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风雨の影子

2、普通的一天

　　可能是太累了，昨天又穿着湿衣服走了一天，有些着凉，吃完饭不知不觉就枕在床上就睡着了。

　　起床后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只剩窗口隔着窗帘渗出了一些蓝色的光亮，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这种颜色的天空。

　　傅鸠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6点25分。
　　要是搁在以前，这大概是暑假自己熬夜看书后准备入睡的时间。

　　起身感到有些晕眩感，坐直稍微呆了几分钟。
　　站起身拉开窗帘，在浅蓝色的光线下可以看到扬起的小小尘粒。
　　昨天湿透的空气好像一夜被抽干，已经不见了清洗干净的城市，在一夜修整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正在悄然苏醒。
　　买早点的自行车铃声已经出现在街口。

　　清晨的风有些清冷，傅鸠换掉睡衣，翻出一件淡蓝色外套穿上。昨晚吃完的外卖包装盒堆在桌上，装进袋子里准备等会儿出门再扔。

　　走进卫生间，傅鸠看着镜子，头上的创可贴搅成一个小团挂在刘海上，大概是昨晚睡不踏实胡乱蹭掉了，摇摇欲坠得晃荡在眼前，有点好笑。
　　摘下创可贴，傅鸠抓住刘海的头发在眼前比了比，都快遮住眼睛了，太长又太热，还是剪成寸头比较方便。

　　洗了把脸再摸了摸昨天蹭破的口子，还好没有留下印子，不然真得跑去警局把那个小偷痛揍一顿。
　　洗漱完毕后，将行李箱里的新鞋子翻出来穿上，那双满是泥水的已经丢入热水桶泡了一夜。
　　提着昨天的生活垃圾，抓起钱包和手机走出大门。
　　循着记忆一边散步。

　　你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站在记忆中，小时候经常被父母带去的小型超市所在的位置，傅鸠的脑子里冒出了这句话。
　　反复确认后发现确实没有走错地方，然而面前的是厚重的钢板遮挡，隐隐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机器作业声。
　　钢板上用红字粗笔豪气地写了八个大字
　　“施工注意，请勿靠近”

　　记得以前附近只有这间小超市，每天都是人头攒动，来来往往。
　　超市老板天天站在门前与左邻右舍跑来买东西的人有说有笑，讪牙闲嗑。
　　现在，隔了一条街就是万达广场，再隔一条又是百货大楼。
　　选择越多，就没有必选项了。

　　傅鸠用双手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方形举到眼前。“咔嗤”，在心里模仿了一声相机按下的声音。
　　转身走了。

　　曾经存在过的，可能也只是小时候的一个梦。
　　恍若隔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路上傅鸠都在寻找自己记忆中出现过的点滴痕迹，但是这里曾经拥有的一切正在被慢慢的抹去，无可逆转的填上了陌生而鲜艳的新色彩。
　　没有值得留下的期待。

　　大包小包搬进家里，心中计算着这两个星期每天的吃饭材料，脑子里已经将这几日的饭单汇集完成。
　　报道后可以吃大学食堂，但是家里还是要留些可以放久的应急食品。

　　傅鸠将在父母房间里发现的一个小衣橱柜打扫干净，把所有买来的干粮零食都塞入其中。
　　父母的房间傅鸠打算改成自己的书房，多余的东西扔掉再安上书架。
　　这个柜子，是母亲用来存放傅鸠小时候穿过的衣物。后来腾空准备重新使用，却没有用上。不久后搬家，这个柜子就被留在了这里。
　　以前在家也是如此，自己拥有的空间，将想要的需要的通通满满的塞入，是父母不能碰触的所在。
　　现在这个空间变成了一间房子，但能塞进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个角落。

　　好想塞满它。
　　傅鸠看着被腾空的屋子，沉吟不语，想想还是先打扫干净再做打算吧。

　　将房间的窗帘拆下清洗完毕，又拆下以前父母房间里的。走过爷爷奶奶的那一间屋子，在门口握了握门把，还是算了。
　　这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拖完地打上了蜡，做完清洁。等晒完窗帘与被单，从院里进来。傅鸠觉得整个屋子终于变得亮堂了一些，不会与之前一样总是有一层灰蒙蒙的纱将人拒之门外，老屋再次染上活的气息。

　　傅鸠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半天时间结束。手机备忘录里的计划书勾勾画画，接下来要给自己整点饭吃了。
　　蔬菜鸡蛋火腿片，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多加了一个蛋当成奖励。
　　其实一天也不是特别难过。
　　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想要弄太多花样，做完一上午的体力活也没那个精力去想。

　　当傅鸠觉得今天一天把事情都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可以开始新生准备，打算将电脑里看了一半的专业资料重新整理一下的时候。
　　门外轻轻扣响了敲门声。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妹啊你真的看到有人进来这屋子了么？这、这里面可是好几年没动静了，也没有什么可偷的啊。哪个小偷会跑这种地方来，要、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想起来我暑假作业还没做，我们现在回家，你来教教我吧？”
　　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拉着女孩在小声劝说，压着的声音里在微微颤抖。
　　“瞧你这老鼠一样的胆子，我说是小偷了么？说不定是叔叔阿姨回来拿东西了啊！你难不成以为四老姨的鬼魂会跑来吃了你吗？”女孩子的声音拔高，有种正气凛然的架势。

　　傅鸠的奶奶被周围邻居们尊称四老姨，因为原生家里排行老四，一起长大的朋友们都叫她四妞，老了小辈们便跟着尊称为四老姨。
　　感觉门口男女的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而且感到有些耳熟，傅鸠便打开了大门。

