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耳朵》七月的耳朵

12、晚晚，晚晚，我的晚晚！

　　唐小晚之于苏澈就像空气一样的存在，他还不认识世界的时候就认识她了，所以他一直觉得她就应该在哪里，而且会一直在哪里，就像他从来不会担心明天一觉醒来呼吸不到空气一样。
　　在高三结束的那17年之间，她就像他的尾巴一样，无论他出现在哪里，她都能找到他，好像在他身上挂了定位系统一样，准确又安心。
　　她胃口很好，对吃的东西尤其热衷，最爱的糖醋排骨和草莓味的冰淇淋，所以无论她多生气，只要他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她面前，她总会立马一笑泯恩仇，所以，他总是有恃无恐。
　　她比他小几个月，9月后出生的，按照读书的年龄规定，应该比他小一年级，但她愣是哭着求她奶奶动用关系凑到了苏澈班，成了别人眼中他忠实的小跟班。
　　她有点小聪明，却固执的有些傻气，她理所当然的霸占着除了睡觉之外的他所有时间和空间，小的时候不觉得，渐渐长大后，尤其是进入初高中之后，她这种无孔不入的‘陪伴’让他有一种压抑和被侵入感。
　　青春懵懂的时期，盛气的年少总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虚荣，他知道自己是很多女生宿舍卧谈会的对象之一，他也曾朦朦胧胧对总路过他窗边的隔壁班的某个女生有过那么一丝好感，但不管怎样，唐小晚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打断他的神思。
　　那时候的她白白胖胖的，整个人就像个随时可以发起来的面包一样，隔壁班的男生跟他说起，唐小晚其实挺可爱的，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他楞了许久，愣是不知道他们说的人会是唐小晚，或许是因为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缘故，她那时在他心里是没有性别的。但他同样拒绝别人对她的欣赏，因为会有一种自己东西被侵占了的烦躁感，所幸，她很听话，眼里只有他，真好！
　　后来上了高中，他们依旧同校同班，几乎所有认识苏澈的人都知道唐小晚。在别人眼中，他是有些高冷的总考第一名的苏澈，但其实他只是没空理会别人的眼光，但只有唐小晚总能让他随时随地爆发情绪。
　　他知道她常常偷吃他抽屉里别的女生送的巧克力，也知道她懒得打水，所以总是偷他水杯里的水喝，诸如此类，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打趣的问他，唐小晚跟他是什么关系，一开始他心里也有过恍惚，但是每每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瞪着他的双眸时，总有一种亵渎了她的错觉。
　　她是他心里最初关于‘干净’这个词的定义，白里透红的面庞，带着少女的婴儿肥，他最喜欢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偷偷的捏她的肉，软软的，像白白嫩嫩的水豆腐。而每当他思绪开始不纯洁的时候，她总能大吼着扑过来吵的他半点心思也不敢再有。
　　后来他想，我们就是我们，何必要学别人生出那些随时可能会崩裂的所谓其他关系呢，所以渐渐的，他已经坦然，直到后来遇到白青青和蒋心瑶。
　　他不喜欢白青青，但他喜欢被她喜欢时的感觉，别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大约是青春时期的一种莫名的虚荣心，好像被别人眼中的所谓‘女神’喜欢会带来一种莫须有的满足和成就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排斥白青青故意接近他的缘由。
　　也就是那段时间，唐小晚就像个炸了毛的猫一样，每天亮着她那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像盯着敌人一样的看着他和白青青的一举一动。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挺重要的，但是无论唐小晚怎么闹，他都愿意哄哄她，还给她买最爱的冰淇淋。但是后来唐小晚变得越来越敏感，他才觉得疲惫不堪，难以应付了，所以他开始逃避，逃避跟她的相处，他们的关系也时好时坏，直到再次遇到蒋心瑶。
　　是的，他在初中时候朦朦胧胧喜欢过的那个女生就是蒋心瑶，那时候她总是路过他的窗口，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听后排的男生议论说她是转校生，还是个混血，那时候只觉得她长得跟唐小晚不一样，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的。甚至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还在网吧的门口替她打过一次掩护，吓退了一个拉着她告白的男生。再后来，听说她因为转校过来跟不上课业，留了一级，她是第二年才考上了他们所在的高中，所以他们两个人再次碰到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那段时间他心里不是没有波动过，但是他总是觉得还少些什么，不确定的感觉，所以一直犹疑着，飘忽不定的跟蒋心瑶相处着。直到有一次蒋心瑶哭着来找他，说有人要追她，她不同意，那人就威胁说要教训她，她哭着求他陪着她，躁动的少年，冲动的英雄主义作祟之下，他满口应了下来，开始风雨无阻的与她结伴而行。
　　很奇怪，这一次，唐小晚安静的很不正常，她竟然没有像原来那样冲过来跟他大吼大叫，甚至自始自终都没有问过他一句，其实他想的是，如果她问，他就告诉她真相，他对她从来不想有秘密。但她就是没说，甚至开始躲着他，他不止一次拦着逼问她，她总是笑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后来，唐小晚突然转变了态度，又回到了他身边，连带着白青青一起，他不喜欢白青青，所以心里也无所谓，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青青跟蒋心瑶之间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敌对气场，他烦躁过，觉得女人原来这么麻烦。所以，他开始疏远跟白青青还有蒋心瑶的接触，觉得有一个唐小晚就够了。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切的矛盾竟然是唐小晚在其中挑唆的，他不信，直到听到蒋心瑶给他的录音。
　　他承认，他当时真的是气坏了，她是他的唐小晚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允许，他不接受，所以他找她去对峙，让她解释，但她却说都已经不重要了。然后，他一气之下，提出了绝交，他执拗的等着她像原来一样嬉笑着又缠过来，却不想她直接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去了。
　　他的心里一下子没了底，试着找过班主任去理论，还买了她最喜欢的冰淇淋去找她，他说要收回绝交的话，她却笑笑说“我们这样挺好的”
　　第一次在她面前折掉了自尊的他，真的就赌气一整个高三都没再找过她，就连白青青和蒋心瑶他也没有心情理会了，就这样一直到了高考结束。
　　他正研究着晚上同学聚会上怎么开口跟她求和，就听一起打球的哥们撺掇着他说前面有个美女，让他赶紧看一下。他没心思就瞥了一眼，却愣住了，不正是他正在想的唐小晚吗！？
　　她瘦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了，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侧身站在哪里，脸上的婴儿肥早就不见了，皮肤却依旧白皙透彻，许是注意到了有人看她，她不经意转过头来。
　　她似乎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他刚刚背好的台词都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有个高个子男生骑了自行车赶过来，她收了目光，坐上后座，走了。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记得当天晚上聚会她没来，然后他第一次喝醉了。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找过她了，他去夏令营回来的时候爸妈告诉他，唐小晚跟着她奶奶一起去英国了，他‘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将自己锁在屋里一天一夜。
　　再后来，上了大学，喜欢他的女生依旧很多，他也试着交往过两个，但却越来越想念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水豆腐一样的小姑娘，直到再次在墓园遇到她。他想起之前她给他讲的小王子的故事，她说“小王子说了，最重要的东西往往都是看不见的”。
　　是的，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他最重要的东西，他看到了。所以，他果断从上海离职去了北京找她，但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而这一步就是一生。
　　那个男人很爱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她，就像曾经爱着他的唐小晚，他没有挣扎，很顺从地接受了命运给他的反馈，他不恨，只是痛到不想说话。那个豁出了最好的年华，陪伴他，爱他的姑娘，终于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哭着叫她的名字“晚晚，晚晚，我的晚晚……”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