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君子兰》闲亚

6、运动会

　　在周日来临之前，林风找校报编辑部的老师要了一个运动会的工作证。这件事是莫菲提点他去做的。周五那天下午下了课，林风在教室门口遇到了守株待兔的莫菲。

　　莫菲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你准备周日去运动会上看肖兰的项目是不是？”

　　林风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有点奇怪，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他转念一想，大概是肖兰告诉她的，毕竟两个人是好朋友。

　　莫菲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点点头：“那你最好搞一张运动会的工作证，这样进出赛场区域会方便一些。”

　　林风面露难色：“真的需要这么麻烦吗，就算没有项目，应该也可以随便进去观看吧？”

　　莫菲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你没参加过运动会吗？观众席当然可以随便进，赛场区域就不行了，只有运动员、工作人员和保障人员可以进。”

　　林风挠了挠头：“我也未必需要进到赛场区域……”

　　他话还没说完，莫菲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到底是不是搞新闻报道的啊？不进去赛场区域近距离观察，你怎么能写好报道呢？”莫菲看他一脸迷惑，又补充道：“你要知道，比赛不是她走上赛道，跑完就完了的，前期热身准备，后期保障休息，都是有门道的。喂，你需不需要帮忙，我可以从学生会给你弄一个工作证来。”

　　她这一连串发问的语言像是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对着林风劈头盖脸，几乎把他打蒙了。但最后一句还是激起了他最后的一点自尊心。林风咽了口唾沫，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工作证不用你操心，我从校报编辑部那里拿一个就是了。”

　　莫菲听见这一句，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熟练的微笑：“行，那我就放心了，祝你写作成功！”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林风看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心想，还真是像肖兰说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控制狂啊。

　　周六晚上的时候，林风收到肖兰的信息，告知他自己的项目时间：四百米上午十点开始，八百米下午两点，四乘四百则是下午四点。林风看了好几遍，把这三个时间牢牢记在心里。

　　周日早上，林风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到中午。他早早地起了床，甚至有时间到食堂吃个早饭，还赶上了新鲜出炉的热乎乎的葱油饼。林风买了一碗米粉配着葱油饼，吃得大汗淋漓，感觉很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他走出食堂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以前起床的时候，总是头昏脑涨，满满的起床气。难道是因为早起的效果吗？

　　林风在食堂门口遇见了也刚刚吃完的江勇，于是两个人并肩向体育场走去。江勇准备参加男子八百米跑，穿了一身短袖短裤。林风看着他露出小腿上坚实的肌肉，突然有点羡慕。还未走到体育场，已经听见音乐声、呐喊声，看见彩旗飘飘，场外支起来的帐篷上悬挂着横幅，年轻的学生们在附近跑来跑去，忙活着各种事情。林风大一的时候也混迹在他们中间，不过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新生做的嘛。成为老生以后，谁还会自己主动来看运动会啊。

　　九点开幕式，领导讲了一堆废话，然后第一个项目就开始了，是一百米跑。林风凭借着工作证，果然进到了赛场里面。他快速穿过跑道，站到了内场。这个时候，他开始有点佩服莫菲的高瞻远瞩。从这个角度看运动会上发生的一切，果然与在观众席上是不一样的。林风穿行在内场的田赛项目之间，看着身材健美的运动员们走来走去，保障人员和工作人员则忙得飞奔，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归属感。

　　林风从一百米的起点位置走到了终点位置。那个地方会是四百米的起跑线。果然，肖兰已经站在起点的附近，在做准备活动。林风看了看表，已经是九点四十五了。

　　肖兰看见了他，远远地招了招手。

　　林风走了过去。他看见肖兰穿了一件紫色的短袖上衣，就是上次跑团活动时的那件。脚下的鞋子却换了。林风依稀记得，之前长跑的时候，她穿了一双蓝色的亚瑟士，鞋底很厚。现在她的脚上穿了一双绿色的耐克，看起来很轻薄的样子。林风走过去，对她说：“今天加油啊。”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让人家怎么接？

　　果然，肖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就没有话说了。

　　林风看她自顾自地压着腿，感觉有点尴尬，但又想不出话题。肖兰的准备活动似乎已经很充分了，因为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林风忍不住看着她白皙的脖颈，有一滴汗顺着锁骨滑了下来。林风有点痴迷住了。