　　站在门外吵架（其实是男孩子单方面被骂）的是一对长得非常相似年龄相仿的男女，估摸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女孩子手还揪着男孩子的耳朵，大概怕男孩子控制不住逃跑的心，防着他扔下自己逃走。听到开门声的两人一愣，视线望了过来，六目相对。

　　傅鸠当机立断，做好了准备，马上捂住了耳朵并后退几步。一男一女的喊叫声在下一秒同时响起。
　　“呀啊啊啊啊啊！！！！鸠哥哥！！！”
　　“哇啊啊啊啊啊！！！！鸠爷！！！！”

　　一男一女一边尖叫一边双双扑向了他。
　　没有了滑溜的水坑和突袭的小孩，傅鸠直接侧身闪过两人的袭击，随手将门关上。
　　“你们很吵。”

　　可能是男生扑出的动作更快的缘故，男孩子先行扑空趴倒在了地上，而女孩子随后压住了他。地上传来一声虚弱的闷哼。
　　“妹啊……你……该减肥了，你哥要……被你压、压死了……”
　　“压死你活该！”女孩子爬了起来靠近傅鸠，抓紧了傅鸠的手臂，像是需要牢牢地抓紧后才有了真实感。
　　“鸠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来找我们呢！是来旅游的吗？会住几天啊？”
　　女孩子语气里带着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傅鸠回到这个家后，还没做好准备，所以并未将去邻居家里串门的事列入计划表内，又不好明说。
　　“刚收拾完了，还没得空，抱歉。”傅鸠看着她说。
　　“没事，我不怪你！毕竟好几年没住过人了，一定很脏吧！打扫累不累啊？我可以过来帮你忙的。”女孩子兴致勃勃的提议。
　　“不用。都弄得差不多了。”傅鸠婉拒了。

　　“华欣喻你这见哥忘兄的女人，都不拉我起来的吗？我都差点被你压死了！”地上的男孩子被无视了好久，语气酸溜溜的叫唤了一声。
　　“华成辉你是没手没脚么？自己麻溜儿的滚起来！没看到我在和鸠哥哥说话吗？”华欣喻眼都没往他哥所在的地上瞟一眼。
　　华成辉十分委屈：“我好歹也是你亲哥好吗？！”最后只收获了白眼一枚。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傅鸠只能轻咳了一声，正色道。
　　“我这四年都会在这，不会走了。”

　　华家兄妹住在傅鸠家隔壁，自家奶奶和四老姨关系很好，两家经常走动。兄妹俩从小就一直爱黏着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哥哥。
　　相隔出生只有34分46秒，但是作为龙凤双胞胎的兄妹俩的差别并不只是性别而已。
　　华成辉从小就一直很胆小怕事，经常躲在傅鸠背后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观察外面的世界。
　　相反，华欣喻却不是爱玩洋娃娃的小姑娘，比起娃娃更爱玩弄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人又胆大心细，在面无表情又鬼点子花样百出的傅鸠身边担当着实行计划的小助手角色，跟着傅鸠爬树抓虫吓亲哥。
　　一大一小带一小，三个人在摸爬滚打里度过了打打闹闹的童年，直到傅鸠搬家。

　　“鸠爷这四年真的不走了吗？那太好了！我能经常过来找你玩吗？”成辉从地上爬起来，边揉着被压疼了的腰开心叫道。

　　“都好歹是高二生了还整天想着玩，我还要向鸠哥哥请教功课呢。你自己哪凉快哪呆着玩去。”说着转身踹了亲哥一脚。

　　“鸠哥哥你是柳大新生吗？我还没去过柳大那里呢，可以带我进去参观吗？”
　　欣喻拉着傅鸠的手轻轻摇晃着撒娇。
　　“还没有报道，以后有机会。”傅鸠神情平淡的摸了摸华欣喻的头。
　　确实很久不见了。
　　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兄妹俩的关系还是这么“相爱相杀”。

　　“你们今天要去上课？”
　　傅鸠仔细一看才发现，华欣喻和华成辉身上是穿戴整齐的校服。但因为刚才的“扑倒事件”，都变得歪歪扭扭的。
　　放假了还穿着校服，这么努力也是不容易。傅鸠想。

　　“别提了鸠哥哥”华欣喻放开手整理了一下身上变得皱巴的衣服。
　　“因为我哥这二货上次期中考不及格，都放暑假了还被老师叫去学校补考。
　　补考就补考吧，老师说什么作为妹妹又是同班同学，成绩好的我要以监督的名义跟着去学校看紧他。”

　　“我本来都和朋友约好要去海边的，到现在才跟着考完回家。”
　　说完又狠狠瞪了一眼作为鬼魁祸首还在旁边嬉皮笑脸着的华成辉。
　　被瞪的人只能双手合十的赔笑脸。

　　“妹啊哥也不是故意的，上次考试哥也是努力的奋斗了。但是出题的老师战胜了我，我也没办法呀。”说着用求救的眼神对着傅鸠眨了眨眼。
　　傅鸠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决定还是帮他一下。
　　“第一次看到你们穿高中校服的样子，很好看。”
　　华欣喻听到这话，笑逐颜开，气也消了。

　　带着兄妹俩参观了打扫好的房子，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找一天要带两人去大学看看，
　　华欣喻才心满意足的拖着华成辉回家了。

　　闹过了一阵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明天就是周末，第一天上班。
　　让自己能独立安静的活在这座城市中，现在傅鸠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合上电脑，关上了灯，躺在床上的傅鸠，脑子里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自己大概是有在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