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咨询师的自我修养》飛海

3、第三章

　　陌生人顿住了。他这才发现原本要同他畅想关于入职的美好未来的这个青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林衍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太阳穴缓缓滑了下来。纤细的青色血管似藤蔓一样曲折地蔓延到变成了淡红色的脖╱颈处。
　　他的目光失神，偶尔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怕是自己的那些话让他想到了什么不愿回想的往事吧。算了，再给他一些时间。
　　“林先生，你这一宿就先考虑考虑吧，如是你实在是有什么不能拒绝的理由，抑或是难言之隐，我会向组织上报，相信他们也一定会理解的。”
　　“想好了，来门口那棵树上找我，我一直都在”。
　　语毕，他走到大门外，一个闪身，就已看不见踪影。

　　凉风徐徐，吹过槐叶，留下一片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夜不知何时来了，来自宇宙深处的暗色，笼罩大地，墨云隐了月亮，星星的光却是挡不住的。

　　静谧清凉的象牙色的星光倾洒到林衍的脸上，衬衫上，他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包括心╱脏。
　　林衍也同这夜幕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坐在石阶上。
　　他的脸苍白，却由于种种情绪，两处脸颊被染上了一抹浓橘色，更显几分明艳。
　　他的眼睛很大，眼尾却挑起，瞳色是浅的，清澈的黄棕色，米色的星光在玻璃似的眼眸中流连萦绕，再透出一道璀璨的光。
　　林衍的眼窝凹的深，却不是缺乏营养的，皮包骨一样的深陷，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类似于混血的既视感让他本就刀削斧凿般的好皮囊显得格外凌厉。
　　他肩窄，伸一只胳膊就可以揽住，肩角方正。坐在那儿，像古代书香门第的公子哥，清冷俊雅，君子端方。

　　他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个每次他被欺负都会挺身而出的傻小子，也是那个忽然之间消失不见的骗子……

　　没良心的，你还真的一瞬间，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厌恶到你宁愿丢了我？那现在，你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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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衍把头埋在膝盖上，他不甘地咬着牙，待他起来时，膝盖处浅灰色的布料上晕染了一片阴影，是泪渍。
　　那好啊，我倒很想知道，你是有什么难言的理由，让你避我如蛇如蝎。
　　他倔强地坐在那儿，坐了一夜。
　　黑暗中，也有一个影子，坐了一夜，盯了他一夜。

　　他还真是固执啊，就真的有那么想那个人吗。

　　天亮了，至少星星都隐了。混沌的一团团深蓝要将这个世界吞噬。林衍披着一身朦朦胧胧的藏蓝色天光，抬起头望着那个背倚着树干略显散漫的影子。
　　“想好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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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收拾好行李，我可以帮你烧了它们。
　　不过也没必要带很多，我们组织要什么有什么，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年终还能拿奖金。”
　　影子想打破这份莫名其妙的尴尬和寂静，有的没的地多加了几句据说可以调解气氛的话。
　　林衍只是盯着他，似乎是要从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中盯出什么有用信息出来。

　　一身浓雾的黑影却被这一双平淡如水的眼盯着，心脏莫名地，停了一停。

　　“收拾过了，就这些。”
　　黑影头一歪，看到了树下人手上厚厚一沓奖状，看着它们的脸上是无尽的温柔。奖状上皆是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了吗，不再想一想？”
　　“够了。”
　　林衍想了半个晚上，思来想去，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是值得被他带走的。
　　他苦笑着。
　　不应该活在这世界的人，该是我。
　　毕竟，只有他，只有他一个，是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我唯一留恋的。除了他，其他什么也不是。
　　他的东西随他消散了，我也是，早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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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看着眼前盯着奖状温柔的近乎疯狂的青年，他不忍心叫醒他。

　　林衍用一把掉了漆的老式锁锁了门，不带一丝眷念地，转身，迈步。
　　对着身后还待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人，挥了挥手。
　　“走了。”
　　身后黑影迅速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行走。
　　“对了，我叫路璟。你今后的同事，以后请多指教啊。”
　　“我是林衍，多指教。”

　　他没问林衍，为什么突然就对鬼╱这种他原来根本就不相信的超自然物质，转变态度，他没问他加入组织的条件，他有什么目的，他也没问，那个让他彻夜不眠的人是谁。

　　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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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家古董店。
　　那是这世界与那个未知世界交界的通道。林衍想限制自己，不要去想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可他在经历这些之前，只是个拥有高校毕业，连读研究生博士的光鲜履历的“高智商低╱能儿”。
　　“你看你手指抖的，不要紧吗？”
　　“谢谢，不碍事。”
　　“嘴硬。我刚开始那会儿也怂，让那帮鬼笑惨了哈哈哈。”
　　林衍觉得这人把话聊死的功力和自己有的一拼。
　　这个组织是疯了吗，找我们这种不会聊天的人去开导那些快疯了的鬼。

　　略浮夸的语气让气氛稍好了一些，林衍紧绷的身体放松了稍稍。
　　他看着路上愈来愈多的人出现。他脸色也开始变得慌张。他死的那时候，在街上表现出的淡定自若，都是装出来诓旁边这人的。
　　他讨厌见人，他们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但他不得不忍受。
　　为了等待。

　　他锁着眉头，在路的边缘低着头飘着自己的路。
　　“他们看不见你，没必要害怕，快到了。”
　　他诧异地转头看着还是一团黑影的路璟。“你怎么知道……”
　　路璟冲他眨眨眼，“调查过，我可是做过功课的。”
　　不安的感觉被冲淡了。

　　橘红色的一大片晨阳被颜料刷抹在了淡蓝色画布上，冷暖色调冲击着人的眼眶，交织出一副另有一番美感的画面。
　　路璟不经意转过头，他瞄到了林衍如蝉翼般轻柔的睫毛洒上了点点金光。他忙转过头，企图掩饰内心的慌张。

　　不知某种原因，林衍总感觉他们走得很快，他能听见晨风在耳边呼呼的声音。
　　他们走了很远，远的林衍以为，他们身后才是世界。
　　他们停了。
　　路璟咳了咳，沉声道，“到了，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