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开深夜食堂》金香芋

69、第十七夜第五章 大房东

　　“小秋，小秋”一个清亮的中年女声把小秋从当年的课堂里拉了出来。来人是个身材长相都保养的十分不错的中年美妇，穿着一身Honma的衣服，戴着帽子，看样子刚打完高尔夫回来。

　　女人身边跟着两个中年男子，看发型感觉应该是中国人。他们一进店不看墙上挂着的菜单，而是细心打量起店里的摆设。小秋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人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笑着向两个男人介绍，“这是现在租我的店的小姑娘，你们看看，这里位置和装修多好，就一个小姑娘，平日的晚上也能有这么多客人。”

　　在国外久了的人哪怕是和老乡说话也会不自觉夹杂外语，倒不是为了炫耀，只是有些特定单词没有常用的中文说法，所以就会下意识地使用省力的方式沟通。

　　女人也不例外，说起话来时不时蹦出几个日语单词，什么位置啊、装修啊、平日啊、客人啊。她声音又不小，有好几个日本客人都忍不住张望了过来。

　　“那个……刘姐。我的客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小秋忍住气说道，示意刘姐小点声。

　　刘姐不以为然，声音还是那么大，“你还没跟客人说呀，那就是你不对了，要不你就快点做决定吧，我这里位置和装修这么好，你生意也这么好，继续租下去也行。做生不如做熟嘛。”

　　好个屁，小秋真想骂出来，但是又不敢得罪她。小秋当初不知情，从一对中国夫妻手上接过这个店，后来刘姐找来她才知道她被骗了。那对夫妻都不是二道房东，而是三道！真正的房东是个日本老太，把房子租给刘姐，刘姐开了几年店泡沫经济也过了，生意也不好做了，就干脆退休把店盘给那对小夫妻。

　　近些年日本经济是一年不如一年，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小夫妻做了几年大概也没赚到什么大钱，就偷偷把店盘给小秋然后直接跑路回国了。

　　等到刘姐找过来小秋才知道这回事，但是不管怎么样，钱都投了，小秋也只有继续做下去了。

　　谁知道本来说好了到时见就续签的，前一阵刘姐忽然说现在什么都涨价了，她的店租也要涨价，直接要涨二分之一。

　　小秋嫌贵，她就说可以把店直接转给小秋，一口价5百万。小秋差点没倒抽一口凉气。这地和房子都是日本房东的，刘姐当初的投资也就是店里的装潢和厨具家居。可再好的装潢也用了十几年了，更别说每月除了房租之外她还要交十万店租。

　　“买不起啊？那我只有卖给别人了，我这个店又在商店街里面，家具什么的又好，不知道多少人想盘下来嘞。”她这话一般是说给小秋听的，还有一半是说给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听的。

　　刘姐为人十分雷厉风行，自从小秋表示了嫌贵，就干脆地开始找起别的买家，这下可好，直接把客人带上了门，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店还是给小秋看看颜色，施加点压力。

　　“刘姐，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在营业，你就这样带客人来看不好吧。”小秋脸上挤出笑尽量客气地说道。

　　“那你要做生意我就不要做生意的呀，小姑娘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刘姐义正言辞地教育道，“哎呀，算了算了，我们去坐席里面说可以不啦。你也是运气好，遇到我这个人好说话。”

　　她说完就自作主张地直接带着两个男人去了坐席，和江南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小秋根本拦不住，在后面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为什么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要被他看见呢。这人大概更要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吧。

　　小秋虽然自诩豁达，可当年自己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屁孩，被人那么看不起，尤其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那么看不起，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可是当时那股愤懑和伤心确实是真真切切的。

　　好死不死多年后又被他看到自己难堪的一幕，这人大概是上天派来克自己的。

　　“你们看看这个木地板，我当时用的都是最好的木头……”刘姐一边走进坐席一边不忘继续推销自己的小店，等自己一行三人都坐下，她回头冲小秋笑着道，“给我们来三杯热茶吧。”

