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 倾城》落日倦影

5、CHAPTER 05

　　深秋里冰冷的风猛烈而过，不远处，云栈山高耸入云，半山腰开始烟雾缭绕，似是真的有仙人住居一般。

　　紧闭的木窗有些抵挡不住过于强势的风，吱吱作响里丝丝的冷风透过掩盖不住的缝隙呼啸而入，这样大漠地区深秋的风力竟然比中原入冬的风还要强上许多。

　　然而房内端坐着的两人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沉默的，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这样的一盘棋已经下了将近一个时辰，胜负却仍是五五之数。

　　思索了一会，把手中的一颗黑子放下的时候，手冢抬头将视线移向坐在对面的人。然后微微有些皱眉，这人竟真的是无论何时都笑得这般灿烂，如沐春风的笑意，于是大家都喜欢吧，然而手冢总是觉得有些刺眼，前两日终于忍不住对他说“不二，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只是那时，这人愣了片刻之后竟是笑得前俯后仰的说出，“呐，手冢是在妒嫉我吗？”

　　并且那个时候菊丸正好跑来找不二，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便上串下跳并且神情夸张地问着不二，他在嫉妒不二什么，还说出要向不二学的话，直到自己冷声地说出“菊丸，20圈。”才作罢乖乖去跑步。

　　不二落下一子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停了下来，于是略带疑惑的抬头，却见那人怔怔的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淡淡地笑开，难得见这人发呆的样子，然后突然想起前两天那笔帐还未跟他算，一时间懊恼了起来，“呐，手冢这么迷恋我可不行哦，我的那些妻妾们可是敌不过手冢呢。”

　　手冢黑线，心知不二对于前两日的那句王妃耿耿于怀，于是便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沉默的望着不二，直到那人撇撇嘴说出，“手冢真无趣呐，起码也应该吃一下醋嘛。”

　　隔着棋盘，手冢无奈的敲敲不二头，“如我所知，别说娶妻，你连妾都没有吧。”话落的时候看到对面的人一副想反驳的样子，淡淡的补了句，“这是乾说的。”

　　“呐，手冢很奸诈呢。”不二看了看手冢，不甘愿的下结论。“改天我要去问问大石，如果手冢有漂亮的侍妾的话，我要拐个回家。”

　　“可以，”手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拿你来换。”

　　闻言，不二睁开眼，湛蓝的流辉在眼里随光波转，仅是一眼，然后笑眼弯弯，“呐，手冢，怎么算都好像是我亏了呐。”语气却是极尽委屈的。

　　“的确。”手冢不紧不慢的把手中的棋子落在右上角的位置，抬头淡淡地看了不二一眼， “我没有侍妾。”

　　“呐，”不二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习惯性的发出一个音后作罢。心里很清楚，在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自己是真的松了口气的。当下却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要喜欢这样冷冰冰没表情的人，喜欢精市不好么，真是自讨苦吃。微微叹了口气之后忽然想起连续两日来这人都没有过离开客栈，虽然他原来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老是往外跑，明明不过是一把琴，还不知下落，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真不知那些人在瞎忙什么。

　　然而连续两日来，炎珂城竟是相继出现许多云落琴，于是同样不知道云落琴的模样的来自中原武林的众人便争夺了起来，只是这人竟也不行动。若是像他这样打算最后才出手也就罢了，偏偏手冢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呐，手冢，该不会，那些云落琴是你功劳吧？”

　　“嗯。”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手冢淡淡的应了声。

　　不二眨眨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秋日清晨客栈，无声寂静的走廊，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和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尽管如此，这样的情况连续两日的发生之后，早已惊不起人丝毫的凉意。更何况是向来从容淡定如不二，向来坦荡冷漠如手冢

　　“请进。”那样的敲门声连续响了三次之后停下，手冢无奈的看着对面的人丝毫没有要应门的样子，淡淡开口。

　　应声门开，走进来一袭青衣的公子带起一阵清风，恭敬的向不二行了行礼，“不二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又来，不二暗暗叹了口气，埋怨的瞪了手冢一眼，都是手冢的错，若如果不是他老是早出晚归，他怎么会不想回到客栈，又怎么会遇到那个女子，然后被她纠缠了几天，不二在心里埋怨着。然后无奈的起身，认命的跟着那人走。

　　其实说起来那个叫素落的女子也没做什么事情，每天弹弹琴，下下棋，偶尔跟不二讨论一下医药方面的事情，只是偶尔眼神里，有不二看不懂的复杂。起初的莫名，后来不二渐渐明白，自己只是无意之中充当了某人的替身。

　　然而，尽管从来能懒则懒，不二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只是在一件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的事情上拖上许久也并不是不二的作风，于是当下决定此次要把话说清楚，否则要他真的拒绝人也不是不行，虽然不肯定那女子会怎番纠缠，然而不二天才的名也不是白白的让师傅取的。躲人的功夫，天才自有独家妙计，若他想躲，相信这世上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找得到他。当然，所谓躲人不过是为了躲麻烦，不二向来是怕麻烦的人。

