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寄予君》养了盆花

3、第三章 他的不安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仿佛是来人间偷闲的仙人。长发如墨如绸，一双凤眼带着淡薄的笑意，唇角也总是挂着微微的弧度。

　　祈欢真的很喜欢他的长相，是真的很好看，无法形容的…….就是好看。

　　看归看，但是他又是那种好似小心翼翼的看，微微抬着眼，可是明眼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又不知道飘到那片云彩上去了。

　　这个样子落在空桑眼里，着实可爱的引人发笑。

　　空桑笑道：“我这么好看吗？阿欢看的都不困了。”

　　听他开口说话祈欢回了神。小脸一红，拉过杯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尖却是有点红红的。

　　空桑道：“我又不会跑，以后天天都看得到的，快睡吧，我陪着你。”他侧躺在祈欢的身边，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祈欢的后背轻抚着他。

　　祈欢听话的闭上眼，小小的身子拱的像个虾米一样，不一会儿就在他轻轻地安抚中睡着了，甚至因为今天玩的太疯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但因为他并不习惯自己打鼾，往往一两声自己又把自己惊醒了。再睡着再惊醒，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再后来，他自己个一个劲往人空桑怀里蹭，窝在他怀里睡熟了，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不过刚过巳时一刻，赤豹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了，照例把祈欢舔醒，然后催促他赶紧用饭。

　　吃了饭以后又扯着他去找空桑得了许可，扬言要带着祈欢称霸这两座神山。空桑觉得祈欢出去玩玩也好，也就同意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一人一豹严格的秉承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整天在山林里疯闹。祈欢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出去，傍晚回来的时候就跟个小泥猴子一样，这还是在他自我控制下，要是由着赤豹胡闹，他怕是可以成为丐帮新成员了。

　　赤豹那一身漂亮的皮毛去溪水里打个滚就能冲干净了，但是祈欢，光这半年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扯坏了的衣服，就不知道多少件了，赤豹又总是喜欢带他去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这天尤为过分，赤豹也知道不太好，都没敢进空桑家门，送祈欢回来后，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祈欢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空桑见他的样子手里端的茶碗都摔到地上碎掉了。祈欢也算是个爱干净的，纵使赤豹再能闹，好歹回来也就是身上脏一些还有个人样。这一次他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

　　祈欢浑身脏兮兮的，仿佛把泥坑里的泥都裹在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些树枝树叶、小野花也混着泥浆粘在身上，活像一个粗糙的童子泥塑娃娃，衣服也烂的一片一片的，上身几乎没了，裤子也缺了一条裤腿，另一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在这浑身泥裹着，衣服有没有也就一个样了。

　　空桑过来牵起祈欢的手，带他到旁边的屋子里洗澡。

　　浴桶里的水，足足换了两大桶才算是洗干净。空桑耐心的给他清洗着身体，并仔细检查者身上有没有伤口。也还好，只是后背和腿上有一些小的淤青和划伤，不打紧，过些天自己就好了。

　　因为先前带回来的时候受的伤断断续续养了一段日，他这身子比半年前要结实了些，但看起来还是比山下那些寻常人家的孩子要瘦小一些。

　　想到这，空桑不禁极小声“啧”了一声，心里想到：“是我哪里养的不对么？怎么还是瘦瘦的小小的？”

　　祈欢生性敏感，即使是那声音很小，混杂着撩水声，也还是听到了，他转过身爬在浴桶边上，小声问道：“空桑，你生气了吗？”

　　“没有。”

　　“.…..”祈欢低着头不太敢去看他，空桑并没有凶过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但是他还是害怕，是骨子里带着的自卑，害怕这个梦一碰就碎了。

　　空桑摸摸他的头，道：“真没生气，你乖，先洗澡。”

