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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伤离 ...

  •   作为火车的诞生国度,英国铁路网四通八达,从谢菲尔德到伦敦,不过2小时16分钟。

      夏成蹊坐在车厢内,打开手机,将系统时间设定改为了北京时间。

      2016年2月7日,19:25。

      世界另一头,早已经是夜色朦胧,而在彼端,车上许多的乘客才开始吃着当做午饭的汉堡和三明治。

      东八区到零时区,八个小时的时差。

      这样普通寻常的一天,在遥远的地方,却是另一群人的狂欢之夜。

      空间与时间的差距,让她有些错乱的迷茫,

      走出火车站,手机上显示已经是21:57,而眼前却依旧是白天,下着蒙蒙的细雨,打了伞的行人慢慢地沿着街道前行,树木和建筑都在雨雾中越加清晰,像是洗尽铅华素衣而歌的女子,积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与厚重。

      她坐地铁到了莱斯特广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一出站就看到了“China Town”的指示牌。

      因为是除夕,唐人街内到处张灯结彩,五光十色,中国红随处可见。她站在街头望着头顶那一盏盏鲜红的大灯笼,忽然有了浓重的忧伤和思念,身边不时有黄皮肤黑头发的行人走过,那样熟悉而亲切的相貌,却不是她认识的人。

      她忽然想吃中餐,在英国吃中餐,其实比国内要贵很多,一个肉夹馍,就要七磅,折合人民币将近六十块,纯属抢钱。

      最后进了一家餐馆,店里竟然有红酒鸡翅,只是价格贵到离谱,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坐下来等菜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店里的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和她的手机一致,时髦漂亮的老板娘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和她解释:“今天是除夕,我们习惯把时间调成中国时间。”

      她说的是中文,让她倍感亲切,于是冲她友好地笑了笑,也用中文问道:“您是上海人吧?”

      老板娘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口音,我听得出来......我大学是在上海上的,身边很多本地的同学。”

      其实认真说起来,和她比较熟悉的几个人,陆黎,浅浅,还有他,都没有多少上海口音。

      老板娘似乎有些感慨,笑着说:“我都来英国十几年......这是不是就叫乡音无改鬓毛衰?”

      她但笑不语,在这样的异国他乡,听到这样纯正的中国诗词,即便是一句透着沧桑的“乡音无改鬓毛衰”,也依然让她觉得欣慰和温暖。

      其实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应该才三十多岁,只是眼神有些沧桑,像是经历过很多故事。

      不知道曾经听谁说过,判断一个女人年龄最好的方式不是去看她的脸,而是看她的眼睛。

      容貌可以伪装,而眼神不会。

      兴许是两个人都曾在上海生活过的经历让老板娘觉得亲切,于是禁不住和她攀谈了起来,她已经十几年不曾回国,于是便问了她一些国内的情况,她说了一些比较大的变化,她听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想不到中国现在发展的这样好,真是了不起。”说完又有些无奈感伤的样子:“我们在这儿不怎么能看到国内的新闻,即便有,也都是不怎么好的。”

      上菜的时候,竟然多上了一份水饺,她正疑心是不是上错了,老板娘已经笑着解释:“店里赠送的,今天过年,中国人过年当然要吃饺子。”

      她礼貌地道谢,觉得有些感动,老板娘却不以为意,挥挥手去忙别的去了。

      鸡翅烧的很好吃,看来没有偷工减料,真的用了红酒腌制的。

      这是他很喜欢的一道菜,他们第一次一起做饭的时候,就做了这道菜,只是那人吃东西实在挑剔,嫌弃超市买的一两百一瓶的红酒烧出来的鸡翅味道不好,最后一整盘鸡翅几乎一大半都是她吃掉的。

      其实他是个克制的人,即便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会适可而止,不像她,喜欢一样东西就恨不得一次吃个够。

      或许也是生活环境的不同所致,他从小生活富裕,从不会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像她那样,有着把每一次都当成是最后一次来放纵的习惯和念头。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直不相信他也会有失控的一天,她一直不愿意相信......

      ******

      她在ICU呆了三天,不吃不喝,谁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像是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但是她知道她不是木偶,因为木偶不会心痛。

      一直到进了医院,她依然不相信他真的出了车祸。

      她自欺欺人,用所有的理性和逻辑来判断,试图推翻这个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宋珏带着她进医院的时候,正好下了病危通知书,叶清站在ICU外,一下子瘫软在地。

      宋珏迅速走过去扶起她,她脸色苍白的像是大病之人,看到宋珏一下子就痛哭起来,几乎丧失了理智:“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在警察局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那么晚了,还让他一个人开车乱跑......”

