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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祝你 ...

  •   陈森猜测自己是骨折了,右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罪魁祸首将倒地的电动车扶起停好,走过来站了几秒,估摸是看出她脸上的痛苦不像伪装,蹲下身问她:“姑娘,哪儿疼啊?”
      撞了她的大爷陪着她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走进诊室,陈森听见一声“嗯?”,再一看,碰到熟人了。
      方之珩拿着CT看,在陈森看来很有点装模作样,但主要还是尴尬,挥之不去的尴尬,那种在特殊情况下遇到不太熟的熟人不能立即转身离开甚至不能假笑后立即转身离开还要继续面对面的尴尬。
      “嗯,骨折,打石膏吧,患处不要再动了。”方之珩一本正经地给她处理,陈森的一句“哈哈,真巧”立刻咽回了喉咙。

      大爷瞅着陈森说:“姑娘,不好意思啊,你看……”他从钱包里抽了一小沓纸币出来,“出门身上没带多少钱,你看看够不够,不行我再去取点吧。”
      陈森接过,数了五张出来,剩下的又还给他,“医疗费就这些,够了,您回去吧。”
      目送大爷离开,陈森看向方之珩,对方接收到她的目光,笑道:“真巧啊,呵呵呵。”
      陈森在脑海里暴揍了他一顿。
      方之珩尬笑完了解释道:“你不是怪我刚才没和你相认吧,你想,我一说认识你,人家再以为我俩是个什么碰瓷集团的,多不好啊。”
      陈森没好气:“拉倒吧,什么相认不相认的。”
      方之珩拍拍她肩膀:“干嘛对我这么凶啊陈森,我们俩好歹也算他乡遇故知吧,我上周回家我爸还在那说你到省城来了,没想到这就遇见了。”
      陈森指了指自己被吊着的手,示意自己还有伤在身,谴责的目光直直地对准他身上的白大褂。
      方之珩“噗”的笑出声来:“喂喂,我好歹也是个医生,还能把你拍疼了?你还是想想你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吧大姐。”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你爸妈啊,他们回头再告诉我爸妈,那就精彩了。”陈森起身,“我走了,再见。”
      正好有个病人进来,方之珩叮嘱完几句,再抬头看,陈森已经没影了。

      陈森站在医院门口,自认倒霉,打电话给领导请假,说自己明天去开假条。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陈森只觉得心累,瘫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直到电话铃响起,是她的母亲,陈森犹豫了两三秒,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听了电话。
      陈母短短问候几句,便谈到了方之珩,“你刚去那边什么都不熟,不如请人家方之珩带你到处玩玩熟悉熟悉,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那孩子又很好相处的,你们互相照应不是更好,也让我们做家长的放心啊。”
      陈森敷衍地答应着,她自认跟方之珩不熟,没那个脸皮去联系人家,今天碰上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也算是他们不熟的人之间的默契吧。

      电话打完,陈森终于有点力气起身觅食。
      半小时后,陈森接过外卖员手中的打包盒,用左手艰难地开始嗦米粉。
      手机屏幕亮起来。
      “FZH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同意”
      “?”
      “方之珩”
      “…...有什么事吗?”
      “慰问一下你,怎么样了?”
      “还行,不怎么疼了……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啊?”
      “我问了下我妈,她有你电话号码。”
      “你没说我骨折了吧/擦汗”
      “没,我说听说你也来省城工作了,可以多联系,互相有个照应。”
      “/拇指你可能是我妈的亲儿子。”
      “/哈哈”
      “那我先吃饭了/再见”
      左手磨磨唧唧地打完字,陈森把手机盖在桌上,继续进食。
      等她好不容易吃完,才看到方之珩又回了她:“好,那你有困难找我,189××××××××,别不好意思,咱们怎么说也有好几年同窗之谊啊对吧。”
      陈森没接着回了,虽然脑袋在说:“什么同窗之谊啊,有毒”,心里却还是踏实了一点。