　　好在一个裁判员走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对着起点旁边聚集的人群喊了一句：“女子四百米的过来集合！”

　　肖兰向林风点点头，说：“我去跑了。”

　　这个时候，齐可突然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地在肖兰身边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好，来得及。”

　　肖兰看着她，说：“其实不用保障也行，这才第一场，不会太累。”

　　齐可说：“那不行，莫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跟着你的每一场比赛，她可太了解你了。要不是她在主席台上有工作，她肯定就自己来了。”

　　肖兰无奈地笑了：“好吧，我就知道。她可真烦人。”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风还是从她弯弯的眼角中看出了由衷的愉快。

　　四百米的比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肖兰以超过第二名十米的距离率先通过终点。她冲过终点以后，脚下倒腾了两步，然后非常精准地扑到了齐可的怀里，或者说，是齐可站在了终点线外的正确位置，准确地接应到了她。肖兰搭着齐可的肩，喘了一会，慢慢地走下赛道，在内场草地上缓慢地走着。林风跑过去，看见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皱着，有种少见的认真的神态。

　　“你可太厉害了。”林风真诚地说。

　　肖兰笑了笑，没说话。一旁的齐可得意地说：“那可不，自从肖兰来到科大，女子四百米的冠军就没落在别人头上过。”

　　此时肖兰已经不再搭着齐可，而是自己站着，接过齐可手中的长袖上衣，穿在身上，然后拧开矿泉水瓶，小小地抿了一口水。

　　“上午我没有别的项目了。”肖兰对林风说，“我要回去休息了。”

　　林风点点头：“好，那我在这里再看一会儿。”

　　他看着肖兰与齐可的身影渐渐走远，看得出了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肖兰跑四百米的样子。此前在跑团活动的时候，肖兰的配速并不快，只是慢跑的速度罢了。今天的四百米，肖兰站在最内道。发令枪一响，所有选手都飞一般地冲出去，但肖兰的位置在最后，所以看不出什么优势。然而过了第一个弯道，很多选手已经开始放慢了脚步，但肖兰的速度还与之前一样快，甚至要更快。林风就这么看着她像一阵紫色的旋风，几乎没有减速，就跑到了终点。她的步子很大，步频也很快，两条细长又白皙的腿，像藏羚羊一样敏捷。林风心里想着那样的身影，一时间出了神。

　　他在操场上又走了几步，看着热闹的场景，奔跑的人们，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从某种角度来说，可能他终究对运动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是一个女孩子罢了。

　　下午八百米的比赛前，肖兰早早地来热身，还好林风也早早地来了，于是陪着肖兰小跑了几步，压了一会腿。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倒也全无信息量，但林风很兴奋，感觉到了由衷的快乐。但这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检录之前，莫菲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林风对莫菲有种莫名的敌意和抵触。难道是因为她强迫自己找工作证这件事，潜意识里造成了反感的印象吗？

　　莫菲看见林风，很随意地“嗨”了一声，以示打了招呼，然后便转向肖兰那里去了。肖兰问她：“你不是在学生会那边有工作吗？”

　　莫菲答道：“我交给一个学弟去做了。下午我想过来保障一下你。”

　　肖兰笑道：“不用，运动会我是身经百战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莫菲翻了个白眼：“我还不了解你？每次都告诉你不要那么拼，你从来不听。”她看着肖兰，突然神色认真起来：“今年学校把两天的运动会缩减成一天，导致很多项目衔接太紧密。今天下午你的两个项目都很累，又挨得这么近，我怕你体力消耗太大，真的不要太用力了。”

　　肖兰依然在笑着：“好啦，我知道了。反正只要能拿第一就行了嘛。”

　　有那么一瞬间，林风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肖兰脸上居然露出了调皮的表情。她在与莫菲聊天的时候，神色明显活泼很多，是自己从来未见过的——他还以为她个性就是这么冷静平和，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呢。

　　可能只是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所以会更放得开吧。林风这样想着，内心止不住落寞的情绪。会有那么一天，我也成为她“熟悉”的人吗？

　　林风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主席台广播：“请参加女子八百米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肖兰对莫菲说：“走吧。”后者点点头，戴上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工作证。

　　林风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插不上。但是肖兰回过头来，对他说：“你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林风赶紧回答：“去去去，我也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