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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地府 ...

  •   曹衍行拿着赵白眉身上带的铜钱卜了个卦。

      还行,虽然没有上上卦,但也没有凶兆。

      现在就等着晚上,子时一过,铃铛一响,该送上路的送上路,该请走的请走。

      “哎,我说你这脸……”

      曹衍行听着赵白眉问,才想起来自己脸上好像是被剐了一道来着,说深也不深,二十钟不到就结痂了。他刚才忙完了这个忙那个,根本没顾上,现在被提起来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儿刺痛感。一拍大腿。

      “妈/的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气,哪个王八羔子躲着放暗箭,非让老子逮到不可!”

      赵白眉看着只觉得好笑。

      “行了,男人嘛,留个疤怕什么的?”

      “你不懂,”曹衍行摸了摸伤疤,咬牙切齿道。“老子以前在天山派的时候,长相一直是排第一的,有个师哥,还因为嫉妒我我被师父打了,到现在天山派都还流传着老子的传说,这是老子的资本,老子不得好好儿珍惜?”

      赵白眉差点被一口口水呛死。那个被师父打了的可不就是他嘛。

      “什么传不传说的,要不要脸了还。”

      曹衍行一抱胳膊。“不要了,我就从来没要过脸。”

      “爸,我刚刚做噩梦了。”

      唐凯圆皱着眉头迷迷糊糊挪到曹衍行身边儿小声说着,曹衍行把他头上翘起的头发往下顺着,嘴上哄着。

      “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赵白眉看着这副画面,如果不是他知道了真相,真的会觉得曹衍行和唐凯圆就是亲生父子。

      “对了,我有件事儿想咨询一下你。”

      在“残忍”地否决了唐凯圆想吃北京烤鸭的想法后,曹衍行转过身对赵白眉说。赵白眉惊讶的看着他,“你居然也有咨询我的一天?”,说完看见曹衍行脸垮下去了又急忙补救。

      “你说。”

      “就是……”曹衍行刚说了两个字儿,就觉得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赶忙抹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情绪。

      “就是付家的那个大少爷昂,你觉得,或者说是,你有没有看出来,他脑子可能有点儿问题?”

      “咳!”赵白眉一口口水没来得及 咽下去,差点儿把自己呛死。曹衍行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殷勤地给他拍着背。赵白眉抖着手指他。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曹衍行把手收回来,一脸的高深莫测。

      “乖乖,你是不知道啊。每次我去,他都直愣愣盯着我看,恨不得给我盯一窟窿。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木木呆呆的。”

      赵白眉听了他的话仔细想了想,没觉得不对。

      “没有啊,我刚刚问他,他不答的挺好的嘛?看上去气色也好多了。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儿啊。”

      然后一拍手,坚定道。

      “一定是看见你太紧张了。毕竟你长的就像那种喜欢攥人家八字儿的。”

      “我去你的。”曹衍行踢了他一脚。

      “叮铃铃~”角落里的铃铛忽然响了。曹衍行和赵白眉交换了一个眼神,曹衍行把桌子上的红线一扯。扯动的线带着一连串的符纸到了他的手上。

      符纸周围有烧焦的痕迹,曹衍行回想刚刚的铃声,一时间竟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触动了铃铛。赵白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有个疑问,咱们遇见的大少爷是同一个人吗?”

      曹衍行握着绳子的手一顿。

      “你说什么?”

      “付家的大少爷,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和我的就对不上。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个可能。”

      “狐仙附体。”

      曹衍行给赵白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拿着手里的招魂铃就过去了。

      曹衍行简单的布了一个阵。寻常阵法困不住修为高的狐仙,他的目的是想要镇住那个放冷箭的“人”。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人应该是煞灵手下的一个小杂碎,来试探它另一半躯体在哪里。

      他在脑海里过滤着这几天见过的付家的人,思考着他们干这事儿的可能。可是来来回回想了几遍,愣是没想出来到底有谁可疑。

      另一边付玉珩突然陷入了梦魇。

      还是那只狐狸。

      只不过这次的狐狸有些不一样了,浑身是血,充满怨恨地看着他。

      他赤着脚,踏上湿润的草地,和雪白的狐狸对视着。狐狸站了起来,冲他呲着牙。

      “我一直都能看见你。”