　　“呐，手冢，我走了哦。”心情很好的回过头朝手冢笑了笑，意料之中的听到那人冷淡的“嗯”了一声，然后随着一袭青衣的公子走出门外。

　　手冢看着不二神情愉悦的离开，心下却有些醋意，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不二那种仿佛去见心上人的神情，真的不喜欢，于是心里暗的一惊，原来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人了。

　　收拾好棋盘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手冢起身开窗，却见秋日大漠天空不常见的乌云密布，四周黑压压的一片，然而那雨却是许久也下不下来，只是闷雷声四起。这个时候，不经意间看到刚才下楼的人，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栗色的发丝风里飘飘扬扬，然而背对着他，弯着腰坐上一辆华丽马车的公子却始终没有回头，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时候，倚立窗边的人，目送他离去的目光里那般的温柔与深情。

　　雨将下未下，寒风仍然猛烈的四窜，惊起飞沙漫天，与大漠茫茫黄沙不符的华丽马车飞快的从胡杨林里穿过，一阵闪电狠狠地劈下，黑沉沉的天色里一阵光亮，噼啪一声，两棵胡杨应声倒下。

　　四周只有透风小孔的马车，黑暗的车内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不二只能隐隐约约通过感知知道欲雨的天气。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那女子并非常人，或者说，不是人，然而也不用当真弄得那么神秘吧。竟是每天让他做这样的马车来，存心不让他认路，可惜，那人显然是低估了他，原本他也不认为有认路的必要，只是，不二向来是不愿意这么轻易的如人意的，于是几番来回，即使没有人带着，想必他也依旧能穿越成片胡杨里的迷阵到达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四周烟雾迷漫，朦胧里看不清苍穹碧落，前方隐约小桥流水，凉亭薄纱，帘后窈窕的身影晃动间，琴音缭绕，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身处西子江南，抑或人间仙境。

　　不二暗暗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尽管在许多人眼中，都偏爱似仙境的地方，只可惜，那样朦朦胧胧的天地，又不似江南雨天里，水面氤氲，远处江水连天的壮阔，只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若梦里的缥缈。

　　只是这样的地方，那样的女子，却让不二想起许多年前，当他还只是一个孩童的时候，那时的他还在杭州城里，未曾离开，所以终究也知道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那是一条蛇与医者的传说。那时年仅五岁的不二曾经跟着姐姐雨天里撑着伞站在西子湖边远远眺望，心里便幻想着那个白衣飘飘，若仙子般绝尘的蛇妖最后是否会去到似仙境一般的居所，在那里得道，最后成仙。

　　那时年少无知，觉得那传说里的女子最终无论如何也应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然而如今想来，若是那女子最终成仙了，那么，人妖不能相恋，人与仙，也是不能罢。

　　不二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许多年里都不曾再有过这样的想法了，尽管过去的许多年里，一直生活在那个被称之为海外仙岛的地方，而岛上的人也都修习那样的术法，然而一直也都没有去深究人妖还是神的问题。那些对现实来说并没有什么真实意义的事情，不二不认为有过多研习的必要。

　　“不二公子。”不二回神的时候，琴声已然停下，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里一如既往的复杂神色。其实不二知道在那女子眼中，定是透过他看到了谁的身影。也许这女子，也如那传说中的女子，最后的最后，也都在等待生命中认定的那人归来，只是，有时错过的，便不会再来。

　　微微叹息，他没有权力去断了别人的希望，毕竟这个故事终究与他无关，然而，他也不愿意就这样硬生生的，突兀的加入到别人的故事里，不二肯定自己不是她所要等的人，并且就算是，他们之间也并无可能。

　　然而不二还未开口，女子幽幽的声音传来，那样的声音散落在薄薄的雾气里，一半朦胧一半眩晕，“素落知道这两天打扰公子了，只是，这会是最后一次，允许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所以，所以请公子勉为其难的再伴素落一天，可以么？”

　　不二微微一愣，“姑娘决定放弃了么？”

　　白衣的女子抬起头，注视不二的眼里却是那日晚间小道上不二看到的坚决，“不是的，其实从那一天起，素落便发过誓要永远守候那人，只是，素落向来是坚强的人，过去的许多年里，尽管一直痛苦寂寞，却也甘之如饴，后来遇到了一些事，一些人，动摇了。然而公子的出现，却是救赎，这几日里，终究明白了无论如何也还是想要坚守下去。”

　　“好吧。”不二一如既往的笑着，点点头，眼里却有些震撼，无论如何也不放弃么？那到底是怎样的信念？或许终有一天他也会有那样的想法，那么会是为了手冢么？

　　而后来，当不二终于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时，那时的那时，面临的选择题却只有唯一的一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