      她泣不成声,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个最爱他的男人身上,不管不顾,声嘶力竭。

      宋珏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搂着她,似是已经习惯性地包容她的一切。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荒谬,她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会突然变成这样了,明明不久前他还给她打电话,他跟她说“那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不管多晚。”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想赶紧醒过来,然后回到学校去,她觉得他一定就站在自己宿舍楼底下等她,一如过去每一次,长身玉立,身影修长,夕阳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可是周边有许多人在说话,那样清晰,刺痛她的耳膜,她依旧醒不过来。

      “情况很不稳定,现在我们也没办法保证......”

      “伤势太严重了......我们已经尽力.”

      “你们亲属可以进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或许能激发他的求生意志。”
      ......

      宋珏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目光平静从容得像是一部机器,语调冰冷简洁:“换衣服,去看他。”

      她被人拖着去消毒,换上了无菌服,然后才被带进了ICU,在门口的时候她僵硬着不愿意挪动脚步。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他就躺在里面,他怎么会躺在这样冰冷而没有人气的地方呢......她一遍遍地想,为什么这个梦这样长,为什么她还不醒过来。

      最后是被人推进去的,差点摔倒,她如梦初醒,却又像是陷进了更大更深的梦魇里。

      周围都是冰冷单调的机器声,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人,竟然和他长得那样相似,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唇,每一处都相似极了,只是脸色比他苍白那么多......真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人呢。

      她看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许久,周围的人进进出出,有护士,有医生,还有一些她看不清模样的人,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话,所以她就一直看着。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第一次在警察局见面,他出现的时候明明是白天,她却觉得他身上像是披了月光,想起去年的跨年夜,在外滩的璀璨灯光下,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睁着眼睛数他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然后又想起他在新年嘈杂的烟花爆竹声中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差距对她说:“记住这一刻,接下来一年都要像现在这样开心。”

      她一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直到宋珏再次来到她面前,如果刚才他的声音是冰冷的,那么这次就只能用残忍来形容。

      “和他说话!不管说什么,必须让他撑下去,我儿子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连情绪都没有一丝起伏,可是她完全不怀疑他的话,于是她想,那不如就让她死了吧,她死了,也挺好的......

      不过她到底还是开口了,她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她记得她一直在说,她好像给他念了许多古诗词,又跟他说了笑话,然后还念了英文......可是说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她一点也记不得。

      后来终于有人来了,跟她说话,可是她只能看到他们嘴巴在动,听不到声音,于是她不理他们,她继续和他说话,不管他们,然后他们就开始拉她,她刚想反抗,就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再没有人吵她,也没有人拉她......然后她竟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可是很奇怪的是,梦里竟然有他,他看起来也不大,小少年的模样,但是个子却已经很高了,她只能仰着头望他,像是在仰望月亮。

      她梦见他抱着自己,喂她吃巧克力,真的是好奇怪的梦,她小时候怎么会认识他,就算认识,他又怎么会给她吃巧克力,他最讨厌她吃没营养的东西了。

      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浅浅坐在旁边,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像是熬了很长的夜,又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看到她醒来,浅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告诉她:“小蹊,宋二哥没事了,情况稳住了。”
      哦。

      他本来就没事啊,那个人又不是他,只是跟他长得像而已,她想这些人都被骗了,其实那个根本就不是他。

      可是跟他长得像的人,她也不想他出事,于是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回了学校。

      她没有再去过医院,每天上课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哪也不去,公司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下,就没再去上班了。

      浅浅也搬回了宿舍,每天都盯着她,像是怕她会丢掉一样,有时候还会偷偷打量她。她觉得她是闲的没事干了,很不爽地问:“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打转做什么,你不是要拍戏吗?还有,你不用陪你家林一深?”

      浅浅撇撇嘴,很淡定地说:“拍完了啊,至于林一深,我和他分手了。”

      她愣住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是和平分手,我好得很,才不会跟你一样,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

      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比浅浅拿得起放得下,一直以为自己对待感情远远比不上她执着,也比不上她奋不顾身......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放不下的是她,执着的也是她。

      陈阿姨每天都准时不误地来送中药,已经快一个月,她每次都什么也不说,她送来了她就喝。

      她从医院回到学校第十天的时候,她就开始继续每天来给她送药。第一天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句话过来,信息量很大。

      “宋先生已经醒过来了,他让我跟你说,你先前跟他提的事情他同意了,不过他有个要求,希望你能把最后两个疗程的药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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