斋门前。
　　疏影斋是京师新开的酒楼，它屋檐为青黛，黑瓦粉墙环绕周遭，院内丝竹花影交相辉映，倒有江南水秀山青的雅致。听说疏影斋的老板是江南来的商人，酒食饭菜也是江南的特色，正因其文化蕴含与典雅布局在京师这户盈罗绮的繁华地儿也占一席之地。
　　颜语皎觉得江南吃食寡淡无味，于是看向自家二哥，“二哥为什么要来疏影斋呢，你在家一向不喜欢清淡之物。”
　　颜御朝看向谷清眼神温柔如水，“表妹打江浙来，自是想念家乡味道，今日我正好空闲就带你们一起过来这疏影斋。”
　　单论颜御朝对这个远房表妹的心思可以说得上思虑入微，谷清状似感激，“表哥不用如此顾虑我，既然语表哥不喜欢江南吃食那我们就去其他地方吧。”
　　颜御朝看着眼前的少女双目剪水，心生怜惜，“没事，吃腻了京师的吃食应当换下口味，”说完就领着自家妹妹和谷清踏入疏影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