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91、第 91 章

　　“洛轻霜是不是跟他干儿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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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没办法啊，秦玖就是不擅长跟别人搭话啊！拐弯抹角的事他又不会做，就只能直入主题啊！
　　玉随心点了点头。

　　秦玖看到了玉随心眼里那淡淡的哀伤。

　　奇怪，在乞求秦玖留下来陪轻霜的时候，他的哀伤都要比这时候深啊，这是怎么回事？

　　“你好像不怎么难过？”

　　你不是喜欢轻霜的吗？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你不闹心吗？

　　秦玖真实想问的是这个。但，太直接了不太好，刚刚那句话就已经很要命了。

　　玉随心摇了摇头：“很难过，但，有比那更让我难过的事。”

　　“嗯？”

　　玉随心转身，望向秦玖的眸子里，又出现了那化不开的哀伤，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音：“子仪的死亡。”

　　？

　　玉随心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颤抖道：“你不知道，四年前，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我眼看着他一点点的枯竭下去，苍蝇在他身体周围盘旋，乌鸦在门外惨叫，秃鹫都在等着他阖上眼睛，死亡的气息如散不开的阴云笼罩在他周身，你不懂，那不像你师父，是在一瞬之间的死亡，他是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无可挽回的，在四年的时间里，一点点的腐败枯竭，谁也救不了他，纵使我们有多少神力，纵使花费了多少努力，也无法拯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他，那份无能无力，一直到今天，我都还能记得，我这双手，曾经抱着他，眼看着他一天天的瘦削下去，无能无力，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腐朽。”

　　那似乎真是十分痛苦的回忆，以至于光是听玉随心一说，秦玖便好似已经置身于那场惨痛之中。

　　秦玖想要开口安慰一下玉随心，但他嘴张了又合，终究是无法开口，这时候说这种话，无异于马后炮，没有任何意义。

　　玉随心整个身体都沉了下去，他颓然的朝着秦玖笑着，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那时候，我就曾发誓，只要子仪能活着，我什么都不要，可以拿我的一切去换，未缺能让子仪稍微舒服那么一点，这已经很难得，很不得了了。”

　　秦玖算是了然了。

　　这个傻子……

　　二十年前，秦玖就知道，玉随心的感情必然是一场得不到回应的苦恋，如今，这事终于是成真了。

　　这个笨蛋，终究还是将自己搭给了一个没心肝的。

　　“那这些年你就一直这么忍着？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你就没有想过主动一点吗？”

　　明明你才是那个近水楼台，还对洛轻霜有恩，怎么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得了手？

　　玉随心颓然的低下头，自嘲的笑笑，摇头道：“不可能的，子仪他，他恨我。”

　　“为什么？！”他哪里来的身份恨你？你当年可是救过他的性命的，你对他做过的唯一那一件恶事，不也还没成吗？况且，你也因此受到惩罚了，我给你下的那惨无人道的咒法……说到这里，秦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玉随心低下头，双手手指插进了泥土里，无力道：“也许是因为当初的我将你们拦住了，或者是因为，当初的我没能直接将你们拦下来，但凡我能做成功其中任何一样，也许你们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他就不会经受那些。”

　　“可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啊？！杀我师父的是别人，睡去也是我自愿的。”

　　玉随心只是摇头：“没办法的，那时候的他实在是太痛苦了，只能找到一些东西来恨，以此来支撑自己活下去。”

　　“那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恨你吗？”

　　“他以前就没能理清，所以干脆就不理了。”

　　“这小子还真是没心肝，怎么能这般迁怒呢？明明就跟你无关！”

　　玉随心顿了顿，又道：“还因为，我没能早些告诉你们，是谁要害轻霜。”

　　秦玖一愣！

　　对了啊！当初杀燕陆的那个修士被秦玖连带着一起带到了土里，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猴子说过，他知道的，只是因为那个人对他有恩，所以猴子宁愿受尽苦痛也不肯告诉他们。

　　秦玖颤声问道：“是谁要害他？”

　　玉随心回答：“殷鹤轩。”

　　秦玖愣住了，坦白说，这个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虽说二十年前，这个人追击他们追得最凶，也着实曾经给洛轻霜吃了许多苦，但，就是因为这般明显，秦玖才觉得不是他，哪里有幕后黑手会自己亲身上阵，还闹腾得那么招摇的？如果真的是他，他也不该当初选择给洛轻霜下魔息陷害这种阴招啊。

　　秦玖愣愣道：“没看出来啊……”

　　不知为何，明明二十年前都恨死那个幕后黑手了，巴不得生啖其肉，但如今，如此轻易的得知这个真相后，却并没有多恨了，二十年岁月轮转，时过境迁，失去的又回来了，人的情绪也都渐渐淡了。

