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您对这朵坚强又脆弱的白莲花可还满意？ ...
-
这是一个很奇异的清醒梦。
剑圣不需要睡眠，又何来行梦一说。今夜入梦，应当是中了小贼的暗算了。可他也不会轻易被暗算，这梦境布置得颇为简陋，想也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魇师，凭什么本事引他中魇呢？
……头疼，想不起来。
他敲敲脑袋，看清了门缝外的少年。少年拉着另一个小些的男孩，一个十多岁，一个八九岁。
十多岁的小少爷打扮得像模像样，一手紧紧捏着小孩儿的手腕，笑得温和放肆；小孩儿穿着有些褪色的衣裳，吓得哆哆嗦嗦被拉进了另一扇门。
好嫉妒。
闻朝暮扁着嘴，他好嫉妒。
凭什么阿申哥哥拉的是小光哥哥的手，他也想被阿申哥哥拉手。反正看小光哥哥的样子，也不情愿，为什么不来拉我的手呢？
我会很情愿的。
※※※※
闻朝暮的神魂和原主的契合越来越好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日渐清晰，不像先前那样隔着一层雾障。
他不禁有些挂心——这不是什么好事。原本那个倒霉催的闻朝暮已经让出了肉身，神魂早早轮回才是正道。要是非要留在这里跟他契合，自断往生道，不光他自己魂飞魄散，剑圣的道心也要受影响。
停灵世间，必有心愿未了。闻朝暮的心愿并不难猜，剑圣从这些天被迫接收的记忆来看，这闻朝暮对他的青梅竹马，齐以申情根深种。
竟然是齐以申。
剑圣百思不得解，这齐以申不论是不是真小人，但绝对是伪君子，闻朝暮是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呢？
剑圣自问虽然没有什么大慈悲，却也不曾平白伤人性命，更遑论神魂。闻朝暮既然情根深种，那就让剑圣把他的情根拔了，好早去托生，也不失为一番造化。
※※※※
想出办法后，闻朝暮就放松了很多，暗叹哪有这样的事。好歹也是头一回夺人家的舍，这原主还忒不安分，偏偏有一桩心愿。若说献舍吧，人家第一不是自愿，第二也没说明白自己的遗憾，他也只能猜测与齐以申有关，对不对还得另说。
难啊！他长叹一声，又抬手摸了摸后颈多出来的玩意儿。
也不知齐光给他预约的手术怎么样了。那玩意儿这两天隐隐有些发烫，大概又是快要发情了。
发情……
他的眸光重新沉下去。这二字太有歧义，他不喜欢。
※※※※
唯一值得让人高兴的是，自从他们从齐家大宅溜出来以后，齐光和闻朝暮的关系竟然慢慢好了一些。原本两个人彼此爱搭不理也算和谐，现在可好，那初见时臭着张脸的Alpha偶尔会往他这儿跑，跑来也说不出几句话，只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闻朝暮仍然没什么事情可做，三天两头地听一听老师上课，但求能懂，真是闲得发慌。
有时突发奇想，他会想练剑。这不奇怪，毕竟作为剑圣活了几百年，但要实现却并不容易。
他自谱的剑诀和心法，在这里都不能用。日月有灵，修者借天地灵行长生道，他前身就是个借灵运灵的佼佼者，一口星辰气，吐纳间，万里风云动，自成一个小乾坤。
可现在却都是痴心妄想了。日月星辰都在，蓬勃气运也在，他这具肉身却再留不住半息灵气，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也罢，想不出的事情便不必想，闻朝暮向来不是乐于动脑子的人。就算剑诀捏不出，他总还有别的门道可以消遣。
不是还有身形步法么。
云汉湾的宅子一套三层，后头缀了块小花园，更偏些有个院子。小院宽敞，此刻虽已入秋，暑热却不着急走，树顶的叶子给大太阳晒得发绿光。闻朝暮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本想凑合着使，没成想刚挥了两下，那一小截木头应声而断。
唉，他无奈，灌不了灵气，连树枝都脆弱了不少。
※※※※
齐光这次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Omega对着断成两截的木头叹气的情景。
“怎么了？”
闻朝暮闻声回头，垂眸道：“没事可做，闲的。”
齐光倒有些意外，多稀奇啊，这人还有闲得发慌的时候，往常没事不都四处……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你拿节树枝干什么？”说罢又自己给脑补出了个合理的缘由，霍天行有时候会养那种喜欢花花草草的Omega，眼前这人虽然被天降正义过，但没准就开发出了大部分Omega都会点亮的技能点呢？