      陈森工作的单位是个清水衙门,拢共不过四五个人,刚报到一周就得请一个月假,陈森自己都觉得过分,倒是主任看着她吊起来的胳膊,爽快地准了假,要交接给她的工作也不急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出了单位大门,陈森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打车的页面关了。省点钱吧,反正也不远,她安慰自己。
      省城的路边都种梧桐,大多是几十年的老树,绿荫如盖,看上一眼,八月的燥热仿佛都消去了大半。
      陈森慢悠悠地走在绿荫下,心想自己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城市。现在倒是凭空多了一个月的空闲,只是她有伤在身,到底也不方便。
      “陈森!”
      陈森从自己的思绪里抬头,看见方之珩拎着一个满满的购物袋快步走来。
      “怎么这么巧啊,还不到一天呢,又遇见了。你手都这样了还出门啊,不是说有什么事找我嘛,任君差遣,包你满意。”方之珩带着轻松的笑容,仿佛真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陈森不由地也微笑起来:“去单位请假啊。”
      方之珩点头,问她:“你每天吃饭怎么办?准备靠外卖续命了?”
      陈森心里一动,看着他购物袋口冒出来的芹菜叶,反问:“那还能怎么办?”
      方之珩:“你住哪?”
      陈森老实答道:“金庭花园。”
      方之珩笑道:“那正好,我有个朋友在那附近开饭馆,我跟他说一下,请他每天给你带一份饭吧。刚才我还在想,你要是住的太远,就真得吃外卖活了。”
      “……”陈森想打自己一巴掌,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叫外卖挺好的,别麻烦你朋友了。”
      方之珩摇头:“外卖不一定卫生,有的还不健康,你养着伤还是要注意饮食。我跟他说好,给你做点干净营养的,很近的,等你好了把钱一起结给他,又不是白送你。”
      陈森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心想:这相互照应来的真快啊,不,是单方面的被照应来的真快。
      方之珩跟陈森一起走了一段路,在金庭花园门口向她挥手告别,陈森走了两步回头,看见他又向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方之珩的朋友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姓孙。孙老板是个挺贴心的人,先是电话打给陈森聊了聊未来一段时间的伙食安排,第一天还亲自送了一顿饭到陈森家门口,后面就换成了他店里负责送餐的一个小伙子小王。
      陈森这下彻底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伤生活,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一个星期后,她终于决定自己得出门放放风了。
      一有这个念头,她赶紧披了件薄外套,挎着包出了门,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懒劲发作瘫在床上或是沙发上。
      刚跨出小区大门,陈森高涨的情绪就低沉下来了,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地方能去,景区人多怕挤着蹭着,逛商场显得孤单且格格不入,结果还是只能压压马路而已。
      陈森漫无目的地逛了半个小时,最终手捧奶茶歇在了公园一角。
      这公园虽然不是什么观光景点,倒也是本地人散步的好去处,陈森环顾四周,不时有大爷穿着练功服从她身旁经过。
      “真舒服。”陈森小声嘟囔,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发呆了。

      渐渐地,她的目光所及出现了一个人,隔着几株桂树,陈森看见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服,蹲在那边的长椅前铺开了一张报纸,两只猫小跑着到他身边,他在报纸上撒着猫粮,那两只猫像是跟他很熟悉,立刻欢快地大嚼了起来。
      陈森脸上现出笑意,却没有立刻叫他,她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机关家属小区里,方之珩捏着一条蚯蚓送到她眼前,她吓得跌在绿化池里沾了一身泥,留下一张满溢着大地气息的照片。
      高中和方之珩同班时,朋友看到她相册里的照片,还经常调侃她和方之珩,连带着班级里也都开起了两人的玩笑,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都会引起一阵起哄,后来方之珩就很少主动找她了,陈森面对他也从坦然渐渐变成尴尬。
      陈森回忆起上次遇到方之珩的场景,还有这期间几条问候的微信,心底叹气,怎么全世界都长大了,就自己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扭捏,实在是有点幼稚。

