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61、绊.伴（十）

　　云氏仙门依山而建，背靠一整座山脉，地理面积很大很大，光靠人的脚力不走正道想要离开这里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末长风明明可以腾云离开这里，但，鬼使神差的，他非要靠走的离开这里，山路险阻，他很长时间都一直被困在深山里头打转。

　　也许是想最后离那人近一点吧？

　　这个念头生出来后，连末长风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久后，似乎是自己的意志，又似乎是天意使然，末长风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他先前被云祇安置过的那座山头。

　　他曾经将那座山头整个都探索了一边，所以对那座山相当熟悉，那山头很像一个鼻子的形状，所以末长风一眼便认出来了。

　　末长风晃晃悠悠的再次踏上那片他相当熟悉的土地时，往事种种如潮水般迎面扑来。

　　那里，云祇曾在那里教他适合妖怪修习的法术；那里，云祇曾经给他喂招；那里，云祇曾在那里吻他；那里，两人曾一起躺在那里看星空。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两人曾经留下记忆的地方。

　　画面，气味，触感，这些早就不再的东西，只要末长风想，全部都能那般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

　　所有的记忆逼得末长风的心脏都要爆裂开来，他抑制不住的跪到在了地上，紧紧按住自己的心脏，于无人知晓的苍茫大地上，终于抑制不住的嚎啕出声。

　　太痛了，太痛了，别再出现了，别再让我感知到了，我是真的，承受不住……

　　身体却仍旧是不受控制般的一步步的往前走，他走过每一个与云祇共处的地方，那片土地，那块岩石，那根树枝，那处溪流，全都有他的影子。

　　不在了，全都不在了，都不再是你的了。

　　是你自己没有抓住，是你自己当初没有坚定一些。

　　他曾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有接住，如今，他都要去给别人了。

　　是别人的了，以后都是别人的了。

　　末长风跌跌撞撞的走到最后一处，那是他平常休息的山洞，在那里，存在最多与云祇相处的回忆。

　　他走进那山洞，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或慵懒，或认真，或狡黠的模样，他总是像只小猫一样的躺在你的肚皮上，舒服得直蹬腿，纵使是化成人形之后，末长风也经常变回兽态让那人靠着。

　　末长风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苦笑，如往常一般，坐倒在了他常躺着地方。

　　是那命中注定的一抬头，让他看到了眼前那副画面。

　　眼前的一块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正字！

　　云祇曾说过，如果他没能来找他，就让末长风在左边划上一道，如果他来了，他就会在右边划上一道，如今，右边的石壁上只有一小块的正字，而左边的石壁上，俨然已经刻满了！

　　石壁即将画到底的时候，刻字的主人将那些正字画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仿佛生怕要将那石壁填满似的，又仿佛暗含着主人的某种决心，就好像他在说，等这面墙画满了，他就不再执着了……

　　比起上面一小块正字的随意一刻，下半部分的正字刻得很深，仿佛每一笔都含着主人的血和泪。

　　不知不觉间，末长风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曾经，是这样想你，想见你，几千个日夜，从不间断的过来这里找你，若你不在，便在石壁上画上一笔，他一直，一直在等你回来。

　　末长风想起，当初自己刻字的时候，他看到左边的正字要比右边多的时候，心头升腾起的那股着急与酸涩，看到左边再也追不上右边时，内心的满足与窃喜。

　　云祇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画满这一方石壁的呢？在看到左边的正字遥遥领先，而右边的正字再也不会划上哪怕那么一笔，他那时的内心是怎样的绝望？

　　你曾说过要一直陪着他的，你曾说过不会离开他的，你已经失言两次了，如今，你还想再离开他吗？

　　末长风抬起头，眼眶发红，说不清是因为落泪还是因为刚刚下定的坚毅决心。

　　纵使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纵使他现在不缺人陪，但那是你的诺言，与他的行动无关。

　　你要陪着他，你要回去他身边。

　　从一开始，云祇就只是希望能够有人陪，可你连这也无法给他。

　　他可是愿意为了你不要命，不要荣誉，不要过去的一切啊！

　　想想那些躲在暗处偷看他的日子吧，你看到过的，他的修行是多么的辛苦，那是日日夜夜不间断的苦熬，他连那也不要你了，就只要你。

　　云氏仙门的主殿在主峰的山顶上，末长风急匆匆的赶了回去，却在门口便又怯了。

　　他……会不会还是不想见你？

　　如果他再将你赶走你该怎么办？

　　你能接受得了他几次拒绝？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的出现真的让他困扰了，你又该如何取舍？

　　末长风想了想，暗自下定了决心。

　　末长风大摇大摆的朝着云祇每天的必经之路走，路上遇到了很多云氏仙门的弟子，他们都拿着怜爱的目光看他，有些女弟子还蹲下身来与他互动：“哇~哪里来的小狗狗，这皮毛可真漂亮~”

　　那是~我这身皮毛，你们家门主当年沉迷得不得了。

　　末长风收起了身上妖息，化成了一只普通的小黑狗，个头只有普通土狗的膝盖高，俨然就是他当初兽形的缩小版，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做到外人完全无法看出他的真身，探出他的妖息。

　　他跟仙门外的一群女弟子玩得不亦乐乎，满地打滚，女弟子们被他逗得很开心，一边逗他一边唠着家常，一个女弟子说：“哎哟，还好有这只小狗狗，治好了我今天一天的坏心情。”