      狐狸听了这话有一瞬间的愣怔,接着她化成人形,手上还滴着血,伸向付玉珩。付玉珩没躲,任由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我一直都能看见,你悬在神位上,俯视着我们如同蝼蚁。我也知道,付家手底下无缘无故死亡的人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之前不反抗,是因为没力气抵抗你,但是现在不同了。你被发现了。”

      狐仙恼羞成怒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喘不上气,右手掌心握着那枚玉石,还没来得及伸手。一只手忽然出现,手里带着一串铜钱串,铜钱发出金光,硬生生把狐狸击飞。

      一个身影挡在了付玉珩身前,付玉珩定睛一看,是曹衍行。他像是刚刚才跑过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曹衍行毫无形象地喘了一会儿,中气不足地说道。

      “我最烦跑步了……”

      没等付玉珩和他说下一句,那狐狸又跃起,眼睛亮起了蓝色的异光,她伸出利爪,直接奔向曹衍行的喉管。

      曹衍行面色一冷,把铜钱串往手上一戴,侧过身把付玉珩揽到身后,另一只手捉住狐狸的手,用刚刚腾出的那只手,弓起食指,指关节用力在狐狸心口肋骨交接的地方一点。狐狸顿时就松了力气,曹衍行松开了捉住她的手,也没管她怎么样了,转头对付玉珩说。

      “行了,估计她歇菜了。我先走,你后头来,免得时间长了你就真一命呜呼了。”

      说完也没等付玉珩回答,右手一挥就消失在原地。付玉珩握着玉石,等曹衍行消失了之后,才强迫自己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只见曹衍行趿拉着人字拖已背对着他慢腾腾地晃出门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他说。

      “怎么样?”

      早就等在门外的赵白眉见曹衍行出来了问道。曹衍行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铃铛头也不回的踱了出去。

      赵白眉看他这副样子挺纳闷儿的,按照常理,这时候至少曹衍行要给他描述一下情景,再不济也会告诉他进度如何。毕竟曹衍行刚刚还像狗在后头撵他一样窜进付家大少爷的房间。

      赵白眉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于是抬脚跟了上去。一出门就发现曹衍行蹲在门坎上,一脸愁容地抽着烟。

      “到底怎么了?”

      曹衍行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了出来。

      “红艳算的没错,这狐仙的确难请。”

      “不是。”赵白眉没太懂他的意思。“不是咱们早就知道难请了吗?”

      “知道个屁。”曹衍行冷笑一声。“他们根本就没签契约。”

      “没签?那之前的那些事?”

      “事儿是那个狐仙做的没错,可是这次的确错不在她。”曹衍行咬着烟蒂,有些不太想讲。

      “你是说,是有人让她这么做的?”

      曹衍行附和地点点头,赵白眉低下头一琢磨。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她是被强行困在这里的。”曹衍行伸手指向门口的方向。

      “那个铃铛。前几天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刚刚我进付玉珩梦里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魂魄是缺损的。他的阳寿其实早就人为耗尽了。”

      “有人偷走了他的阳寿,所以即便是有狐仙保佑,他也日渐衰弱。狐仙被铃铛困在这里,错过了成仙的好时机。由于愤怒和仇恨,她杀了人。想把我们引到这里,救她出去。而且我还发现,狐仙的法力也被限制了极多。”

      赵白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那你准备怎么办?”

      曹衍行顿了顿,低声说。

      “我要去一趟冥界。”

      “你有病吧,去一次折寿五年。你就为了这两个陌生人?你又不缺钱!”

      曹衍行听到这话,把烟头丢到脚底下踩灭,站了起来,苦笑。

      “哥,我还真她妈缺钱。”

      赵白眉抿着嘴,显然还是不同意。曹衍行无所谓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行了,我又不是有去无回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儿子似的,他补了一句。

      “唐圆圆问起来,就说我出门儿给他买北京烤鸭去了。”

      赵白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去冥界要有探路人,你和天山派决裂了,哪儿来的探路人?”

