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朝秋月夜》威尔森

2、第一章：貳 - 接旨

　　上官靜熙回到家中，只見家中氣氛凝重，家僕們列在門外邊，不能亦不敢直視上官靜熙。無需多問，想來定是方才選秀之際發生的事都傳回府裡了。上官靜熙深吸一口氣，走進來主廳中，其父上官俊與朱冰心便坐在主座上，左右兩邊還坐著兄長上官誠與妹妹上官嘉熙。

　　“女兒知罪，父親恕罪啊！”上官靜熙走上前，‘噗通’一聲跪下，半帶撒嬌的語氣道。

　　上官俊本一臉嚴肅，見上官靜熙這般，那鐵黑的臉色瞬間消散：“罷了，起來吧！”

　　朱冰心可沒那麼隨意算了：“侯爺，這可是選秀！選不上也就罷了，要是連累家裡，那可得不償失啊！”

　　上官俊沒有回應，朱冰心見狀，嫌棄地歎了口氣，轉頭對上官靜熙道：“你可知道你這般，得罪了人，家裡也得跟著你受罪啊！你父親最近新兼任了軍器監之務，你兄長好不容易過了武舉奪了狀元，才封為三等御前侍衛，仕途方起步，若照你這般搞，滿門榮耀富貴都會給你搞沒的！”

　　“好了好了，開口閉口榮耀富貴的，鬧夠了沒有。”上官俊斥道。

　　比起這些身外物，全家其實更在乎上官靜熙的安危，除了這朱冰心，滿心只有她的富貴權勢和俸祿誥命。

　　“姐姐，陛下沒有罰你吧？”上官嘉熙上前慰問。

　　上官靜熙牽起上官嘉熙的手，安撫道：“沒事，陛下說了不怪我的。”

　　上官誠聞言，這才將繃緊了的心緒給放鬆，可嘴裡總是不饒人的說：“你啊，福大命大，可不是每次都能這般僥倖的。”

　　上官靜熙也知道，哥哥這不是擔心自己嘛：“知道了，下次會注意的。”

　　“還有下次？！”上官俊忽大聲道。

　　上官靜熙忙低下頭認錯道：“沒了沒了，絕對沒了！絕地沒了。”

　　“靜兒啊，我上官家對朝廷向來是忠心耿耿，從未曾與天子對敵過，你這次雖沒有得罪陛下，可終究是不敬。”上官家道：“回房去，好好閉門思過吧！”

　　“是。”上官靜熙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梁初雨緊隨上官靜熙身後除了主廳，她徐徐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院子。看著院子旁那一排好幾顆茶花樹，因花季未至，茶花樹上沒有花卉，上官靜熙的眼眶忽然泛淚，絲毫沒有預示眼淚便已經流下。

　　“姑娘......”梁初雨在後邊，似乎已經看出來上官靜熙的心緒。

　　“想你娘親了？”後方傳來上官俊的聲音，梁初雨轉過身去後忙屈身行禮。

　　上官靜熙聞聲，急忙用袖子稍稍抹去眼淚，轉過身去向父親說話：“爹。”

　　雖上官靜熙已把眼淚抹去，可眼裡的紅血絲怎麼都不可能被擦拭掉，上官俊上前幾步托起上官靜熙的手：“孩子啊，可當真是委屈你了。”

　　“女兒不委屈。”上官靜熙忽覺眼眶一熱，淚水似乎想奪眶而出，她強忍著，深怕一哭就把父親也帶回不好的回憶裡了。

　　“你娘親的事，過了許久，還是不能忘記嗎？”上官俊問道。

　　上官靜熙不禁回憶起，當年自己也才八歲，上官嘉熙好似也不過六歲吧，上官誠也就十幾歲的樣子。當時他們的生母林氏，因自幼體弱，不適宜生育，可自從生下上官誠後身子也不見不好，於是又懷了上官靜熙，也不見有礙，本以為是上天眷顧，便讓素來喜愛孩子的林氏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又懷上了上官嘉熙。可世事無常，更是難料，生下上官嘉熙後，林氏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這忽如其來的情況，幾乎毫無預警，可當時上官靜熙還小，不知道母親已經不久於世。

　　上官俊派人尋遍名醫都沒有找到原因，林氏也已經不抱期望。就在林氏彌留之際，她叫來孩子們，說了好些話呢！她虛弱地呼叫者孩子們的名字，那虛弱無力的聲音至今留在上官俊腦中。林氏自知自己的身體已是藥石無靈，她告訴上官靜熙，院子裡的茶花是自己除了家人外最喜歡的東西了，當時正值花期，林氏就讓上官靜熙去摘一朵來給自己，說不定聞了花香能好一點呢！