　　另一个女弟子问：“怎么了？”

　　“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云祇大人最近脾气好差，动不动就发火，我就只是给他递个新人名册就被他给吼了，真不知道那些贴身伺候他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还不知道吗？就是贴身伺候他的人出了事，云祇大人才会脾气差的。”

　　“啊？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又跑了呗！就他上次那个对象，跑了好几天了。”

　　“啊？这是为什么啊？你说我们门主明明条件那么好，怎么他身边的每个人都留不长呢？我要是能被门主看上，我这辈子都舍不得离开他。”

　　“唉，这谁能知道啊？明明门主都对他那么好了，他还要跑，真是想不明白。”

　　“嘿嘿，这么说，我们是不是正好就有机会了？”

　　“美得你！你不是都有王师兄了吗？还想脚踏两只船啊？”

　　“那不一样，师兄是对象，门主是偶像啊！”

　　“啧啧啧……”

　　跟那些女弟子们打闹了片刻，末长风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风声，看来云祇这几年的情路一直都不怎么顺啊，傻小子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肯定心里都不好受。

　　当他等待的人从那议事厅中走出来时，还敞着肚皮任人撸的末长风猛的警觉起来。

　　末长风自地上起来，扑腾着四只脚丫朝云祇冲了过去，然后，在即将靠近云祇前——

　　晕倒。

　　这碰瓷一般的演技很是拙劣，但，云祇还真就吃这套，在毛茸茸面前他一向没什么防备。

　　见到一只毛发柔亮的小黑狗出现在他脚边，云祇果然停下了他往前的脚步，蹲下身将末长风抱了起来：“怎么了小可怜？是不是肚子饿了？”

　　许久不见这人带着怜爱的眼神，一瞬间迷的末长风晕头转向的，若说刚刚是装晕，这会他就是真的有些犯晕了，软绵绵的就往云祇怀里蹭了蹭。

　　离的近了，末长风才看得真切，这人比从前壮实了，肩膀要比先前宽一些了，脖子的线条也变得更坚毅，脸部的轮廓也更深邃凌厉了，哪哪都好，唯独那双眼睛，那曾经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现在黯淡了好多，灰扑扑的。

　　肯定，是受了好多苦吧？

　　“小环。”云祇转头一唤身后的小厮，“带它去吃点东西吧，再请大夫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毛病，把他放到后院的狗舍里一起养着吧。”

　　离开云祇怀抱的一瞬，末长风还有些念念不舍，但随后，他便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这是接近云祇的第一步，他会一直留在云祇身边的。

　　当被云祇的小厮送到他的狗舍后，末长风是彻底傻了眼。

　　这……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十只……架子上那几只别乱跑，我数不清楚数了！

　　废了好大股劲，末长风终于是大致数清了，这狗舍里至少有二十只狗！

　　“来来来，带上名牌。”

　　小厮在给末长风喂好饭后，将一根红绳系到了末长风脖子上，红绳上系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字——丑。

　　末长风的嘴角抽了抽。

　　他愤然转身，扫了一眼其他狗身上的名牌，按照顺序应该依次是：大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

　　轮到他的时候，就分配到了一个丑字……

　　“从今以后，你就叫丑汪了。”那个小厮笑眯眯的对他说。

　　丑汪？丑王？

　　我特么——算了，算了，丑王就丑王吧，我忍还不行吗？

　　那小厮揉了揉末长风的毛发，笑着说：“哈哈哈，这只丑汪比隔壁丑喵要漂亮一些啊，隔壁那只猫是真猫如其名。”

　　末长风的嘴角又抽了抽。

　　也就是说，除了这里的二十来只狗，云祇他还养了少说二十来只猫？

　　末长风有点头疼……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跟古琴吼的那几句话了，你特么别的不听这句话倒是听得挺上心的，养宠物可以，你让他养那么多干嘛啊？

　　他原本想的是变成动物之后就能好好呆在云祇身边了，哪成想啊，这宠物的竞争压力比人还大啊！

　　云祇时不时的就会挑出几只猫带出猫舍“临幸”，这个过程中，要想得到“临幸”，就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云祇的注意。

　　人讨好人往往只需要适当的言语，而动物讨好人，那是要卖身——不，做出各种违背他本心的可耻动作啊。

　　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垂的眼角，时不时舔舔爪子，可怜的呜咽声，一套下来，筋疲力尽。

　　末长风已经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完了，还好现在云祇不认得他，否则不知道要被他怎么笑呢。

　　然，纵使末长风使出了浑身解数跟狗舍里的狗狗争宠，也依然敌不过隔壁一只丑猫。

　　末长风觉得，这名字起得还真他妈是缘分啊，狗舍里面最得宠的是卖力的末长风，不，丑汪，猫舍里卖你最得宠的是从来对云祇爱搭不理的，长得还特别丑的那只丑喵。

　　不知道云祇是什么审美，末长风觉得应该是出于怜悯，云祇好像很喜欢隔壁那只鼻子上一大块黑斑的丑猫，那只猫往往都不需要什么讨好的动作就能得到他的恩宠，而且那只猫也不老实，好几次将云祇手臂上挠得都是伤，云祇也依然甘之如饴的翻那丑猫的牌子。

　　这一天天的跟猫狗争宠下来，末长风已经是精疲力尽。

　　算了算了，挣得一刻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