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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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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一个导演会把他的演员们关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排排坐。
周遭只遗下一片沙沙声。
云锦翻了翻剧本,心里慌得很,因为《妖妃传》的剧本完全改了。
原本算是双女主剧本,虽说女一是文妃,女二是姜妃,但整个故事是以文妃的视觉看姜妃的。整个故事颇有点蝴蝶梦瑞贝卡的感觉。
可以说,文妃是一个移动摄像头,而姜妃是妥妥的中心和主角。
但经他这么一改,文妃反而多了几分演绎难度,有点像小黑莲花的感觉。
看来她这个小蝴蝶,也是煽动了一些小风浪的。
云锦垂下眼帘,抽出神在剧本上用签字笔留下一个词:双面人。
刚写完字,便听到不少人烦躁翻剧本的声音。
毕竟已经关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一上午,才五万字,怎么着都会读完了。
瞥了一眼,徐艺林聚精会神地扎了一个小揪揪,皱眉看,似乎好像有些看不懂。而本剧女主角姜韵宜拿着一根漂亮的笔在那里不停写写画画。
她是让云锦有些遗憾的人了。
这个人之所以后期完全比不过林凌湘,不仅仅是后续资源的问题,而是这个人也打趴下了,她刚好也是因为离婚的事情,和前夫纠缠太深以至于娱乐圈资源一路千丈。
之后复出,只能凭借姜妃这个角色接综艺,因为后续作品毫无水花。
不过,也比云锦要强多了。
毕竟人不可以懒惰,只要在一个领域深耕,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
只要一旦放弃了,之前的成果都会功亏一篑。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谢金鹤从讲台上抬了抬棕眉,才拍书:“你们看完了?”
云锦合上厚厚的本子,轻轻嗯了一声。
其他人大概也是如此,所以他直接跳到了地面上,身姿轻盈:“那你们现在开始拍。”
“现在?”徐艺林沉不住气,先惊叫出声。“我们不要吃饭吗?”
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樟树的影子很短,这一看便是正午了。
云锦早上甚至没吃任何东西。
她颇有些伤心地垂眸,讲台那边的声音却无比轻飘飘:“那就不要吃饭,这样对你们上镜会好看一点。”
谢金鹤似乎察觉到了三人若有若无的不满,耸了耸肩:“你们可以选择离开。”
云锦腹诽,难道是这三个人都是关系户吗?
谢导为什么要这么恨他们。
毫无选择,三个人都不想放弃这个好莱坞名导,只能麻木地选择跟着他去片场。
当他们被打扮好后,云锦吐了一口饿气,面色麻木地将自己对准摄像头。
黑曜石瞳孔被照射灯刺痛的那一瞬,这种恨意似乎绵长了更久,她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位名导身上唯一的丑闻,曾经为了拍好惊悚戏的一幕,
他把女演员关在地下室里三天,
只为了捕捉对方在黑暗中突然接触阳光的瞳孔紧缩。
大洋彼岸的传媒指责谢还有上个世纪的旧俗,一点也不民主。
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天才并不在乎。
云锦从眼睛地刺痛中走出来时,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在演戏,扑通一声就穿着戏服跪了下来:
“王爷,”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眼神有着无比纯真地执拗。“您买了我吧。”
微服私访的皇帝微微低眉,几个侍卫就带刀冲了上来。
小美人更是惊恐,她也不顾男女大防,抬起头就是一双黑瞳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而处于高位的男人也像是突然察觉到了小美人的美丽,随性拿起手边的扇子——
“停!”谢金鹤突然拿着喇叭喊了一句。
剧场一片人都立马从安静的氛围中被拉回,徐艺林还有点懵,而云锦已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了。谢导不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会不会演戏?”
似乎是触及到专业领域,他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的扫射了起来:
“完完全全像个新人会犯的错误,为什么你们演的戏毫无张力,楚只会像个童星一样的演戏,而徐你又太主动,你是皇帝,多得是人喜欢你,懂吗?”
虽然对方有些用词不准,但被噼里啪啦骂了一顿后,两人多多少少有了解到谢导的想法。
就是说楚云锦没有女人味,徐艺林像个色狼。
再次开拍时,双方都深呼了一口气。
一个急需复仇的小女孩会是什么样的?
