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刑》幽琪

1、第一章 缘起

　　“何为道”
　　“因果报应。”
　　“求何道
　　“通天之术，永生之道。”
　　七七四十九盏莲灯，照冥路之人。是罪，皆是赎。
　　千年寒冰之石，压十恶不戳之人。为情死，为情戮。
　　苍发老者顺着冥岩而下，枯瘦持灯之手一顿，灯影摇曳。照罪人之脸，八刑六器，白骨森森。老者一叹。
　　“痴儿。”
　　男子哂笑。
　　“何为痴，何为欲。不过尔尔之年，尚不通透七情六欲，何故叹本座--声痴儿。看你素袍，应当是我华山弟子。若按辈分，本座当乃你师祖。”想必是此刻过于狼狈，男子有些尴尬的拢了拢破烂不堪的玄袖。这与人世间隔绝的空间，是上天专用来镇压此人的。不过百岁，便以修得天道。却又放纵心魔生灵涂炭，闻之缘起，竟为逍遥。
　　“不敢，在下并非华山之人。此次前来，是请尊者出刑，救苍生之苦。”老者俯身，启了袖间天印。一时间寒石碎裂，莲灯尽灭。老者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充斥着敬重。
　　“华山那群小鬼头想清楚了放了本座，不怕本座再次涂炭天下之灵”男子眯起桃花眼，倚坐在碎石之内。面上封文衬的他越发妖娆。玄衣虽破，仍去不下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衣衫褴褛之下，是露着森森白骨的残破身躯。
　　“只怕......苍生救不成，还会死更多苍生。”
　　“华山掌门说您有八刑六器留的封文在身，已做不到施展十成十的功力。寒冰石又已淬了您的骨，魔气早已经去了个七七八八。故已不用担心。”老者起身，自纳戒中取了一套玄衣。恭敬递上。
　　男子接过，挥手除去了身上的破衣。玄衣上的金莲熠熠生辉，随风化作尘土而散。
　　“嵇掌门真真是心思缜密，在这套玄衣上下了兰若咒。既然本座早已不复当年，又何苦费自己心头血再加一道印。”男子随手取出一条发带，理了理凌乱的发。他姬莜当年纳戒中宝物万千都看不上一眼，却对这条发带视若珍宝。即便是受罚于此，也随身带着。
　　“呵，说起来。这发带也是他当年送我的。只是这人啊，心里边东西太多，却又总是以大道自缚。最终苦的，还不是他自己。”这大道究竟为何，是仅为苍生么。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可这善究竟是何，德又以何来评判。成仙成魔，不过一瞬之间罢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又怎是那样好断的。心魔便是断不去凡心的最好证明。古来多少大能皆陨于此。
　　“嵇掌门德高望重，受世人之敬仰。他下咒，自是有一番道理。望请尊者莫要为难在下，毕竟尊者当年以一人之力诋四道天劫，即便实力不复当年，也让人畏惧。”老者掌灯引路，枯瘦的身躯恍若随时会倒下。
　　姬莜眯了眯眼，金光在眼里流逝。只见一束鬼火自老者心部燃起。
　　原来如此，是个鬼修。怪不得能到这极寒之境来，估计随身的还有不少宝器护体，不过再怎么好的宝器护着，这具身体回头还是得报废。
　　这人控尸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恍若自己身体一样。想必已是鬼修的尸融境界了。听闻修炼鬼修不难，但真正入了鬼修道的，却是要舍了凡体肉身，受那剔魂之痛的。而且修炼者道行越高，越是淡泊寡亲之人。天生孤煞之命者，最为上乘。
　　眼前忽地一闪，被七兽符文镇着的大门开启。露出了华山的玄武台。久违的阳光照在姬莜白的近乎透明的身上，让姬莜觉得有些不真实。三百年在刑罚之地日日被剔骨削肉的日子，竟是熬了下来。
　　老者抬起枯瘦的手。请出姬莜，便双眼渐渐失神，化作一具僵直的尸体倒下。
　　姬莜也不大在意，想着鬼修这具身体约莫是极限了。既然已经出了刑罚之地，自己带着八刑六器留的封文，外加一道兰若咒。也跑不去哪，不如原地打坐，感受会三百年未曾感受的天地灵气。
　　这么想着，姬莜便席地而坐。开始了冥想。却不料刚将灵气转入灵海，身上便灼心的痛，那露着白骨的手臂被三味真火烧的焦黑。
　　该死，为了防他。竟额外加了不止一道兰若咒，还有火罚咒。这火罚咒能让受者聚灵必灼，这可真是他那亲徒弟能干的事。
　　他姬莜三百年前受心魔反噬为祸人间的时候，他那亲徒弟对他更是毫不手软的拿他当年教他的本事死命往自己身上招呼。
　　罢了，自己教出来的徒弟。
　　姬莜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白骨腐肉。他一生逍遥惯了，当年入境时，师父赐他约束二字让他好好修炼。自己却全然不放在心上，自觉天赋异禀，入了大乘之后更是无所忌惮。
　　本以为就这样等飞升了，结果没想到去了人间一趟，捡了个徒弟。因为姬姓一般人不可拥有，便取了谐音嵇。唤之嵇川。
　　想着是首徒，要手把手的教。姬莜便事事亲力亲为，却不想嵇川养大了。自己也养出了心魔，而这心魔正好是自己的徒弟。
　　这天理不容的龌龊思想定然不能留，姬莜咬咬牙想一次性去除心魔以绝后患，却不料被心魔反噬塑了个新魂塞在一具身体里。之后便有了自己涂炭生灵的壮举。被压在刑罚之地日日刮骨去肉，加之寒冰石洗髓。把那心魔狠狠地压了下去。即便出来了，也要还上灭世之债。
　　这三百年，除了让他麻木了的冷和疼。还有七七四十九盏引魂灯的灼烧魂魄之痛。
　　姬莜取下发带，那人的一丝真气仍然护在其中。仍旧是那梅香，一如当年。谁会想到正是那个板着脸，事事都极为认真又正直的嵇川亲手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