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Crazybaboon

1、第一章

　　大雪纷飞。
　　漫漫无人的山路上，一个大约5、6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拖着两条冻僵的腿缓缓前行。

　　大约在十天前，她们的村庄被蛮人侵占，男人被杀死，女人被玷污，小孩们被掳去为奴，只有她一人，因在村外玩耍而躲过一劫。
　　在她回去时，只觉得村子安静的可怕，路上躺满了人，满眼的红和灰尘，她有点害怕。
　　那群贼人刚走不久。
　　她飞奔回自己家，只见爷爷已经去世，而奶奶还残余一口气。
　　奶奶抓着她的手，告诉她：“快往东走，往东走。”
　　说完就咽了气。
　　她年幼，不谙世事，对死亡也没有多少认知，只知道爷爷奶奶怎么都不理她，便嚎啕大哭起来。
　　哭累了，想起奶奶的话，便拔脚往东。
　　她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只可怜这一村的人无人埋葬。

　　她是穷苦日子过惯了的，走路她不怕，但是实在是冷。
　　那时正值隆冬，树枝上的露水、河面都结成冰。
　　她渴了，便敲下一小块冰含在嘴里。饿了，大部分时间就饿着，实在饿的不行了，就吃草和树皮。
　　她发现有一种紫叶子草味道还不错，枯黄的草实在难以下咽。
　　比起饥饿和寒冷，最可怕的是深夜。夜里各种鸟兽发出令人心颤的叫声。
　　她甚至在夜色中看见过狼发亮的眼睛。

　　她走着，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走着，或许就这样走着直到自己死掉吧。
　　然而，在她绝望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睹高墙，两座凶煞的石兽蹲守在高门两边，月光照亮石兽，她竟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自己入了地狱了，心想：奶奶，我走不动了。
　　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雪仍然飘着，寂静之中，偶尔传来大鸟扑簌飞起的声音，以及寒鸦凄惨的叫声。

　　至夜半，她已雪覆满身了。
　　不久，一人踏马前来，夜是漆黑，只月光照亮雪路，那人原没看到路上还躺着个女娃。庆幸马儿无意间将她踢的翻滚了出去。
　　那人心下好奇，便下马查看，惊觉竟是个幼女。
　　他慌忙将她抱起，掸了雪，转身敲响那高门。

　　这高门是镇北王家的。那人是镇北王家的大公子。

　　她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子的慌乱。
　　她被冻的不轻，一个女仆抱着她在火边烤。可那女仆已经烤的满头大汗了，她仍全身冰冷，像极了她在河面取出的冰的温度。

　　大公子换好了衣服来看她，见她双眉皱着，似在噩梦中。
　　他脱了身上的貂裘，示意女仆出去，接着将她裹起抱在怀里，自己坐在了火边。

　　历经三夜，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红，她意识恍惚回屠村那夜，以为这几日竟是一场梦。
　　她大哭起来，喊着奶奶。
　　女仆听到哭声，匆忙赶进来。另有别的下人跑去报告王爷夫人。

　　一时间，她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她好一会才缓过来，发现早已不是在村里，刚刚入眼的红是这红木床的红，而非是人血的红了。

　　见她不哭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跑过去，奶声奶气地喊她妹妹，“妹妹，你不要害怕，有爹爹在，没有坏人能够伤到你的。”
　　她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接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将这小女孩揽过去，接着温柔地问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怯生生开口：“我叫熹微。”
　　“晨光熹微？”
　　她摇摇头。
　　“那是何熹微？”
　　她又摇摇头。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开口道：“娘亲，她这么小，约莫是不识字的，肯定不知是哪两个字。”
　　夫人颔首，“那我们就当是晨光熹微的熹微吧。”
　　接着又问：“你是哪人？家在何处？为何独自一人出门？”
　　熹微摇头。
　　妇人和那年轻男子对视一眼，眼里透露出些许无奈。

　　那男子开口道：“家里都有谁？”
　　“有奶奶和爷爷。”
　　“那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死了。”
　　“死了？”
　　妇人和男子都流露出诧异之色。
　　“如何死的？”
　　“我不知道，全村人都死了。”
　　“全村？”
　　在场之人更为差异。
　　“你可是从西边来？”
　　“是的。”
　　“村子可是落水村。”
　　“嗯。”

　　男子略微点了头，心下已经了然熹微的来处。
　　前几日，镇北王刚收到加急密报，说是本朝边界的落水村被蛮夷屠了，为此他大发雷霆。
　　边界受扰，是他的失职。

　　熹微这时有点怕了，开始念起爷爷奶奶。眼泪蓦然留了下来。

　　一旁的小女孩见了，对年轻男子说道：“二哥，你不要再问妹妹了。她才刚醒来，你等她好了再说啦。”

　　男子轻拍了小女孩的头，“好啦，知道了。”

　　小女孩又对妇人说：“娘亲，妹妹哭了，肯定是饿了，我们给妹妹拿点好吃的来吧。”
　　妇人温柔笑笑，“昕儿说的对。”

　　是夜，王府外的石兽似乎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