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柒荼

1、Chapter 1

　　“大家伙们动作再快些！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登场了！这是咱们来这的第一场戏！要给人儿留下个好印象！知晓咱汉德苑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是实至名归的！也算是圆了老班的愿！”刚搭起的戏台后头，班主扯着嗓子喊道，面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班主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可尤爱看戏，兴致来了便跟着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上那么几句，听着还不赖！日子久了，便生出想当戏子的念头。戏子可是下九流的活，连娼妓都不如，家里头人哪肯啊！这一来二去吵闹不停，班主烦的头疼，怀揣满腔热血和一包金子一路南下，想着出门游荡一圈避避难。机缘巧合下被老班主收为了徒弟，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声了，老班主却去了，他便接手了戏班子。
　　这是他接手后的第一出戏，哪能不兴奋啊！
　　“是！班主！”大伙们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哥，求你个事呗。”趁着众人都在忙碌，萧晓一溜烟跑到萧迟面前，恭敬的递上一杯热茶。
　　“说。”萧迟半垂眼眸，接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上。
　　想来这丫头能来求他的也就那一两件事
　　“哥，今天那场戏你替我唱了呗，西厢记的曲你也是记得的。”萧晓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老是唱不出那种感觉，况且......头一回来京城，还正巧碰上花灯节，我和小管事约了出去逛逛。”
　　“好。”萧迟摸出荷包递给萧晓，“班主该知晓吧？”
　　他们兄妹两是被老班捡回来养的孩子，萧晓原本是不该上台唱戏的，毕竟一个姑娘家清清白白的怎能当个戏子。可压不住他身子骨弱，小时候天天靠汤药吊着命，萧晓便替他上台。日头长了，便也就那么回事了。近些年他身子骨稍好些，萧晓也从当初那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有时萧晓唱累了，演尽了，他便替着上。幸好两人身形差不多，戏服厚重，彩妆更是浓艳，这才没让人瞧出不对头。
　　“知晓知晓！”萧晓乐呼呼的那了荷包，嘴角都快咧耳根子后去了，人站在萧迟跟前，眼神却一直往小管事那瞟。
　　“去吧，看上什么就买，给戏班里的人也带些，记得在这台戏唱完前回来。”萧迟不住叮嘱着，看着萧晓同兔子般欢脱的跑走，眼底尽是温柔。
　　“公子，今日南湘楼来了个戏班子，再过过半个时辰就开演了，公子可要去瞧瞧？”临沅跟着主子在各个摊位前游走，时间久了，不免有些乏味，可看主子那兴致高涨的模样，也不好冒然打断。
　　“戏班？可知唱的是哪一出？”贺钦顺手拿起面前摊位上的一只木簪子把玩，“这簪子做工瞧上去不错。”
　　“可不！这木簪可是我师傅他老人家亲自雕的！花了好些功夫！原本是要送给师娘的，但不知怎的没送成，在家里搁了些时日，我便拿来卖了。”小贩滔滔不绝的讲着，把这木簪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唱的是西厢记，听说汉德苑的台柱长得是人间绝色。”林沅答道，他望向主子手中拿的木簪，不免有些疑惑。虽说这木簪做工不错，可也比不上宫中的那些玉簪啊。
　　“人间绝色又怎的？你家公子可没有龙阳之好。”贺钦用手中的木簪戳了一下临沅的额头，从腰包里掏出些碎银放在摊子上，“这木簪我要了。”
　　“公子这话说得可就错了，老看客都知晓，汉德苑的台柱是个貌美的姑娘，不知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属下虽没看过，却也听人提过几次。”
　　“哦？那本公子可要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贺钦笑着收起那木簪。
　　“公子稍等！”见贺钦抬脚要走，那小贩急忙喊住他，弯下腰找了半天，翻出来一个木盒递了过去，“这木簪是一对的，公子以后遇上心仪的姑娘可送与她，虽说这木簪不金贵，像公子这样的大户人家定是瞧不上眼的，但好歹是一份心意。”
　　贺钦打开木盒，把里面的簪子拿出来两只一对比，先是一愣，后又笑了开来。
　　“这一对簪子皆为男款，如何送得心怡的姑娘？”
　　“也不怕公子笑话，我师傅同师娘皆为男儿身，但这情啊爱啊的可不就是看对眼的事嘛？人活一辈子也就那么几十年，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呗。这不，在一起有二十年了，还跟新婚似的，我这个当徒弟的看着都眼红。”小贩笑了起来，“公子若觉着送不了姑娘，便自己留在身边纯观赏也好，别让这簪子蒙了尘。”
　　“公子，这戏还有半柱香时辰便开始了，还看吗？”林沅想帮主子拿着木簪，手却被挡了下来。
　　“看啊，怎的不看，走，去南湘楼。”贺钦把玩着手头的簪子，漫不经心的朝南湘楼走去，结果一个走神撞上一位了姑娘。
　　“诶呦！”萧晓被猛的撞倒在地，摔得她屁股疼。
