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余生尽》鹿er

11、第十一章 温存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西蒙·波娃《越洋情书》

　　后半夜的时候时亦辰发起了低烧，温度不高，却也足够磨人，常年苍白的脸上难得烧起了红晕，因为退烧药会刺激胃，妤笙只能接点热水帮他擦拭身体。

　　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烧才退掉，输液瓶也差不多空了，妤笙又找值班护士换了瓶药，这才迷迷糊糊趴在床边打算睡一会，因为担心他也不敢睡得太实，怕他疼醒了又不忍心叫醒自己便一个人默默忍着，这个傻子干得出来。

　　时亦辰，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活的很清醒的人、

　　因为尝过太多一个人时受到的苦，所以从来不敢奢望两个人的甜，其实开始时他很艰难却也很努力的在小心生活着，他的痛苦都是别人强行加诸于他身上的，逆来顺受惯了，便也泰然接受了，再后来连自己也会伤害自己。

　　选择死亡其实何尝不是对于不公平命运的抗争呢，死了，便不用继续承担这些无妄的苦痛了吧，所以他放任自己生病，不去好好照顾自己，一直到最终平静的走向死亡，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对于习惯了以伤害自己为乐的人的微不足道的惩罚，他走了，他们便少了一个背锅的人，堆积如山的工作也只能自己去做，心底的怨气也无处可以发泄了。

　　他这个人，就连惩罚别人都是温和的，可不知为何，偏偏在自己心里戳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大概是自己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欠他的吧，这是妤笙熟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哥，病还没好，又在这里吹冷风，知不知道你昨天半夜还在发烧啊。”

　　妤笙垫了垫脚尖，将大衣披在伫立在窗前的高挑瘦削的身影上，妤笙觉得他现在简直是现代版林哥哥，本来就瘦，如今病了一场，身上更没几两肉了。

　　抱着都不舒服了。

　　这话妤笙当然不敢抱怨给他听，毕竟也许在他眼里他们还是纯洁的兄妹关系，虽然妤笙目的十分纯粹，她就是馋他身子。

　　“软软。”

　　窗前的男人转过身，看到来人，笑得眉眼弯弯，满目都是温柔，妤笙有时候经常忍不住腹诽，哥哥你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嘛？不是说北方汉子都威武雄壮的嘛？怎么哥哥便如此软糯可人，惹人爱怜。

　　偏偏招人喜欢得紧。

　　“哥哥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笑。”

　　“啊？”

　　时亦辰闻言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时胜辉和时亦桀是不喜欢自己笑的，他们只希望他脸上的表情越痛苦越好，他们便会越快活，小时候自己是会哭的，可是没有人会安慰同情自己，反正都是痛的，何必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如笑着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软软也不喜欢自己笑，她……也和他们一样吗？

　　妤笙看他呆愣愣的样子，便知这傻子怕是误会了，便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嘟起嘴说道：“哥哥也对那些护士姐姐笑，软软不喜欢。”

　　“我……不是……以后不会了。”

　　时亦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对人家笑只是出于礼貌，对软软笑，是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喜欢，他不敢告诉软软，他怕，怕自己罪恶的想法会吓坏眼前的小姑娘。

　　可是这想法如同关于笼中努力挣扎的野兽，想要冲破牢笼的想法与日俱增，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可想法一旦失控，他也许就会失去这生命中唯一的光，那比死亡更加痛苦，所以他只能拼命压制内心的想法。

　　他们像这样做一辈子的兄妹就很好了，至于爱情，他不敢奢望。

　　如果妤笙知道时亦辰此时所想，必然会欢天喜地给每个病房发块糖，恨不得在医院里放几挂鞭炮庆祝一下，再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一下，笑眯眯地告诉他：“谁要跟你做兄妹，老娘就是想睡（武汉加油）你啊。”

　　可惜即使重生一世，开了上帝视角，妤笙也猜不到这个男人此时所想，只是听到他的保证后感觉甜滋滋的，拉着他的手将人扶回了床上，又动作轻柔地替他揉着胃。

　　“医生说，这几天就可以出院，胃病是慢性病，还是主要平日里要注意，不能过度劳累，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况且那些护士姐姐长得也不好看，动作也粗暴，会影响哥哥养病的，所以等下如果医生来检查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明日就出院好不好？”

　　刚刚进门要给时亦辰量体温输止痛药的小护士听到妤笙关于自己的说法，皱了皱眉，自己长得不好看？虽然可能是比这个小姑娘差了点，但她好歹也是中心医院的院花啊，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就动作粗暴了？

　　虽然很想上前去理论一番，但秉承着自己还想嫁进时家当少奶奶的想法，忍住了怒火，脸上挂上亲切地笑容：“时少爷今天觉得怎么样？”

　　看到妤笙不善的目光，时亦辰无奈的笑了笑，对小护士点了点头：“已经好很多了，你将药放在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可以……”

　　小护士刚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就听到时亦辰温温柔柔说了一句：“不打扰您工作了。”

　　这便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小护士将托盘放下，讪讪地出门了。

　　妤笙本想问哥哥你一个人可以吗，脑海中却突然回忆起上一世，因为忙着画设计图没有时间去医院，他可不是都一个人在家里，输液拔针按针眼一气呵成，想到这便不禁有些心酸。

　　妤笙恍惚的功夫，时亦辰已经熟练地将输液针头扎进了血管里，妤笙接过营养液的瓶子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并将调节器调慢了些。

　　“软软，调快些吧，这瓶输完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哥，调太快了你受不了的，而且能不能出院还是要听医生的话才行，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我们才能出院。”

　　“我不想在医院了。”

　　时亦辰才不是任性的人，也从来不讳疾忌医，之前多半是公司有事才会临时从医院离开，而这次只怕是怕自己别扭，妤笙笑了笑：“哥哥，护士小姐姐还是挺好看的。”

　　望着少女娇俏的笑脸，时亦辰嗫嚅了一句：“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