　　祈欢乖乖转过身去，空桑开始给他搓洗后背。

　　等空桑彻底把祈欢洗干净后，已经换了三桶水了。

　　祈欢渐渐地发现，空桑似乎很享受这种亲力亲为照顾自己的这种过程。

　　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这种习惯成自然有多可怕。他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是有些东西，一旦你接触的多了，也就被习惯了，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就像现在，空桑给祈欢擦干了身子，套上了里衣，他就知道，下一步就是他抱着自己去饭桌前，端上准备好的饭食。

　　果不其然，下一秒空桑就将把抱了起来，轻轻把他放在饭桌前坐着，给他盛好饭食，饭菜有荤有素有汤有甜点，不光看起来营养均衡，吃起来也很好吃。

　　他在这种被习惯中，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渐渐地顺其自然，慢慢接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照顾的生活，祈欢突然有一种杞人忧天的难过，若是有一天，他若是不要自己了……他一个毫无长处的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该怎么办。

　　宛若浮萍，他其实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但是祈欢并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很矫情，总是想很多，也确实是如此。

　　祈欢因为上一辈子的事，心里一直敏感脆弱的，只是这种情绪一般不会表现出来，往往被他藏得很好，别人看到他，只会说是，一个很努力很阳光且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藏起来的另一面是什么颜色的。

　　在这里他遇到了空桑，而且被养的很好，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这么好过，渐渐地尝试把心打开，想让光照进来，但是突然地失重，自我怀疑真的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空桑见他从刚才就一直蔫蔫的，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祈欢摇摇头，努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空桑道：“那是饭菜不太合胃口？”

　　祈欢赶忙道：“没、不是，很喜欢。”说完便开始努力往嘴里扒饭。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祈欢还是和往常一样，吃下了一碗米，菜也吃了不少，然后空桑就带他去学写字了。

　　好歹空桑也是活了千年的山仙，闲来无事也喜欢看看各种杂书，也就渐渐攒出了一个书房，顺便练就了一手好字，现在民间还有他卖出去的几幅字画，年岁久的几个还被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当古董宝贝收藏了。

　　祈欢拿了空桑的一个字帖在临摹，空桑则在看一个两个小人打架的画本子，是前些天下山的时候买的，一个有些油腻的小贩神秘兮兮的找他说是什么孤本啊大师传世之作啥的，也就挑了几本带了回来。以前没见过，闲散的书也就是看一些画本子，还大多是山栀的。这些个还是第一次看，到是有意思的很，不禁看的有点入迷，表情却是严肃的很。

　　祈欢自从吃饱了饭就一直蔫蔫的，这下是真蔫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自己揉着顺了半天也没有效果，手下临摹出来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

　　“呕——”

　　最后还是没忍住，麻溜的跑到屋外乌拉的吐了一地，晚饭一点没剩全吐出来。

　　空桑赶忙去倒了一杯茶水给他漱漱嘴，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轻轻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问道：“好点了么？”

　　他本来想说自己没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小孩子的身子，居然被这一句话问的哭了出来，一开始还憋着小声抽泣，后来一听他询问自己，没忍住就开始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空桑赶紧将他抱了起来，让他紧贴着自己，抱着他，道：“怎么哭成这样，很不舒服么？”

　　这下祈欢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了，趴在空桑胸口哭的更厉害了。祈欢也是气恼自己，这才半年，怎么自己就被养成这个小家子气的样子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就算是生病啥的，吃了止疼药还能坚持上完一天班，这刚被安慰一句就委屈的找不着北了。

　　空桑抱着他走到院子里去透透气，轻轻一跃落在了屋顶上，抱着他坐了下来。

　　今晚天上的星星很亮，月光温柔，风也带着夏天的味道。祈欢还是窝在空桑怀里，不肯抬出头来，小声呜咽着，微微发抖。

　　他被空桑好生护在怀里，耐心的安抚着他，轻声说着：“没事的，有我在。”

　　过了一会儿祈欢冷静了下来，自己擦干净鼻涕眼泪抬起头来，小声道：“我没事了。”然后就要从空桑怀里慢慢的爬下来。

　　“哦，这就用完我了？我这胸前可是湿了一大片，风一吹可凉快了。”空桑笑着调侃他，手下动作却轻柔，慢慢虚扶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没有……对不起……”

