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食也思君

1、001

　　先生又来了，这次阿爹也跟在后面。

　　如果不是阿爹脸色铁青的话，我想我此刻应该还在嬉皮笑脸的吧。

　　他总是这样，每每治不了我的时候，就爱将阿爹搬出来。

　　“你又惹先生生气！”阿爹上来就要揍我，可是他又哪儿能碰得到我呢，第一下就被我抱着头躲过去了。

　　“你竟然还躲！我今天不揍到你开花结果，我就不是你爹！！！一天天就知道上房揭瓦不学无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子！！！”我这么一躲，阿爹好像看起来更生气了。

　　我阿爹年少时是方圆多少里都难得一见的申通，可偏偏我没能继承他的半分爱读书的聪明劲儿。后来他深受陛下赏识，成为了陛下身边的重臣。死要面子的阿爹，希望我能处处如了他的意。
　　但是我满不在乎，顶嘴道：“若不是阿爹强迫，今日我就能同隔壁的谢元去附近的山里耍上一天了。”

　　谢元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像一个人似的。他大我一岁，多数的时候都像哥哥似的关照我。他的父亲也是我阿爹的朋友。同我和谢元一样，是打小的交情。

　　阿爹一听到谢元的名字更生气了：“谢元谢元，天天就知道谢元，那上次给你说亲你怎么就不肯？”

　　“我又不喜欢他。”我不满，“一起玩和嫁人是两回事。”

　　自我有记忆起，我就看够了一群群女人为了讨好男人逆来顺受的样子。嫁个我喜欢的人决心就是那时起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滚，别给我整你那一套！”阿爹怒吼，“女孩子家家人哪儿来的你愿不愿意。”

　　我不依不饶地回嘴道：“你敢强行把我嫁出去，我就敢了结我自己你信不信！”

　　这句话直接把阿爹激怒了，眼见着又要上手揍我。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落到我脸上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先生把阿爹怒极了的巴掌拦了下来。

　　“大人，阿全还小。”先生道，“许多事情还不懂。”

　　我向来不喜他的做作样。若不是你，今日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于是我大声反驳道：“孟庆书，你不要假惺惺了！我讨厌你！”

　　我着急时说话不经大脑，这话一出口，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先生的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可是他是读书人啊，三纲五常君子之道束缚着他的一举一动。师者的形象不能崩塌，脾气自然就不好发作。

　　谁管他呢？我又不喜欢他。趁着空档，我一溜烟地就跑走了。此时谢元正在大门口等着我，今天晚上有灯市，热闹得紧。谢元知道我喜欢热闹，早早地就约了我。

　　一出了大门我就瞧见他了，他冲着我一边招手一边叫我：“阿全！阿全！”

　　我跑上前去，他扯住我的手，仔细地打量我后，道：“阿全今天的衣服真好看，红彤彤的，衬得你脸也红红的。”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阿娘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谢元只是笑，一双狐狸眼有几分媚丝在飘荡。谢元是女相，再加上几分阳刚，总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他拉着我往灯市跑。灯市离我们俩的府邸有一些距离，而谢元年纪又轻，谢伯伯不让他骑马，尤其是跟我出来的时候，怕谢元一个不慎伤了我。我们只能这样跑着去。天的那头晚霞跟我的衣服一样红，云朵像烧起来一样。

　　我问谢元，他说，那叫火烧云，不常见，见到是要靠运气的。

　　“阿全是个幸运的姑娘。”

　　灯市是晚上开始的。灯嘛，总要点起来才能好看。我和谢元跑到的时候，灯市的第一盏灯才点起来，随后是第二盏，第三盏……一个接着一个的，点燃了黑夜，也敲响了序幕的曲子。灯火一层叠着一层，绵绵不绝。

　　来灯市之前，谢元一直告诉我不要松开他的手。可灯市的人太多啦，灯也多，美得我眼花缭乱。我在一家好大的摊位相中了一盏灯，上面画了一只鸟，栩栩如生，特别好看。

　　我一摸口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底了。

　　“谢元，你代我付吧，回去我把钱给你。”我头也不回地说。但是身后却是一阵沉默。

　　我回头找他，这时才猛然发现，我跟谢元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