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约会》鹤纸小姐

1、相遇

　　深夜，法国尼斯的一家酒吧。

　　“我可以坐这吗？”

　　“当然。”

　　浅薇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她已经有些醉了但依然可以觉察出这是一个精致的美人。

　　“我们认识吗？”

　　看着女人陌生的脸浅薇有些犹豫，她认定在这样的异国他乡不应该有人认识像自己这样的三线小明星。但这不妨碍女人的普通话说给她带来的些许亲近感，她看着女人确信对方应该不是混血的华裔。

　　“我想我们不认识。”

　　女人露出微笑，她的嘴角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天真的感觉。她的眼睛很美，不是一般的黑色而是带着些许的褐色但却又不明显，这反而增加了层次感仿佛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可以捕获所有注视她双眼的人的陷阱。这让浅薇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应该还在国内的女人。

　　“你喝的是什么？血腥玛丽？”女人指着浅薇杯子中的红色液体问道。

　　“没错。”浅薇点了点头，她有些醉了看起人来都变得有少许的吃力。

　　听到浅薇的话，女人有笑了出来。她叫过酒保用法语要了一杯马丁尼，也许是亨利爵士金酒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反正浅薇都不认识，她只知道女人加了两颗橄榄还有冰块。等酒的时候女人看向浅薇说道：“我不会说英语，我的英语实在太烂了，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法国，你知道的法国人从来不说英语，他们管那个叫驴子的语言。”

　　“驴子说的话。”

　　浅薇被女人的话逗笑了，她看着女人可是酒精却让她的双眼变得模糊了起来。她越是想看清楚女人的长相就越是会出现一团迷雾让她无法如愿以偿。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旅游？”女人的酒上来了但她没有急着喝而是将杯子拿在了手中靠在了吧台上。

　　“算是吧但更多的是为了工作。”浅薇拿起了酒杯，她看着酒杯里还残留的红色液体不由得苦笑着说道：“工作，该死的工作。”

　　“对，该死的工作。”听到浅薇的话，一旁的女人也表示了认同。她拿起酒杯对同样拿着酒杯的浅薇说道：“来，为这该死的工作干杯。”

　　“干杯。”

　　浅薇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在异国他乡与一个陌生的流淌着和自己一样血脉的女人喝酒。酒精让她感觉有了些许的放松，杯中的酒似乎也恢复了它们本应有的味道。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浅薇看着女人问道。

　　“和你差不多，既算是旅游但也是工作，我是个摄影师，就是那种基本还要倒贴钱的摄影师。”女人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她看着浅薇仿佛在等待着对方开始调侃自己。

　　“摄影师？”浅薇突然笑了出来，她又想起了那人，一个与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一样职业的另一个女人。浅薇喊来酒保她想再要一杯酒，可是酒精的麻醉让她忘记了重要的单词。身旁的女人见状为她又要了一杯螺丝起子。

　　女人将手臂靠在吧台上撑着自己的侧脸，她看着浅薇说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愁眉苦脸的，你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多笑才好。”

　　“笑？”浅薇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很漂亮，所有见到我的人都会夸奖我的容貌然后以此作为和我交谈的开始。但是……”究竟让浅薇的大脑已经开始有些迟钝了，她对于眼前的女人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她猜想这只是因为自己身处异国他乡的原因。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一瞬间浅薇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异国他乡与一个陌生的女人坦诚相待尽情的发泄自己，浅薇相信当明天自己醒来的时候甚至不会记起现在发生的一切。她太需要发泄了而眼前的女人似乎正是命运才给她的绝妙机会。

　　“当然，我很乐意但是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女人的身体微微前倾，浅薇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像是玫瑰但又没有那么浓烈不过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正因为我们是陌生人所以才可以坦诚相见不是吗？你也一定有很多需要发泄的东西，一定是这样的对吧。”浅薇的身体也微微的前倾，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要和这个陌生女人的脸贴在了一起，她甚至可以从对面的这个女人口中吐露的气息中闻到橄榄得味道。

　　“当然，如果不能和自己的朋友倾诉那么陌生人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实在没办法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展露心声。”女人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了两片如同玫瑰花瓣的唇间轻轻的咬住，她注视着浅薇等待着答案。

