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雪月间的温柔》二月萧瑟

67、六十七

　　雁渡城在皑皑白雪中化作灰褐色的一片。虞夏青贴着小梦的耳畔与她说雁渡关外的种种有趣之事。“关外还有一甚为美丽的湖泊，被称作苏娜湖，也有人称其为日月湖，一半红，一半蓝。”
　　小梦自然不信。
　　“可惜那处而今是燕国的土地，若在有生之年能讨伐燕国，我便可带梦儿去一探究竟。”越说，声音越低。

　　小梦能察觉到，这次从关外回来虞夏青对这从天而降、且不会被雁渡众将承认的大将军之位多了几分妥协，也看似放下了欲伐燕而始终不得的心结。
　　可那不过是看似，他从未放下。
　　“大鱼。前几日青园有几个孩童说很想念你。也有不少孩童的爹娘说幸而有了这青园，他们在军中做事时会轻松许多。”
　　“梦儿做得很好。”

　　小梦觉得他并未听懂自己话语间的意思，心一横，从马背上滑下，拉着虞夏青的缰绳仰头看着他。
　　白雪为景，虞夏青风帽上还沾着细密的雪花，头微微低垂，他看她时，眼中总带着微微的笑。
　　“大鱼，可若不是你当初原谅，我早已死在牢中了。毕竟我来此是为了杀你。”
　　“那梦儿现在还想杀我？”

　　“不可。当初说好了，刺杀你十次，杀不了便得嫁给你。而今我不能嫁了，便也不能杀了。”
　　虞夏青哑然失笑。

　　见他情绪也算不错，小梦便扯着虞夏青披风逼着他弯腰俯视自己，这才又垫脚，努力仰头，本以为会像罗一三写的话本中的情节一般：男子坐在马背上，另一个男主站在马下，一人弯腰，一人垫脚，便是深深的吻。
　　可惜，费尽全力，险些将虞夏青从马背上扯下来，扯得马匹摇摇晃晃，却都未曾碰触到他的唇角。
　　“话本上都是胡说八道的……”

　　虞夏青大笑，控制住马，主动欠身，轻轻吻住小梦的嘴唇。
　　“偶尔也不是胡说八道。”

　　小梦脸又红透。
　　本已想好的话在脑中盘旋，许久才说出口，本该一口气流畅说完，却又结结巴巴。
　　“你总说我、做、做、做得好。可——”
　　见虞夏青眼中有笑，小梦慌乱停了几分，便道：“大鱼，我或许能做好一切，但——这一切的源头却是你啊……大鱼……有些事急不得，但……”一瞬间，又不知晓该说什么。

　　虞夏青只望着她，他都懂。
　　弯腰单手将小梦抱上马背，小心呵护，带着她慢悠悠往前。抱得更紧了一些。
　　“梦儿，我知晓你的意思。而今我已不愿伐燕。”
　　“为何？”
　　“我开始怕死了。才明白虞家父辈们所说的为将者心中不可有太多牵连，因为每一次出征都是在鬼门关徘徊是何意。也懂了为何父辈们又会道若心中没有牵绊便不会勇往直前。”

　　天空渐渐晴朗，蓝色从灰蒙蒙的云层下一点点露出。
　　雁渡城近在眼前。
　　城外阵阵喧哗，约千余士兵手握利器将几辆马车赶向西面。
　　那几辆马车使用的马一色雪白，连佣人的衣衫都是上好的绸缎，马车也被装饰得富丽堂皇，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那千余士兵手握利器，礼貌中掺和着一丝凶神恶煞，看来分外可怖。

　　“大鱼，要不要帮忙？”
　　“用不着。”虞夏青驾马向前。那是岳小楼的兵。“岳将军应该是将想要问她讨要儿子的、”他顿了顿：“岳弑月的亲爹赶出了雁渡城。”又见那千余士兵后还跟着一辆运粮车，大笑。
　　“看来岳将军打算将岳弑月的亲爹赶回老家，连士兵的军粮都带上了。”

　　小梦好生佩服！
　　她本以为此事会闹得天翻地覆，至少也得像罗一三的话本故事那般百转千回，和好有分开，分开又和好，吵得天翻地覆，闹得雁渡人人皆知。
　　不想——
　　岳小楼竟然将人赶走了！
　　“派军赶人，难道不算擅自调兵？”

　　“雁渡群山连绵千里，西接岳将军当年驻扎的云囿。岳弑月的爹本是云囿人，自多算派军巡视。”
　　小梦见押送的队伍中没有罗一三，好奇道：“为何罗一三没来？”依照罗一三写的话本中写的，此时罗一三难道不应该作为领队押送轻敌回家？

　　虞夏青：“罗一三会死在十里开外的位置。依照惯例我们会就地焚烧尸体，以防扩散造成瘟疫。”
　　小梦乐得险些从马背上落下去。本以为是一场大战，她却连那人的模样都不曾见过。
　　她越发佩服岳小楼做事干净利落。

　　骑马从雁渡城中路过，两人亲密无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小梦羞得想要缩成一小团。
　　虞夏青却在她耳边道：“梦儿，坐直。你我没什么不可见人之处。”

　　小梦坐端正。
　　目视前方。
　　在众人或好奇或诧异的目光的巡礼中回到青园。虞夏青有事，送过小梦便径直回了大将军府。
　　今日无课业，院中只剩四个捣蛋天王。罗一三带着小孩蹲在角落烤地瓜，见小梦回来，塞了一个给她，又瞥见小梦手腕上的金镯子，挤眉弄眼，身为亲兵，罗一三自然知晓这镯子的含义，却又道：“李夫人定恨不能杀了你。”