　　“姑娘，你没事吧。”贺钦回过神，上前拉起萧晓，再递与她一块帕子。
　　“有事，我屁股疼。”萧晓挥开贺钦拿着帕子的手，“本姑娘摔的是屁股，又不是脸，给块帕子作甚？给我擦屁股？”
　　“姑娘，这是公子的好意，你可以不接受，但请别出言不逊。”林沅当即挡在主子面前，神情不悦的看着萧晓。
　　“我出言不逊？我......”
　　“两位对不住，晓晓她性子直辣，如有得罪，请多海涵。”不等萧晓说完，她身后便冒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朝贺钦和林沅拱了拱手。
　　“不碍事，是我冲撞姑娘在先，给姑娘陪不是了。”贺钦伸手拦下林沅，也朝两位拱了拱手。
　　“不是有什么好赔的呀，不值钱。”萧晓眼珠子转溜了几下，盯上了贺钦手里的木簪子，“公子，我看你这木簪做工不错啊，一个人用两支用不过来吧？要不送我一支，权当赔罪。我正好带回去送我兄长，都说长兄如父，也算尽尽孝心。”
　　“噗呲。”不等林沅有什么不满，贺钦便先笑出声来，“姑娘，这木簪本是一对，是要送与我未来妻子的，难不成这是要将你兄长送与我做结发妻？小妻妹？”
　　“你倒是会占便宜！”萧晓瞪了贺钦一眼，拉着那书生就走，“小管事，咱们走，不同这断袖多说。”
　　“公子，这姑娘真是不知礼数。”林沅眉头皱的厉害。
　　“想找知礼数的姑娘宫里多的是，也没见你给过好脸色。”贺钦打趣道。
　　等贺钦二人坐定在戏台下时，戏剧已经过半，正巧唱到崔莺莺与张生私会，被崔母察觉迹象，去套红姐的话那处。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人生的悲欢离合，把那一抹情体现的淋漓尽致，，看到郑恒骗婚，崔莺莺满怀伤感那处，林沅一个大男人心里都不住酸了下，眨了眨眼，想看看主子如何时，看到了一抹笑意。
　　“公子，可是这戏曲有何不对头？”林沅疑惑道。
　　这《西厢记》虽算不上有多伤感哀愁，但也没到让人发笑的地步吧。
　　“呆子。”贺钦曲起食指敲了一下林沅的额头，笑眯眯的盯着台上那一抹身影，“跟了我十几年了，识人的本领也不见涨。”他指了指台上的崔莺莺，摸了摸下巴，“瞧见那个戏子没，隔着彩妆我都能瞧出那是个美人。这就是你说的台柱吧？果真是人间绝色！”
　　“啊？哦......”林沅盯着台上的崔莺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头，“公子，你这......是透视眼吧？恕属下愚钝，实在看不出什么。”
　　“你这呆子！”贺钦这话略带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家公子这叫识骨，看人脸上五官的象形能描摹出那人的颜容。”
　　“哦......哦！公子真厉害！”林沅嘴角略有些抽搐。
　　唱完戏，萧迟坐在椅子上卸妆，总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小迟，前头有位公子找你，给了班主不少钱财，推脱不掉，你看这……”
　　萧迟正在擦胭脂的手一顿，问道：“小晓还没回来吗？”
　　“没呢！这要回来了！也犯不着找你啊！”总管事急得直发愁，“我们这最出名的就是小晓的女儿身，这可怎么办呢！”
　　萧迟皱了皱眉，不太认同总管事的说法，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哥！你们在说什么呢？”此时，萧晓和小管事拎着一大袋玩意走了过来，眉宇间有隐不住的欢喜，“快来看看我和小管事带回来的玩意！不愧是京城啊！可热闹了！”
　　“诶呦我的大闺女！你可算是回来了！诶呦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急出病了啊！”总管事一见萧晓立马迎了上去，拿起面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就往戏台前推，“有人要见你，赶紧过去吧！”
　　“诶等等！等等！先让我把手头的东西放一放！哪有戏子提着礼物去见客的啊！”
　　听着萧晓大呼小叫的往前头走，萧迟略有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卸脸上的妆。
　　“公子，奴家今日不太舒服，怠慢……啊？”萧晓原先刻意捏着嗓子柔声说早在心里备好的词，却在见着那人的一瞬直接楞了神。
　　这，这不是她出门时撞着的那个人嘛！
　　“小晓！”班主悄悄地掐了萧晓一把，低声说：“楞什么神，赶紧说啊！”
　　说你妹的说！她还不想露馅呢！
　　“怠慢了公子，在这向公子请罪。”萧晓内心咆哮着，表面上把头埋的更低，继续柔声说着。
　　“噗呲。”贺钦忽然笑出声来，“班主这是何意？欺负本公子不会识人？”
　　萧晓身子一僵，头恨不得埋到脖颈里去。
　　“这，这哪有的事啊？”班主僵硬的笑了几声，打算圆过去：“公子怕是第一次来看我们汉德苑的戏，您说要见台柱，这不就是嘛？”
　　“行，那我换种说法！”贺钦看了一眼萧晓，心里有了几分猜想，“本公子要见的是方才台上演崔莺莺的人。”
　　班主张口要说些什么，却被贺钦打断了：“班主你可想清楚了再说啊，别把本公子当傻子骗。”
　　这话里头有几分狠劲，班主顿了顿，最终还是闭了嘴。

　　“怎么，找个你们戏班的人都不行？怕本公子吃了……”他还是怎的？
　　“不知公子找在下有何贵干？”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贺钦的话，萧迟的身影显现在贺钦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