　　上官靜熙聞言，急忙跑去了院子裡摘了一朵她認為開得最美，最鮮艷，成色最好看的茶花，她興奮地跑回房間，她迫不及待想給林氏看這朵美得無法言喻的茶花。她跑到房門邊：“娘親！”

　　她本帶著笑容，可一踏入房門的那一刻，嘴角的上揚慢慢的掉了下來，上官俊緊握著林氏的手，上官誠跪著，他臉上流滿了男兒淚，那是自上官靜熙懂事以來，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哥哥哭了。

　　“娘親......”上官靜熙的手不停顫抖著，明顯看見手中的茶花隨之抖動。

　　“娘親！”走到床邊時，不知是不是已經忍不住了，她放聲大哭，哭得放肆，哭得無畏。

　　思緒隨著悲傷回到現在，眼淚竟不覺間佈滿了自己的臉，她又用手抹去了臉上的淚，可淚痕已經留下了。

　　“沒事的孩子，想哭便放心的哭吧！”上官俊說著，眼角也緩緩低下了那麼一滴淚，就一滴。

　　回憶起過往，思緒難免混亂，她似乎有些站不穩，梁初雨上前攙扶著，不知為何，梁初雨臉上也有淚痕，眼睛也佈滿血絲。這位先夫人啊，可是極好的，對人對事，她不會過於苛刻，梁初雨對她也頗有好感。

　　上官靜熙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往外一看天色也亮了。不知何時，她已回到房中，睡著了。

　　“阿娘！”外邊傳來梁初雨的聲音。

　　“噓。”好像是在示意梁初雨輕聲些：“姑娘還在睡吧，小聲些。”一名婦人道。

　　上官靜熙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門邊，推開門，門外的兩人也嚇了一跳。

　　“梁媽媽，來看初雨啊？放心吧，初雨在我這兒不會委屈她的。”上官靜熙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那是，這丫頭自小與姑娘一起長大，親得慌，姑娘怎麼會虧待她呢！”這位梁媽媽是梁初雨的母親，在上官府裡管廚房的下人們的，可算是上官府裡的老人兒了。

　　上官靜熙見梁初雨手上拿著食盒，便問道：“這是？”

　　“這是我老頭子給姑娘做的，說是姑娘昨日累了，喝些湯補一補。”梁媽媽笑道。

　　“那就請梁媽媽給我向梁管事的道聲謝。”上官靜熙微笑著回道。

　　梁媽媽揮著手：“無需無需，伺候姑娘本就是我們的職責，不說了不說了，姑娘好好休息，午後旨意就來了，您先快些梳妝沐浴吧！”

　　“好嘞。”上官靜熙回以燦爛的笑容。

　　梁媽媽也回給了一個和藹的笑容，臨走前還特意交代梁初雨：“丫頭，伺候好姑娘！”

　　梁管事，是梁初雨的父親，也是管著廚房的。可梁媽媽是管下人紀律的；梁管事是掌廚，管廚子的。

　　梁初雨照著吩咐，伺候上官靜熙沐浴後給她梳了個上官靜熙日常最喜歡的垂髻，用一個金製鑲白玉蝴蝶的束髪吧上官靜熙的髮尾束起來。也稍微給她上了淡妝，畢竟接旨還是挺重要的事情啊！

　　午後，上官府眾人又都在主廳中靜候傳旨的內官前來。朱冰心不知怎麼的，就是不願坐下，一直在廳中徘徊著。

　　“來了來了！大監來了，是年大監！”上官誠忽然闖進來，大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拼命大喊著。

　　“年大監？！怎麼會是他親自來？”上官俊都不禁露出驚訝的臉色。

　　這年大監啊，全名年有福，是鄭允博身旁伺候的近身內官，也是宮中的大監，就是俗稱的大內總管，似乎是鄭允博年幼時就跟在鄭允博身邊的，極為要好。可傳旨這件事，怎麼會讓個大監來傳？

　　“給侯爺，夫人請安了。”年有福走了進來，不出意外的確實是個老成的男人。

　　上官俊與朱冰心回禮，年有福又稍微側過身子給一旁的上官誠請安：“上官侍衛。”