      她起身走过去,方之珩也看到了她,微笑着看她走近。
      “我不想说好巧了,说累了。”陈森也微微地笑,一屁股坐在他身前的长椅上。
      “你说得对,”方之珩轻轻地抚摸那一只花色小猫的脊背,“花猫,看这里有个怪阿姨。”
      陈森龇牙:“是怪漂亮的阿姨。”
      “……”方之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然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陈森竟然想用“爽朗”这个词来形容她听到的笑声——他边撸着猫,边为自己的笑解释:“陈森你吃成长快乐了?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啊,我好欣慰。”
      方之珩看陈森默不作声,又补充道:“我错了,你可别再拧巴了啊,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陈森摇头:“不是,我在想高中那会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那样了。”
      方之珩撸猫的同时继续认错:“还是我的错,那会儿太小了,毕业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当时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咱们俩从小一块长大,虽然中间几年没怎么见,但后来高中又在一块上学,别人两句碎嘴子怎么就能打散咱们的革命友谊啊,你说是吧大姐。”
      “我就比你大几个月,你怎么好意思叫我姐。”陈森冲他翻了个白眼,伸手也想去摸花猫,花猫优雅地闪躲开来,毛屁股对着她。
      陈森:“......”
      方之珩举着另一只白猫对她说:“和白猫玩吧,它不怕人。”
      话音刚落,白猫也一个扭头使劲躲开了陈森,方之珩:“噗哈哈哈哈......唉,想撸猫而不得,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啊。”
      陈森不回他,靠在长椅上,想着方之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痨这么贫嘴这么......这么这么!哦,反正是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对她没有参与过的方之珩的故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那时候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是不是很辛苦?他是不是像每个普通的大学生那样期末前一周开始抱佛脚?是不是也在四百万本藏书的图书馆里感叹过?是不是也曾和喜欢的姑娘在湖光塔影前夜话?
      “你发什么呆啊?”
      “方之珩,你......”陈森一时愣住,还没彻底把自己幻想的画面赶出脑海。
      方之珩追问:“什么?”
      “你、你上大学的时候期末会熬夜复习吗?”
      “你在说你自己吧,我是学霸好吗。”
      “......”陈森又想翻白眼了。

      “你在干嘛?”陈森左手慢悠悠地打字,打完又删除,“今天中午吃的虾仁玉米馅饺子,”又删除。
      手机突然震动,还在苦思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的陈森一个激灵,正是她打开的那个对话框发来的,“你想说什么啊,输入这么长时间?”
      怎么正好被他看到了……陈森无语,打字:“你说什么呢,微信出毛病了吧。”
      “哦~~~~”
      陈森仿佛听到他正在耳边拖长了调子调侃。
      “哦你个头啊,所以你在干嘛,今天不上班?”
      “昨天值夜班,今天没事做啊,刚睡醒。”附带一个大鹅跳舞表情。
      “小蓝警觉.jpg”
      “打游戏不?”
      “你是认真的吗?”
      “刚才是,现在不是。那你说你想干嘛?”
      “我想去爬清凉山,在山顶露营,还想去吉祥寺拜佛,老城区那边有一家陈氏汤包听说很好吃,你吃过没?”
      “你呢?你是认真的吗?”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我连手机都玩没劲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短视频,一只大白猫瘫在床上,脑袋不停蹭着主人的手,方之珩低声道:“头都要蹭秃了。”
      陈森立刻发消息过去:“你居然有猫!”
      不待那边回答,她就不自觉地又点开了视频,猫猫真可爱啊……声音也真好听。
      看了几遍以后,陈森惊醒,自己这是在干吗?她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脸上居然还有笑意,呆呆地看了几秒,她干脆真的笑了起来。
      等她笑完爬回床上,看见方之珩发了个得意的表情说:“下次请你撸猫/微笑”
      她回复:“好。”

      陈森的伤手开始发痒,总想把石膏破开挠一挠,方之珩跟她说这是正常的,忍忍就好。
      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聊天,他不再提,陈森也不好意思说想去看猫,搁置了几天后,陈森顾不上想这些了——她的母亲一通电话说要来看看她。
      “我妈说要来看我……”
      “没事,你怕什么,你要是担心她骂你那我去帮你解释。”
      “算了……不用了,让我一个人迎接暴风雨吧。”

      那一天,陈森早早地收拾了家里,尽量让屋子和自己看上去都很整洁,只是吊着的胳膊怎么也是最显眼的。
      陈妈在吃早午饭的时候来了,一看见陈森的怂样就要发火,陈森赶紧说:“妈,我手没什么事,都快好了,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没说。”
      陈妈瞪她一眼,还是噼里啪啦地教训起她:“你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有事都不跟爸爸妈妈说了是吧?什么快好了不快好了的,你这手都吊起来了还没事?这么大的事你不说,你怎么这么能啊?”
      陈森默不作声地听训,陈妈看她那样又不忍心了:“每天吃饭怎么弄的?”说罢打开冰箱,“你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唉,长再大也要家长操心,坐着,我出去买菜去。”