      “会有的。”曹衍行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儿。赵白眉却是真的急了。

      “临时雇的探路人很有可能道行不够,到时候你的灵魂就要被留在阴间了,唐凯圆怎么办?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哥,哥,”曹衍行无奈地按住对方想抓自己衣领的手。

      “我也不想去的。但是你想啊,我要是不去,那个付家大少爷小命儿绝对要没,到时候我估计也得跟着陪葬吧。”

      他有些颓丧的往上捋了一把没来得及剪短的头发,把剩下的话像叹息一样叹了出来。

      “总要赌一把吧。”

      当日晚上八点,曹衍行问白管家单独要了一间屋子。

      他在屋内往门窗都贴上了画好的驱邪符,又蹲在地上,用朱砂修修改改,花了半个小时,完成了一个简易不简陋的通灵阵。

      他对赵白眉说谎了,他根本没有找探路人。时间太紧,与其找一个不可靠的骗子,还不如他自己来。

      没有探路人,就要自己找冥界入口,还得快点找到,如果在阴间滞留太久,他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永远滞留在阴间。

      他有些紧张,没有探路人能找到冥界入口的人大概只有十分之一,他在拿命来赌,赌自己是这十分之一。

      他嘴里含了一枚铜钱,双手合十,跪在阵眼中央。阵眼一左一右两根蜡烛跳动了几下,明黄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

      曹衍行忽然感到自己像是一阵烟雾一样,飘了起来。接着又往下一沉,像是被谁拽住,用力地拖进了地底。

      入目是一片黑暗。

      他下坠了大概有一会儿后,终于像是踩到了实地。动脚走了两步,发现地面的感觉有些奇怪。像是走在淤泥里,可是冰凉凉的触感,又像是水。

      他捏了一个火诀,发现没用。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艰难的一步步往前踏。人在黑暗中会失去方向,更何况他现在连声音都听不到,周遭一片死亡的寂静。

      完了,他想,这下可能真的命都要搭在这儿了。

      浓重的腥气充斥在他的鼻尖,他咬牙抑制住想吐的冲动。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开始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这让他心里一沉。

      他摸摸腰间,摸索出了一个有夜光的指南针。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视力也受到了阻碍,看东西异常模糊。

      他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响声发出后,他的视力恢复了清明,周围忽然亮起了由蜡烛围成的一个圈,圆圈有八个缺口,也由蜡烛围着。

      曹衍行就站在圆圈的正中间。

      他看了一眼脚底下,确实像是水。每条路都是一模一样的,路与路之间,各放置了一盏古旧的油灯。

      怪不得要有探路人才能进冥界。这八条路长的完全一样,根本看不出区别。

      手里的指南针受到磁场影响疯狂乱动。曹衍行叹了一口气,把指南针放回了口袋。

      他在想刚刚不小心踢到的东西是什么,漆黑的水面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人捉了一下。

      不,确切的说,不是人。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的骨感,指节一节一节咯着他的皮肉。

      他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蜡烛的火焰在逐渐减弱,他转了回去,同时听到一声微弱的水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浮上了水面。

      是一个人的头骨。

      应该也是和他一样,没能找到入口,葬身在了这个地方。

      可是,它的魂魄呢?

      但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又有一个浮上水面的尸体。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全都飘了上来。

      后面漂上来的,面容都是完好的。

      曹衍行越看越觉得他们眼熟,仔细想了一下后想了起来。

      他们都是曾经和自己一个村的。甚至很多都和他一起加入过当时村里的“卫队”。

      他留心地观察了一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当时好友的脸。

      看到好友脸的时候,曹衍行愣了一下。

      他以为当初那些事,随着队伍的取消,随着相关的人一个个死去都被淡忘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那个年轻的姑娘,被沉进水里时怨恨地目光,让他无数次在梦中惊醒。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被原谅了,其实不是。人的罪行,在面对地府直穿人心的问责时,永远是无处遁形的。

      于是在下一刻,他看见水面上出现了自己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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