　　“大監客氣了。”上官誠忙回禮。

　　“好了侯爺，攜家眷接旨吧！”年有福一臉殷勤的笑道。

　　上官俊點頭，先是帶著眾人跪下，又讓上官靜熙上前接旨。年有福見眾人都跪好了，便清了清嗓子，唱道：“皇帝詔，茲有家人子上官靜熙行為端正，素聞其有才女之稱，善於琴棋書畫，秀外慧中，毓質名門，於選秀直言勸上，甚有管理之才，故特奉皇太后，帝太后慈喻冊封為錦繡宮宸妃，為四妃之首，與皇后貴妃協力料理後宮事宜，欽此！”

　　什麼？！

　　眾人聞言可都給嚇死了，這初入宮便是四妃之首，何其的恩典，隆恩啊！隆恩浩蕩啊！

　　“娘娘，接旨吧！”年有福料到會如此，所以發聲提醒。

　　“謝，謝，謝謝，謝陛下恩澤，皇恩浩蕩啊！”上官靜熙都給嚇出口吃來了。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接過年有福遞來的聖旨。聖旨上官家收過不少，不過再如何都是些褒獎，讚美的旨意，再大些，也就是些賞賜的旨意啊！如今這個，在眾人面前的這一份聖旨，這可是封妃的旨意啊！除了當年上官俊襲爵時的聖旨，便是追封林氏誥命與賜朱冰心誥命的旨意可以稍微與之比肩了吧！

　　眾人還在訝異中，嚇得那是個，主廳裡明明都是人，卻鴉雀無聲的。忽然，年有福下跪，其餘宮僕家僕見狀也急忙跪下身，年有福賀道：“恭賀宸妃娘娘入主後宮，這入宮封妃，還是四妃之首，更有賜協理權柄這般好福氣的，娘娘可是我朝第一人啊！賀娘娘大喜！”

　　“多......多謝，多謝大監。臣......臣女謝陛下皇恩眷顧。”上官靜熙聽見年有福說話，也稍微回過神回話。

　　“娘娘，如今您可是後宮主位了，對上要自稱‘妾身’，對下要稱‘本宮’。”最後‘本宮’二字，年有福特意拉長且特意更為大聲。

　　上官靜熙嘴角抽搐著，似乎是高興吧，可看著她的眼神，卻帶著絲絲的害怕：“本，本宮？”

　　年有福畢竟也是宮中老人兒了，怎麼可能沒有料到他們會是如此的神情呢？就連宮中做決定時，他自己也嚇了好大一跳。

　　“啟稟娘娘，這位是宮中派來的教習姑姑，也會跟著您入宮做您錦繡宮的宮令宮官，她叫陳月頤。”年有福介紹了其身邊的一位婦人。

　　婦人看著不老，也就大概三十出頭歲吧，她走上前跪下請安道：“奴婢給娘娘請安，娘娘玉體安康。”

　　“陳姑姑快些免禮。”上官靜熙出手扶起陳秀頤。

　　“娘娘客氣了。”陳月頤也客客氣氣的站了起來。

　　上官靜熙雖有些詫異，但也很快便回過神：“初雨，給姑姑預備房間。姑姑在教習期間一切用度皆不可怠慢，府中的家僕見姑姑如見貴客。”

　　“是。”梁初雨聞言也忙回過神。

　　吩咐完隨即上前，向年有福行禮：“謝過大監特意前來傳旨，望日後大監還能多加提點才是。”

　　“那是，那臣就先告退了。”年有福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什麼？！入宮便是妃位，還是妃位之首？！”一把尖銳而又高昂的女人聲音怒吼響遍鳳鸞宮。

　　“娘娘息怒啊！”女人前頭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跪下道。

　　女人的怒火絲毫不減：“憑什麼！居然一入宮就封妃，還協理後宮！氣煞我也！”

　　女人面前的女子一直想著辦法讓自己的主子冷靜些：“娘娘，這畢竟是陛下和二位太后的意思，您怎麼也不能如此氣憤，若傳到陛下那怕是不好吧！”

　　“本宮貴為太子側妃，熬了好些年才得封貴妃封號，她一個丫頭片子，居然！居然！”說著，女人越是怒火。

　　女子也不是如何是好，只好閉嘴不言，女人怒道：“鵲兒，去鳳儀宮。”

　　“是！”鵲兒回道。

　　見著貴妃的儀仗大搖大擺走在紫寧城中，生人迴避的樣子，貴妃儀仗之大眾所周知，這隊儀仗要走完一條走道都得用上足足五炷香那麼久，只見輦子上衣著艷麗的女人一副氣急了的樣子。隊伍走到皇后的鳳儀宮外，女人見皇帝的儀駕也在這，便識趣的收斂了表情。