      陈森喝着大骨汤,陈妈在一边看着,陈森忍不住说:“妈你别盯着我看啊,你也吃饭。”
      陈妈叹气:“你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爱藏心里,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了听到没?”
      “知道啦。”陈森答应着,那边门铃响了,她反应过来:“哎呀,忘了跟孙老板说一声今天不用送饭。”
      陈妈开门接过小王手里的袋子,小王楞了一下,冲她笑笑走了。
      陈妈打开袋子,看了看装着三菜一汤的饭盒说:“你每天都是叫外卖的?吃的倒是挺好,但是你不知道外面的饭有多脏啊?”
      陈森解释道:“这不是外卖,是认识的饭店老板,请他店里给我送的,应该挺干净的吧,我吃着挺好。”
      陈妈点头:“那还行。对了,你跟小方联系没有?”
      陈森:“......联系了,我的手还是他给打的石膏,饭店老板也是他的朋友。”
      陈妈满意了,“你看看,出门在外有个朋友多好。人家多懂事啊,还这么照顾你,怎么说也要请他吃顿饭吧,我来跟他说。”说完不等陈森阻止就立刻拨通了电话:“喂,小方,是我啊,张阿姨,对对,我到省城这边看看陈森,我不来还不知道她负伤呢,这孩子还想瞒着我们。对了,她那手不还是你给看的嘛,阿姨真的谢谢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阿姨请你吃饭啊,可惜你叔叔这次没来,等你们下次回去咱们两家人一起聚聚才好呢。是啊,你今天有事吗?那要不就今天吧?阿姨在这也待不了多久。”
      陈森呆愣地听着陈妈一气呵成的大串台词,那边方之珩大概是答应了,陈妈说着“好好好”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方之珩的微信来了:“你家具体位置?”
      陈森回给他。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了,陈妈开门,招呼方之珩坐,边端出两盘水果边说:“小方你先随便吃点水果,晚上咱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方之珩摆手:“阿姨,不用那么客气,陈森手也不方便,就在家里吃吧。”
      陈妈再三劝说无果,最后由衷地对陈森说:“你瞧瞧人家,你能有小方一半懂事我都知足了。”
      晚饭是陈妈精心烹制的大餐,饭桌上,一派和谐,陈妈数落陈森的时候方之珩还帮忙解释了几句。
      饭毕,方之珩告辞,陈妈还热情地送到楼下,总之这场会面在友好而温情的氛围中落幕,陈森心想大概只有自己觉得别扭吧。

      “我在外地呢,暂时回不去,对……”
      陈森等陈妈挂了电话才从房间出来。
      “妈,你班上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过两天都要去拆石膏了。”
      陈妈看着她:“你伤还没好,我怎么可能走啊,等你拆了石膏我再走。”
      陈森又说:“我真没事,妈你放心回家吧。”
      半晌,陈妈叹气:“真不知道你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我给你做好午饭再走,你遇到事一定告诉我和你爸爸,家里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家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陈森心头酸软,忍不住就有些哽咽,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陈妈下午回老家了,陈森在无所事事中又感到有些空虚,陈妈虽然只在这住了两三天,但是屋子里好像还有她的声音。
      陈森想到自己一开始隐瞒父母的初衷,她也说不清是所谓的“不想让他们担心”,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获得自由、获得“做自己的主”的快乐。
      陈爸陈妈都在机关上班,平时忙于工作,对陈森向来严厉多于温柔,陈妈临走前说的话还在耳边,陈森想,自己真的该长大了吧。

      拆石膏那天下小雨,陈森心情不太好,奢侈地打车去了医院,排队的人却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减少。
      陈森呆板着脸坐在走廊上等叫号,隔着窗户隐隐能看见戴口罩的医生半边脸。陈森于是专注地盯着他,看他有些乱的头发和时常带笑的眼睛。
      叫到陈森的号时,她听见那个人带着笑音喊:“26号陈森!”
      陈森走进去,和他对上视线,方之珩问她:“不是说周末来的吗?今天还下着雨。”
      陈森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快点解脱啊。”