　　那自然而灿烂的笑容好悬没把小秋本来就刺痛的眼睛闪瞎，你还真当自己是客人了？可是心里再多埋怨小秋也不敢得罪房东，只好老老实实去给要卖了自己店的人倒茶。

　　厨房里帮主还在做菜，他一开始看三个人过来不坐下只在那里讲话就觉得奇怪，后来十五跑过来说才知道是传说中的大房东过来了。

　　关于这个麻烦的大房东的事小秋也有和他说过，他本来也想过去看看，奈何客人的点单一股脑的进来。小秋又要招待刘姐他们，他根本抽不开身。

　　看小秋满脸阴霾地过来，帮主把火关小了点，走到吧台，“没事吧？她怎么来了？”不是说租期还有几个月嘛。

　　小秋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带人来看看店。”小秋把倒好了的茶放到吧台上，笑着拍了拍桌子，“快帮我热一下。”

　　“诶。”帮主闻言端起茶就去微波炉加热。站在微波炉前看着转动的转盘，他忽然想到，小秋是故意支开自己的吧。

　　其实关于房东的事小秋并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这件事看起来麻烦，其实也不麻烦，只要有钱，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问题就是他们都没有钱，小秋为了这个店已经投下了所有积蓄，虽说最近生意不错，也不过勉勉强强不赔钱而已，而且这个不赔钱还是建立在自己没拿工资的基础上。

　　帮主来店里不久就发现这个店根本入不敷出，之前的二房东夫妻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走了就算了，还把客人都介绍给自己亲戚的店。小秋一个外国人人生地不熟，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即使看上去有那么几个客人，可根本维持不了开支。

　　两人在一起后帮主就不肯再拿工资了，反正两人住在一起，吃在店里，拿不拿钱对他根本不重要。他这个人吧，一直艺术的很彻底，对于金钱什么的有些没概念。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一文钱憋倒英雄汉的含义。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帮主端起茶，小秋想去接过，帮主轻轻一避，“我去吧，烫手。”

　　可是江南还在那边诶，十五想到这顿时瞪大了眼睛，只可惜帮主长腿一迈已经走远了。只剩十五在那里干着急。

　　“我这的店做的好的话一个月一百万是绝对没问题的嘞，我当初开店的时候都快两百万了哟，这么好的店，才卖五百万我都亏了的呀。”刘姐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推销自己的店。帮主又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客人，倒都是不大满意的神色。

　　两个客人人到中年，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开店，刘姐的话有几分水分都心知肚明，而且帮主看两人身上都是一身名牌，一看就身价不菲，大概看不上这个商店街街尾的旧店

　　看来暂时应该还卖不掉，帮主稍微放下了点心。他转过头去正要走，却看见刚刚进来那个气质出众的男人正认真在听刘姐的话。

　　奇怪，现在年轻人不喜欢玩手机爱听八卦的？

　　感觉到帮主的视线，男人回过头，冲着帮主笑了一笑，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慌张，优雅得就像明星在见面会上和粉丝打招呼。

　　出于搞美术的本能帮主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骨骼五官长得可真好，不做明星可惜了。

　　“不好意思！”另一边客人又叫了起来，帮主应了声就赶紧走了。

　　有刘姐他们在，小秋也不好赶江南走，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刘姐和江南都丢在坐席，自己又回到了吧台坐了下来。

　　帮主点完客人的单往厨房走，路过小秋停了下来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

　　小秋抬起脸笑得灿烂，“没事没事，你快去忙吧，不然又要被抱怨啦。”边说还边玩笑般推了推帮主。

　　“好好好。”帮主佯装被推动了，回到厨房，却依旧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小秋。

　　虽然刘姐这个事确实闹心，但事情还没有定论，小秋这个人又是非常典型的活在当下的性格，不大会为了还没有到来的麻烦太过于忧心。

　　虽然小秋从刚刚起一直笑嘻嘻地和他说话，可是他就是知道小秋现在不大对劲。

　　还有一个原因，他把目光又转向小秋身边的十五，虽然十五极尽全力拙劣地掩饰着，但是她一直偷偷看向坐席那边，脸上还写满了焦急。只是因为刘姐的事吗？

　　要说也是刘姐运气好，她带客人来看店，这店就很给面子的难得地客似云来起来，客人一拨接一拨的，帮主一个人忙的晕头转向的。

　　要说平日小秋肯定要吵着帮忙，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坐着，倒是十五跟只热锅上的猴子似的在那儿一个劲的抓耳挠腮。

　　刘姐他们喝完茶就走了，看刘姐那失望的表情应该是没谈拢，坐席里那男人倒是生了根似的，坐在那送走了好几拨客人，直到后来有客人等位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