　　“我叫浅薇，是个演员但更多的时候是给我们公司的杂志社当模特。认识我的人都这样叫我，这是我的艺名，只要有这个名字你就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不用担负罪恶感因为你可以安慰自己这都是浅薇做的而不是你自己做的。”

　　“你是模特难怪。”女人坐直了身子把杯子中剩下的一个插着橄榄的牙签拿了出来将橄榄含在了口中，她看着浅薇反复在思考浅薇说的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陌生人。”

　　“我说了我是个摄影师，我叫林佩云应该是S市人，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一起到法国了。我住在香槟省离圣女贞德的故乡栋雷米很近。”

　　“那么我们算是朋友了吗？”浅薇喝了一口林佩云为自己点的螺丝起子，她很少喝这种酒，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钱德勒笔下的硬汉才喜欢喝这种酒。

　　“不，浅薇小姐。这是你说的，如果我们是朋友了那么我们就无法对彼此倾诉自己想发泄的东西了，所以我们还是当陌生人比较好。”女人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道：“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的陌生人？听起来像是电影。”浅薇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她很想将这杯酒喝掉但是身体告诉她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么她会立刻倒在这里从而失去一次也许是完美的可以尽情发泄的机会。

　　浅薇将自己那如同雕刻家们杰作般的手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她的脑袋已经开始有些痛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她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金丝雀吗？我说的不是那种鸟而是一个暗语，就是那种接受金主包养从而换取资源的女人。如果你运气够好你可以找到一个非常有实力的金主，他们会给你很多资源如果你够幸运其中的一两个就会让你出名。”

　　“所以你也是金丝雀？”

　　“我十分想否定但是遗憾的是我是。”浅薇苦笑着用手按住了额头，她喘着粗气仿佛一个刚刚跑完马拉松的普通人一般继续说道：“但我和其他人又不太一样，我的金主是一个女人，她就是一个摄影师。我们是十年前认识的当时我只有十六岁，十六岁，我把她当做我的全部。我爱她，她也告诉我她爱我。”

　　“但是她在撒谎是吗？”林佩云要了一杯加了柠檬的威士忌，她看着浅薇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没错。”浅薇捂着嘴，些许的眼泪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眶里，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它们就像是珍珠一般。“她和好多人都说过一样的话，也和好多人在一起。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她们都是各取所需只有我……只有我这个蠢货相信了她的话。”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这根本不需要。她根本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她总是带不同的人回家，她告诉我这都是艺术。狗屁艺术，她只是想和那些女孩子睡觉而这只是因为我已经老了，我永远不再是十六岁时的我，无论我如何在这张脸上下功夫我也永远无法回到十六岁。”

　　浅薇哭了出来，她皱眉头低着头，长发挡住了她大半的脸。林佩云抿了抿嘴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并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的朋友们都说我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但我真的很想安慰你，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想看着这么漂亮的脸蛋上留下泪痕，更多我不想看到一个漂亮的心破碎。”

　　“谢谢。”浅薇捋了捋自己额头散乱的头发，深呼吸说道：“我那时看到她和一个女人在客厅里，说实话当时我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我发誓如果她们选择在储物间或是卧室我都不会那样，我感觉我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或是说其实我一开始对于她来说就不重要。我当时真的想杀死她，如果有一把枪在我手上的话。”

　　“据我所知在国内弄到一把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不仅仅是用枪。我可以用的东西太多，一把刀或是毒药甚至一个棍子或是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我经常去健身房，我比她的力气大很多。”

　　“但是你没有杀死她。”

　　“没错，我没有但这不是因为我放弃了杀死她而是因为……”

　　“因为不值得，如果你杀死她你会被警察抓住。也许会有人可怜你但是法律依然会把你送上注射椅。”

　　“没错，我连和她同归于尽的觉悟都没有。”浅薇苦涩的笑了，她的眼神中是失落就像是一个被大雨浇灭了所有斗志的人一样。

　　“这没有什么，如果按你所说那么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与其说你是杀死了她倒不如说你处决了她，这在道德上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在法律上却不行。如果说你可以有一种方法避免法律的追责，那么你还会这么做吗？”

　　“当然，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试过吗？”

　　浅薇听到林佩云的话顿时被吓的酒意全无，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位认识了也许不到三个小时的友人。那双眼睛冰冷的恐怖，就像是冬日的太阳虽然散发着光芒但却丝毫感觉不到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