“是桂花树吧，你喜欢？”
闻朝暮神色一滞，没想到他能一眼看出植物的品种，也不点头：“还好。”
倒真是够冷淡的。
齐光对此不以为意。到底见过这人面不改色教育齐以迟的样子，真冷淡还是假清高，不至于分不清。
“我之前说要给你预约手术。”
闻朝暮这才正色，走到他旁边坐下。这院子像是从高楼和碧树间偷出的一片清静地，抬头亮堂，地上的石凳也很有些凉意，难怪他从夏天到入秋都一直往这儿钻。
“出什么岔了？”闻朝暮稳稳接住了这个话茬。
齐光摇头，“没有，只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我相熟的那位医生最近要参加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
“多久？”
“一个月。”
其实一个月已经是很给面子的结果。他相熟的那位艾森博士能当得一声业界泰山，在这种国际盛会上提前退场，可说对齐光是相当有诚意了。
闻朝暮抿了唇。一个月的意思就是，他至少还要再忍受一次不堪忍受的发情期。
“只能找这位医生吗？”
齐光像是早有准备，对答如流道：“腺体切除的手术病例不多，只有艾森博士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其他医生的话，”他抬起头正视对方略显清浅的双眸，“我不放心。”
闻朝暮愣了片刻，这人难得神情认真，倒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哪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们加起来也不过见了数面，是齐光真的心思单纯还是对他太不设防？
压下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疑心，闻朝暮还算乖巧地点点头，应下了。
※※※※
是真无奈还是假放心暂且另说，闻朝暮无论如何只能安安分分在云汉湾再待一个月，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迎来的发情期。
倒是越想越坚定了要切除腺体的决心。这里的Alpha是没有特殊时期的，只Omega在成年后会有一月一次的发情期，短则两三天，多至八九天的也有。一月总共才多少天？剪掉这么多天不能出门，这跟废掉有什么区别。
齐远再进来的时候，入目就是他窝在皮椅里腿翘得比天高的样子。闻朝暮其实称不上是个优质Omega，身娇体软易推倒是半点没沾上边，此刻看来竟然并不突出性别。
叹气。
这做派和月前人生地不熟时的假清高又不相同，他对这个小夫人的感观现在十分复杂了。
先前是早有艳名在外的，对于这样不自爱的人他不会怜惜。后来却似乎另有蹊跷，齐远自然事事都为自家少爷好，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没什么了。只是现在……
异样的注视让闻朝暮立刻回过神，转头看到老管家立在门口，“有什么事吗？”
齐远垂下视线，恭敬道：“大少爷来了。”
齐以申？
闻朝暮怎么说也是齐家四少爷的夫人，要切除腺体不是小事。齐以申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借着探望朋友的名头硬是挤进了云汉湾要见他一面。管家到底曾经是大宅的人，大少爷要进门，他不能拦着。
人都打上了门，闻朝暮再不愿意也只能在齐远的教导下戴上了所谓的抑制环——是个手镯，轻飘飘地没什么分量，他打心眼里不太放心。
要说这齐以申也是，应该对原主的心意一清二楚，却不明说，忽远忽近地吊着，最后还不知怎地忽悠着原主嫁给自己的弟弟，可见对这弟弟也没安什么好心。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等到日后知晓齐以申到底安了什么心后，想想也难怪了。
齐以申见他下楼，勾起了高高兴兴的笑容来唤他：“小朝。”
妈呀，是美人计。
人品不怎么样，脸却的确是好看的，笑起来可称顾盼生辉。闻朝暮在他那笑上晃了一眼后移开视线，“有事？”
齐以申没料到他这么冷淡，温润大方的做派有了片刻的裂缝，又马上藏好，“上次在宴席上，小光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本来打算等爷爷寿宴就说清楚的，可你们也走得太快了，我只好今天过来。”
说罢还故作关切地问道：“小光在吗？”
闻朝暮一挑眉。齐光在不在，管家应该说得很清楚。故意挑人不在的时候来找他，齐以申是打定了主意要干点什么？