      陈森看着自己大面积起皮的丑手皱眉,方之珩在一旁劝她:“别看了别看了,祝贺你康复,手还要注意一段时间啊,不能太用力。”
      陈森点头,犹豫再三说道:“呃……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报答你的治疗之恩。”
      方之珩答应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
      陈森:“?”
      方之珩:“我家钥匙,地点等会微信发给你,下雨天不是在家吃火锅最舒服吗?你把东西买好先去,我得六点多才能回。”
      陈森:“!”
      晕晕乎乎地出了诊室,陈森不自觉地开始撕手上一片一片裂起的干皮,撕完感觉自己的手都变嫩了……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陈森在医院大厅坐了半小时才起身去买菜,推着推车逛超市的时候竟然感到十分充实。
      方之珩家在16楼,陈森左手提着购物袋,右手摸到钥匙轻轻打开门。
      大白猫的“喵呜”声传来,它大概以为是它的主人回来了,从里间优雅地走出来迎接,陈森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给它闻自己的手,看它不排斥才快乐地开始顺毛抚摸。
      大白猫不怎么怕人,挠两下下巴就开始呼噜。陈森跟它玩了一阵,再一看钟,六点了。等她开始拾掇食材的时候,敲门声响了,方之珩回来了。
      陈森:“……你回来的真早。”
      方之珩:“还好?都要六点半了吧,等等,是因为你什么还没干所以嫌我回来早了吧。”
      陈森沉默着进厨房,并在里面问:“你吃火锅用哪个锅?”
      没听到回答,她转头,看见方之珩走了进来从橱柜里摸出一个鸳鸯锅:“这个。”

      陈森在水声、刀切声中渐渐地开始不自在,她瞄了一眼,看见方之珩低头认真洗菜状,她努力镇定,心想:说不定早晚得这样,那早点还比晚点好。
      “陈森,那个,你不吃辣吧?”方之珩声音轻轻的,搞得陈森也不由自主地轻声答应:“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问:“你跟大白玩了吗?它胆子大,应该不会怕你。”
      陈森答道:“嗯,就是跟它玩才忘了时间的,不然你现在都吃上了。”
      “陈森。”这回方之珩声音大了,还抬起头直视她,陈森有些紧张,听见他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我好像……真的喜欢你,是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你愿意,呃,和我谈恋爱吗?”
      说完他长呼一口气,陈森的紧张被他的紧张冲淡了,冲他露出大牙地笑了半天,于是方之珩也笑,两个人站在厨房里不出声地笑,像极了恐怖片。
      等俩人磨磨叽叽吃上火锅,已经快8点了。饭桌上两人还都有点不好意思,话也不多说,一个劲地吃。

      吃完饭,方之珩送陈森回家,小区里静悄悄的,偶尔有昆虫吱哇地叫。
      方之珩问:“你什么时候销假?”
      陈森想了下说:“应该是下周二吧。”
      方之珩于是说:“那周六带你出去玩吧,那天不用值班。”
      陈森点头。
      两人站定,有礼貌地告别,却都没动。
      陈森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靠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丢下一句“再见”飞快地窜进了电梯,留下方之珩一个人呆站在楼下。
      陈森回家哐地关上门,摸了摸发烫的脸,再次对自己说:都是迟早的事,迟早的事罢了,不用这么慌张。

      周六是个好天,陈森早早起来把家里收拾了,给方之珩发消息:我给你带早饭。
      方之珩敲门的时候,陈森还在摆弄三明治机,她开门把方之珩让进来:“桌上有一份好了,你先吃。”
      她端着自己的那份出来的时候,看见方之珩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等她,忍不住笑了,为什么他这人能在一板一眼和贫嘴贫舌之间自如地切换啊。

      陈森对省城不熟悉,眼看着车越开越偏远,忍不住问:“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去哪啊?”
      方之珩目不斜视,回她:“就不告诉你。”
      陈森:“……”看吧,又来了。
      结果还没到目的地陈森就看见路边的指引牌了,她得意地瞥他一眼:“原来是清凉山啊~”
      “你这人真没情趣,假装惊喜一下不行吗。”已经到了清凉山景区停车场,方之珩正看后视镜倒车。
      陈森故意问他:“要不要我下去帮你看?”回答她的是没好气的一声“不用!”
      虽说猜到了方之珩是记得她说过想来爬山才带她来的,但是看到他从车上拿下一个巨大的背包,陈森还是更雀跃了:“露营?!”
      方之珩笑着说:“刚才这么演多好啊。”
      陈森:“才不是!这次是真的!”
      方之珩背着包揽着她往前走,一边说:“哪次是假的?”
      陈森锤了他两下:“你这人真的是!”
      方之珩看她:“真是特别有意思特别帅特别吸引你的目光是吧。”
      陈森噗地笑出来,然后才趁他不注意偷偷地点头。

      天气好是真的,爬山累也是真的,走了一个小时还没到顶,陈森喘着大气坚持,话都没了。
      沉默的十几分钟过后,两人终于到达了露营地,陈森瘫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方之珩卸下背包,和她靠在一起,问她:“累吗?”
      陈森无言地点头。
      方之珩:“我也累,但我们还得搭帐篷。”