　　“喲，貴妃娘娘來了，娘娘金安。”年有福見女人走來，屈身行禮道。

　　“大監有禮，可否替本宮傳一聲，說是本宮求見皇后娘娘。”女人收起發怒的聲音後看著倒是嬌柔了不少啊！

　　年有福聞言，稍作回應後轉過身走進鳳儀宮的正殿，關雎殿內：“誒，娘娘稍候。”

　　女人在鳳儀宮宮門外稍候一陣，便見年有福又走了出來：“娘娘請入內吧！”

　　女人福了福身走了進去，宮娥鵲兒也緊隨其後。走入正殿，女人又上前福了福身道：“給陛下，皇后殿下請安，陛下萬福，皇后殿下金安。”

　　“什麼風把鈺珺妹妹吹來本宮的鳳儀宮啦？”說話的正是當朝皇后，暢秀瑤。

　　“皇后殿下說笑了，妾身乃宮中妃子，給殿下請安那不是必然的嗎？民間都懂得妾室要給正房請安，就算是再得寵的貴妃，又或是一入宮便能封妃如此的恩寵，都是要遵行律法的。”不知為何，這句話說著很是諷刺。

　　“看來妹妹來，是為了咱那要入宮的宸妃妹妹？”暢秀瑤以扇半遮面，笑道。

　　女人看著一旁的鄭允博道：“妾身豈敢啊，陛下的旨意，妾身自是遵從。”

　　鄭允博笑著：“你們啊！都是為了這事要找朕討說法是吧？”

　　“妾身不敢。”女人見鄭允博望向自己，便轉過頭去。

　　“不敢？朕看你是很敢。”鄭允博說著，語氣卻不似有怒：“這管理後宮，自是要有才有德。那封宸妃的上官氏，殿選之時很是能說會道，朕覺有趣，便問了二位母后的意思。皇太后可發話了，她是有才之人，後宮清寡，理務的只有皇后與貴妃，自是要有新人上來歷練歷練的。”

　　“歷練自是可行，可封妃是必要的嗎？”女人帶著怒氣又略撒嬌的語氣道。

　　鄭允博拿起一旁的糕餅，正預備吃呢：“祖訓有雲，管理後宮者須在妃位以上，禮不可廢。”說罷便將手中糕餅一口吞下。

　　“陛下，就算封妃，那也不一定要宸妃不是？”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暢秀瑤發問道。

　　“百善孝為先，此乃帝太后口諭，朕不敢不從啊！”說著，喝了口熱茶潤喉。

　　暢秀瑤聞言，便低下頭不在發言，倒是女人打死不放：“二位太后這又是何必呢？！”

　　“鈺珺妹妹，該夠了，再下去可就是以下犯上了。”暢秀瑤出於好意還是提醒了句。

　　“是否犯上還無需皇后娘娘在意，這話說便是說了，難不成還要我吞回去？”女子倒是沒好氣。

　　鄭允博將手中茶杯一擲於地，茶杯發出刺耳的破碎聲後碎了一地：“放肆！這是妃子對皇后說話的語氣嗎？”

　　“陛下......”鄭允博發怒可難見得很，他似乎還沒為後宮事務如此大怒過，不禁讓兩個女人疑惑。

　　女人見狀，便壓著自己的怒火硬是忍氣吞聲了。鄭允博瞪著女人，女人垂首不敢直視。鄭允博稍作思考後道：“你乃貴妃，是僅次於皇后的貴妃，朕對你可是抱著極大期望的，以往在太子府時的樣子該收斂了，否則以後何以服眾？”

　　女人也好哄，聞言便露出了笑容：“陛下還是看重妾身的。”

　　“那是。”鄭允博緩緩走到女人面前：“今晚，去你那兒。”他在女人耳邊輕聲道。

　　女人又是嬌媚一笑：“妾身恭候陛下。”

　　暢秀瑤似乎也習以為常了，拿著扇子把玩著，也不把二人的恩愛放在眼裡。與陛下恩愛的是孫鈺珺，地位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她的家族世代簪纓，如今更是掌握一方軍權。她樣貌甚美，姿態嫵媚，頗為撩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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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来啦（严格意义是第一章之二啦XDD）！希望各位看官喜欢咯！文采不咋的，哪里不好还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