　　“没事，我逗你的，不用道歉。”空桑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看天上。”

　　祈欢抬头望着夜空，道：“好多星星啊，真好看。”

　　空桑歪头看着他，道：“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上来坐坐。”

　　祈欢道：“空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正巧下山给人买话本子赶上了。”

　　祈欢有点嘴角抽搐，也不是没道理。小声道：“那又为什么收留我，还对我这么好，我……”

　　“小阿欢，一个问题？”

　　“额……太严苛了吧？”

　　空桑笑道：“是你自己说问一个的。”

　　“.…..”

　　“没什么，就是想。”

　　祈欢不解。

　　空桑解释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我愿意’罢了。我不是凡人，寿命长的很，日子也无聊的很，算是打发时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祈欢又问道：“那你的样子还会变吗？会变老吗？”

　　“不会，就这样了吧。”

　　“那你今年多大了？”

　　“一千四百五十二岁。”

　　祈欢有点震惊，但是也没什么概念，毕竟电视剧里也有活千年万年的。追问道：“那你会法术么？会飞么？”

　　“会，但是因为我是这空桑山的山神，若是离开仙山范围内，我的灵力会受影响。”

　　“嗯……”祈欢用遗憾可惜的眼神看着空桑。

　　空桑轻轻一下拍在祈欢头上，假装生气道：“这是什么眼神？”

　　祈欢两只小手握住空桑那只大手，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那你会飞么？会么？”

　　空桑道：“……会。”

　　听到肯定的答案，祈欢的眼睛更亮了。

　　空桑被他看得受不了，那个渴望的目光都要把他淹没了。

　　“想试试么？”

　　祈欢道：“想！”

　　空桑无奈的笑笑，将他抱在怀里，一跃腾空，静浮在空桑山上空。天上明月皎洁，星河璀璨，远处人间烟火三两点。

　　祈欢搂着空桑的脖子还在欣赏美丽的景色，听到空桑幽幽传过来一句，“别看脚下。”

　　人在神游的状态，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动作。比如说空桑让他别看脚下，他就下意识地低头了。脚底下山林漆黑一片，跟眺望远处的景色完全不同，像是张着漆黑巨口的猛兽，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吃入腹。

　　纵使被空桑抱在怀里，也不禁腿脚一软，赶忙抬起头来，死死攥住空桑的衣服。

　　空桑见他真的被吓到了，也觉得似乎过了些，问道：“还看么？”

　　祈欢连连摇头。

　　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空桑就带他又回到屋顶上

　　祈欢坐在屋顶上，不禁松了口气，道：“其实屋顶上就很好。”

　　虽然回来了，但是因为刚才的惊吓，祈欢不太看屋子篱笆外的山林，黑黑的，像是会随时蹦出什么来一样。空桑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中难免有些歉意。

　　随即长袖一挥，篱笆外的树丛中出现点点萤光，越聚越多，虽然不如灯火，但是也足够了。看到这些，祈欢也知道是空桑为了照顾他做的，心中暖意更甚，不能让他担心。

　　祈欢道：“我还可以再问问题吗？”

　　空桑道：“可以。”

　　“你为什么做饭这么好？神仙也要吃饭的？”

　　“我只是喜欢做，多做做就会了。”空桑指了指西边的厨房，道：“原来厨房不在那里，后来我做不好菜，我觉得应该是风水不好，于是就把厨房和书房掉了个个，然后过了两百年，我果然会做菜了。”

　　“.…..”祈欢有点不会接这个话了，于是又换了个问题。“你能搓个火球么？”

　　这一晚上，祈欢问了很多问题，空桑也很有耐心的回答了，屋顶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紧挨着。直到祈欢撑不住睡着了，空桑这才抱着祈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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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希望我可以写完一本。，。，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