“不在。”他微微垂眸，半晌抬起双略显湿润的眸子，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
齐以申愣了一下。
“我和齐光……”
话说到一半又吞回去，他下意识就跟了一句，“什么？”
却见这人又移开目光，音色似是哽了片刻，勉强道：“没事。大哥要等他回来吗？”
那模样，活脱脱一朵脆弱坚强小白莲。
齐以申心里是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闻朝暮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之前是动不动就暗送秋波让他颇为不喜，现在却转了性一样，连大哥都叫上了。
难不成真的是……木已成舟，打上标记了？
所以才要急慌慌地摘除腺体，想来也合情合理。
竟难得升起了些许愧疚之心。
“小朝，”他叩叩桌面，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失了引导地位，试探道，“我听说你要摘除腺体，是不是小光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闻朝暮动了动手指像是要抬手，最后左手盖右手转头看向窗外。日光给滤去暑气，单单漏下几分暖黄洒在他脸上，看上去和齐以申记忆中很是不同。
“没有。他很好，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否认倒让齐以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吧，信息素的转变，闻起来也挺像的。
面上却愈加温和，苦口婆心道：“小朝，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在小光这里受了委屈，可是如果就这样切除腺体，你没了性别，他不可能让你留在身边，可能你以后都要一个人了。”
闻朝暮有些惊惶地看向他。
齐以申见状弯起了眼睛，伸手去抓他的手。闻朝暮就又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假意挣了几下，然后不再动弹，保持着垂眸的姿态，下定决心道：“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大哥……阿申哥哥肯定知道的。”
刚刚松动的神情重新冷却下来，齐以申松开手。
他一向不乐意听闻朝暮对自己的喜欢，本以为这人今天能稍微含蓄着点，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
其实天地良心，闻朝暮这话说得已经相当含蓄了，是他自己乱了阵脚，丁点大的事情都能过度解读成，“他爱我”，“他还爱我”，“他果然还爱我”。
而这显然是闻朝暮刻意诱导之下的结果。
淡去神色的齐以申匆匆告辞，心情糟得一塌糊涂。他原本想让那个软弱怯懦的小Omega自己打消切除腺体的念头，没想到这蠢货这次是铁了心要坏他好事，既然如此……
琥珀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异色。既然如此，当然也有别的办法。
另一边，闻朝暮揉揉脸，脸上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他不知道齐以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齐光是不是另有打算，只好按照记忆中的演，可真是恶心死他了。
不过也算是隐隐知道了点什么。齐以申不想让他顺理成章地切除腺体，结合他字里行间的意思，看起来是不想让他离开齐光？
闻朝暮和齐光是貌合神离还是一拍两散，又和齐以申有什么关系？
按原主那副空有皮相阴柔寡断的花瓶性子，要说单纯被忽悠着嫁了，很有可能；要说是被送进来准备里应外合，想都不用想。
那么，齐以申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非要把原主塞到齐光身边？
闻朝暮托着腮又往窗外看去。主楼外围种了一圈桂花树，此刻正好落入他眼中，给太阳晒得怪没劲儿的。
齐光其实两天没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您对这朵坚强又脆弱的白莲花可还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