首先,她一定会伪装成一只小白兔,单纯、无害,特别是年龄小的话,她会利用这一层表皮去当羊群中的狼。
所以,当邻居家没了人,她会利用对方的已故父亲的牌位,
会刻意穿得朴素秀美,会站在不远的大街上,凄苦的表情无一例外抒写着卖身葬父。
直到一个骑着骏马的贵公子经过,她的眉头微微一松,
观众才会意识到好戏开始了。
贵公子不染凡尘,在世间高高地眺了一眼,才将似有若无的眼神望这一撇。
白衣姑娘迅速抓住了这一次的机会,
她立马小跑了过去,在马蹄不远处扑通一声跪下:“公子,你买了我吧!”
“大胆刁民,”几个带刀侍卫上前几步,“竟敢饶了我们皇、王爷的清静。”
面对利刃,白衣姑娘倔得誓死不退:“王爷,您买了我吧!”
哪怕是刀已经尖到了逼出血滴,她也丝毫不退让,白与红,在洁净的脸上只余下倔强。
这番动静,很快吸引了贵公子的注意力。
他淡淡地往下扫了一眼,“住手。”
那些侍卫立即收了剑鞘,往旁边稍稍站了站,姑娘就立马窜出来跑到了他面前。
又是一次腥风血雨,贵公子只是抬了抬手。
多年的底层经历造就不出真正的白莲花,很快,姑娘就仰着头大胆道:“王爷,求您收了我,为奴也好,为婢也罢。”
更是不等对方应答,就趴在地上连连答谢。
云锦演的有些用力过猛,可这一刻,她明白文玉心只有一次机会。
人都是只有一次机会的,错过了再后悔都是没用的。
片场人多,泥泞的地面都是真实的。
云锦就一遍遍的磕头,嗑得哪怕是头破血流都行。
这个响声被无数人听见了,悲悯的眼神不断浮现,就连谢金鹤的鞋都不由自主地引到了她这边。
云锦却并不感觉到痛,毕竟没有什么比失去更狼狈。
失去时的痛苦,是午夜辗转都无法触摸的痛。
就当她一次次向镜头、世人表达自己的忏悔时,一条挂着玉坠的扇柄挡住了她的磕头。
黏在额头的青丝被扇柄缓缓地挑到耳后。
云锦的目光似有不解,但随即她才意识到现实。
剧本的那一句话似乎和她的灵魂重合:“……求王爷收我。”
说着,云锦瑟缩了一下,最后选择了趴在地上依附着对方金丝玉靴。
那只绣着祥瑞的鞋子像是真的变成了仙鹤,决定了这些凡夫俗子的去留。
过了不知许久,头顶才传来了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有几分像,收了吧。”
云锦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那一声咔由远及近,就是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直到乔姐拿着沾了水的洗脸巾和化妆棉,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云锦仍旧是懵懵懂懂地没有出戏。
乔姐开了个玩笑:“怎么了,每拍一个戏就那么入戏?”
云锦愣愣了几秒,才缓过神:“我不喜欢这场戏。”
乔姐:“怎么说?”
“我不喜欢命运被别人抓在手里,”云锦说,“凭什么我要求别人?”
说着就用洗脸巾抹下了一大块污渍。
乔姐还想问什么,但她已经谨慎地只字不提了。
导演加编剧之一的谢金鹤就在周围,怎么可能附近大放厥词言之凿凿?
但她不知道,谢金鹤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对他们的表演进行了评价。
对于徐艺林的是:pretentious(装的要死)
给云锦的则是一串漂亮的花体: exaggerating(浮夸姐)、not convergent(没啥收敛)
以及一小串的词汇:femininity(有女人味)
不过,这一切云锦并不清楚,她开始和乔姐一起去吃外卖了。
但她似乎已经饿过了劲儿,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就在剧组一群人碌碌庸庸往外走时,
徐艺林笑着递了一个绿色面包,“抹茶冰淇淋面包,你要不要吃一个?”
云锦皱着眉还没确定时,这个面包就已经塞到了她的手上。
她疑惑地抬过眼去,只见大男孩灿烂的白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