　　玉随心淡淡道：“嫉妒可是很可怕的，那时候的殷还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不意外，少年的破坏性可是很强的，这些年来子仪也一直都在追捕他，但一直都没能成功。”

　　秦玖感叹道：“这小子命还挺大的。”

　　毕竟现在洛轻霜不是统一了天下吗？竟然连个人都抓不住？

　　玉随心附和道：“是啊，当初子仪快死的时候，就是误以为殷已经死了，如今，子仪能不死，有一半也是殷的功劳。”

　　秦玖听罢，喃喃道：“真是世事难料……”

　　忽然，玉随心上前一步，紧抓住了秦玖的手，他盯着秦玖的眼睛里好似有火光在跃动：“你总说他没心没肺，其实不是的，他其实重情重义，只是，他的感情不给我们这些外人而已！”

　　外人……

　　秦玖想，一个陪在你身边二十年的人，要亲口说出，你只拿他当外人，这话得有多残忍。

　　秦玖想要伸出手去安抚一下玉随心，但他又觉得，这样实在太矫情了，这个硬生生扛了二十年的人，就算真的需要安抚，也只需要来自轻霜的安抚。

　　这气氛实在是太沉重了，秦玖调转了话头，问：“那洛未缺跟他又是怎么回事？”

　　玉随心叹息道：“也许是好玩，也许是缘分到了的正好，毕竟，谁不喜欢子仪呢？”

　　秦玖愠道：“你别总子仪子仪的叫，显得多么生疏似的，以前你明明也喊轻霜的！”

　　玉随心神色哀伤。

　　秦玖不说话了。

　　你一定也很想叫他轻霜吧？

　　只是，你是外人了。

　　你看，你还是猴子的时候，都比现在这般跟他更亲近。

　　怎么这些年，这两人的关系竟然会越走越远了呢？

　　那小子，实在是太没心肝了。

　　明明猴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就算是做错的事，他也已经偿还过了——

　　等等，秦玖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猛的一把掀开猴子的衣领，看到了猴子心口上他当年施下的那个黑色咒印！

　　果不其然，当初刚靠近猴子的时候，秦玖就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术法的气息，但他始终觉得不可能，那样的痛苦，凡人受上那么一小会就会疼的哭天抢地几欲去死了，不可能会有人能够忍受二十年的时间，且看他平日里言行举止都那般淡然，丝毫不像是一个为痛苦所困之人。

　　所以，秦玖一直觉得，他的术法应该是解开了。

　　但没想到，竟然没解！

　　秦玖看着玉随心心口上那始终游走个不停的黑色魔息，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岂止是没解，甚至，连一点压抑那术法的力量都没有！

　　玉随心看到了秦玖眼中的震惊，缓慢又淡定的合上了自己的衣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洛轻霜知道这事吗？

　　他为什么不给你解？他应该会解的啊！

　　玉随心只是摇头，不说话。

　　秦玖追问道：“轻霜没给你解吗？”

　　玉随心回答：“在子仪眼中，不在他世界之内的事，他一概觉得不重要，一概不值得他去操心，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因为你就是他世界内的人，你若无其事的享受着他的亲近荣宠与优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跟他都是一样的人，不在你们世界里的人，就都不重要。

　　秦玖颓然的放下了手，沉默良久，思虑再三，终于缓缓开口：“我给你解了吧。”

　　玉随心却猛的后退一步，惊恐道：“不！”

　　秦玖一怔：“为什么？”

　　玉随心双臂紧紧抱住他自己，挺拔的身材也整个垂了下去，他颤抖着说：“这般结实的痛苦，能让我痛他所痛，同他感同身受，要是连这份痛苦都没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连我跟他之间的联系，就一起都断了。

　　至少，这份痛苦，是真实的，代表着我们的曾经。

　　至少，曾有那么一次，我曾那般接近他。

　　至少，在那之前，我们曾那般亲密。

　　我……很后悔……

　　“你们……”秦玖的声音都在颤抖，“这群疯子……”

　　疯了疯了！这天下，全被一个洛轻霜给逼疯了！

　　世界都是绕着他在转的，天下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里，所有这些这般贵重的东西，都只是为了博他一笑。

　　□□，灵魂，所有这些东西，都可以献给他。

　　你们这些人，真是疯子。

　　关键是，洛轻霜那个没心肝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啊，你们这些傻子。

　　不值得的，得不到回应的，不该去做的。

　　可……

　　你在做的事，难道就值得，难道就可能得到回应吗？

　　全是一群迷局内的蠢货。

　　全天下都是一群大蠢蛋！

　　以你，以困在迷局中最深的人，首当其冲的蠢！

　　可我，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