      陈森歇够了才被方之珩拖起来一起搭帐篷,这个款式弄起来倒是不难,但是……
      陈森犹犹豫豫地说:“你就带了一个?”
      方之珩瞪她:“大姐你是真想累死我啊,就这一个。”
      陈森:“……哦。”
      坐在山间野野餐、聊聊天确实挺美,陈森心里倒是一直记挂着睡觉怎么安排,又羞于开口,眼看磨蹭着天就黑了。
      露营地有专人管理,很快就在场地中央升起了篝火堆,还有人在卖烧烤,心里惦着事也没妨碍陈森狂吃了几十串,然后被方之珩拉着到处转悠消食。
      “明天早上起来看日出吗?”方之珩问她。
      陈森点头:“好啊。”
      方之珩用小方子的语气说:“好嘞,那小的明早叫您,估计得六点起床。”
      陈森停下步子,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那,那个,我晚上睡哪啊?”
      方之珩憋着笑回答:“睡帐篷里啊,你想睡野外啊。”
      陈森又问:“那你呢?”
      方之珩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我当然不想睡在野外啊。”
      陈森直直地盯着他,一声不吭,方之珩还以为她要抽他几下,谁知她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地点头说:“哦,这样啊。”
      方之珩反而玩不下去了,自己先认罪:“哎,逗你的啊,我是那种人吗,我给你看门啊,反正也没几个小时。”
      “那倒也不用……一起熬夜吧。”陈森低头捂脸,声音闷在掌心,“我好丢脸啊啊啊啊。”
      方之珩把她的手掰下来,认真地说:“哪里丢脸啊,我看挺可爱的。”
      陈森羞涩的微笑还没酝酿出来,他又补充一句:“也挺傻的哈哈哈哈哈。”
      陈森的羞涩咽回了肚子里,狠狠地锤了他几记。

      夜里山风挺大,陈森披着毛毯坐在篝火前,方之珩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茶给她,她捧在手里,感觉整个人又热起来了。
      “你看。”方之珩把手机递给她。
      陈森接过来,页面停留在朋友圈里一条晒结婚证的动态,备注是张立。
      陈森想了下说:“是我们高中同学?”
      方之珩点头。
      陈森翻了翻张立发的几张图片,把手机还给他,“你是在感慨吗?”
      方之珩偏头看她,火光把他的眼睛映的很亮,他说:“不是,只是还挺想看你感慨的样子的。”
      陈森摇头:“拜托,那你应该早几年来看。大学刚毕业就有不少同学结婚,我那时候特别惊讶,觉得大家婚结的好早,但是无聊的时候又会想自己总有一天也会那样吧,在朋友圈发那种两手交握戒指相映的照片。不过现在就不会了,哪有那么多闲心去想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啊,反正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嗯,有道理,这不就发生了嘛。毯子分我点,有点冷。”
      陈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他的那半边也给占了,赶紧张开胳膊让他裹进来,一边说:“你脸皮真的变厚了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方之珩伸手到陈森手边,“那你给我捂会。”
      陈森于是像接过货物一样接过他的手,包在毯子里握着。
      周围安静了片刻。陈森突然问他:“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方之珩想了一会,陈森忍不住催促:“这还要回忆吗?快说。”
      方之珩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回忆,我在思考当时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现在想想,好像还是很复杂,当周围的人都在说你和某个人互相‘喜欢’,你自己可能都会被迷惑,是喜欢吗?我说不清楚。当时只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陈森喃喃:“是啊,可能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是喜欢。”
      方之珩捕捉到了这句,立刻像抓住了她的尾巴一样得意地说:“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啊。”不等陈森反驳,他又说:“那我以后要更加喜欢你才行,不能让你吃亏啊。”成功地堵住了陈森的嘴。

      陈森以为自己夜里至少会睡一会儿,结果她和方之珩居然呱里呱啦地聊了整宿,好像要把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在这一天分享,有些有彼此的参与,有些没有。
      天快亮的时候陈森靠在方之珩肩头打了个盹,她感觉自己刚闭上眼就被方之珩叫醒了。
      “陈森,睁眼,太阳出来了。”
      她还有些混沌的大脑接受了指令,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红光从天边冒了个头,她转头,看见方之珩坐在旁边,正微笑着看向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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