　　小梦知道。
　　但现在她再也不会恐惧。

　　“小梦姑娘还真是越变越好。”
　　罗一三敷衍赞美了一句小梦，见岳弑月已与别的孩子跑去一边玩耍，洋洋得意说起岳小楼赶走岳弑月的亲爹之事，一脸眉飞色舞，将岳小楼大肆赞美一番，捂着脸面露娇羞：“那个男人赶走便赶走，毕竟岳将军已有了属下这个清纯不做作的小可怜。清纯，不做作，傻得可怜。皆是岳将军给属下的评价。”

　　小梦见他分外欢喜，吐了吐舌。
　　当日午后，大将军虞夏青将传家之宝给了青园那个女人，退了李家小姐的婚事一事传遍雁渡。
　　李紫嫣气不过，一把撕了订婚书。
　　当日便回了大京。

　　本已拿好小本子坐在青园门口等待李紫嫣来闹事以便为下一个话本找找灵感的罗一三失望而归。
　　细想一整夜后道：“对啊……李小姐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小姐，自幼长于江南水乡，知书达理。来这北地不过是因为婚事，未婚夫却与别人跑了？就连青园的孩子也尽数跑到你这来。她气不过。”

　　喝了口水，罗一三又道：“可在李小姐这种身份的人眼中，寻你事端有失身份。她若要寻麻烦也是找将军。找你有何意思？别的比不过你难道要她以权势压人？她那种身份压你这种身份，岂不丢人现眼？再说，嫁不了将军也又如何，难道她还嫁不出去？别人相貌端庄，家财万贯，若要找人入赘，只怕那青年才俊能从雁渡城门排至大京！
　　“何况在属下看来，这位李小姐对将军也未曾太多上心。”

　　小梦听过后忽觉有趣。
　　罗一三写的话本中总有男人为了男人、女人为了女人，女人为了男人，男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场景。
　　可遇见岳小楼后小梦才明白，在岳小楼这类人面前，有些人连冒头的机会都不会得一个。
　　遇见李紫嫣后她才明白，有人为男人大打出手，便有人毫不在意。
　　一时竟是对李紫嫣喜欢、佩服得不行。
　　只可惜未曾好好聊聊。

　　李家小姐走后，更是满城闲言碎语。
　　小梦不在乎。
　　她只担心岳弑月。
　　忧心岳弑月会因亲爹被亲娘帅军打出雁渡而悲伤，也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常年没有爹爹在一旁，听闻爹爹来了便哭哭啼啼，抱着爹不肯撒手。

　　小心翼翼问岳弑月，岳弑月“嗤”了一声。“见过，弱不禁风，欺负娘，娘火了，他被娘一拳打晕了去。”想了想。“有爹很好，可弑月不能没有娘。”

　　罗一三端着茶，一脸看透世事的洋洋自得，道：“从未得到过便不会特有在意。何况军中最不缺的便是孔武有力的大叔和温柔的姐姐。在云囿时他干爹都有七八个，不是文臣便是武将，皆是岳将军的生死好友。即便是小孩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万事似乎很好。
　　罗一三却也找到小梦，道自己遇见了难事。

　　岳弑月不喜欢自己的亲爹，也不喜罗一三。
　　眼中的厌恶毫无遮掩。

　　“小梦姑娘，可愿指导小人几招？”
　　“爱护他便是。”

　　罗一三歪头，一排大白牙咬着下唇，用力拍腿，大叫自己懂了。
　　小梦头一歪，微微嘟嘴，开始准备青园冬日的课业。春节时，青园的孩子会有一个月的玩耍时间。
　　蓝家兄妹无处可去会继续与她在一处。

　　那日与小梦交流后，罗一三很快得到岳弑月的好感。
　　小梦问起他如何做的，想着可从此事中学习许多。

　　罗一三道：“我告诉岳弑月，男孩子，年纪大了，应赶紧给自己寻个将来的小媳妇，而不是缠着娘！免得喜悦的小女孩都被别的男人抢走！
　　“岳小楼贵为将军，可将军能给你娘子吗？不能。那叫强抢民女。岳小楼也是你娘亲，可你娘亲能给你娘子吗？能。可那娘子是你自己选的？并非。
　　“你与你娘给你选的娘子可会心意想通？非也。故，你应该趁着娘不曾留意你，给自己寻个娘子！永远陪着你的不是你娘，是你娘子！”
　　罗一三握拳，气势凌人！

　　小梦瞠目结舌！
　　再看岳弑月成日围着蓝媚打转，心生不好预感。转念一想，她与胡俊不也是娃娃亲，多年来一道长大，可曾心意想通？
　　并非。
　　最终不也散了？

　　虽也觉罗一三着实胡来，但见岳小楼与罗一三也算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岳弑月欢喜雀跃，小梦也觉那些所谓的苦恼并不重要。
　　毕竟是将来的事。
　　孩童终会长大。会知晓自己想要何物。

　　就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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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完结哈~（狗头）】
【我不太喜欢写雌竞~~~就算笔下女主有竞争……（回想中~）不，是我不写雌竞，笔下女生就算要竞争，也是为了争夺权力！
哈哈……所以李紫嫣会找小梦麻烦吗？她什么身份？要什么没有？天下又不只有虞夏青一个男人，对吧？何况，说实话……大鱼这种人设，三天两头不在线上……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总觉得写着写着男主就丢了……也就小梦受得了他……远目……】感谢在2021-06-29 21:30:30~2021-06-30 12: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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