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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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瞧那大门虚掩，唐离整理了衣裳，轻轻推开，前脚刚迈过门槛，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咳嗽，定睛一看，门后摆了副杉木乌黑桌椅，椅子上斜靠一灰衣老者，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看起来病恹恹的，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左手里还很有节奏地，正把玩一个碧绿鼻烟壶，桌案上惹满一层尘埃，且杂乱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唐离竟然看不清这老者的庐山真面，他一个晚辈后生，忙抱拳行礼，那老者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唐离怀着对老者的身份之谜，第一次进入了浩如烟海的无边阁。
阁里颇宽敞，空气挺流通，不会让人感到憋闷，虽然这里并非金碧辉煌，但也非茅屋采椽，总而言之，里面可圈可点，中规中矩。
高墙上有壁画几幅，浓墨重彩，有壁灯数盏，阁子正中有书案几张，一尘不染，表面黑色油漆锃亮，可以拿来当镜子照，最巧夺天工的是那悬吊在天花板的更钟，看不出材质，也猜不出年头，上面密布纵横交错的神兽花纹，让人生出顶礼膜拜之心，敬若神明之意。
天花板下、桌案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木架，上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让唐离目不暇接，赞叹不已。这些木架首端以鳔胶粘贴了木制标签，唐离按图索骥，找寻开来。
“体之修行，腰功。”
“体之修行，腿功。”
“体之修行，肩臂功。”
……
诸如此类书册，不胜枚举，唐离一扫而过，有些大失所望，练习这些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而他想找到有立竿见影效果的秘籍，又翻看了几排书架，仍没有找到心仪的东西，哪怕差强人意。
唐离一筹莫展，也有点疲倦，干脆趴坐在桌案上，双手托腮，眼睛迷离，想要昏昏欲睡，忽闻一股淡淡的馨香，只见一个美丽而独特的身影，从他的眼前走过，唐离觉得似曾相识，赶忙坐正了身子。
“云嫣！”唐离心底一声呐喊，这日的云嫣，没有身穿悟无宗清一色的修行服饰，而是着一袭白色的中腰交领襦裙，略微施朱傅粉，楚楚动人，走起路来分花约柳，身姿娉婷曼妙，腰间丝绦素缠绕，尾端流苏红飘摇。
唐离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和秋水伊人不期而遇，顿时又变得精神抖擞，无边阁也算不虚此行了。他暗自高兴，“看样子，她也是来这里找藏书的，不知她是否瞧见了我，或许她根本就不记得有我这个同门吧。可万一看到了呢？”
唐离缓缓站了起来，又一丝不苟地整理了衣衫，他身上依旧穿着那单调的修行服，它虽然不好看但很合身，至少没有皱巴巴的褶子，也不用打上补丁。
云嫣仰着头，微微踮起脚尖，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本书册，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唐离的存在，一绺发丝不经意地垂下，双眸轻轻一眨，削葱根的手指来回拨弄，轻拢慢捻，优雅的如弹琴抚筝，看得唐离目光呆滞，阵阵失神。
唐离不由自主地跟着云嫣的脚步，痴痴的样子像是落魄失魂，周围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他不想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留，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他还要守护她一生一世。他也不想一直这样走下去，因为还没走在她的前面，他还要为她遮风挡雨。
“我在想什么呢，她怎么会看上我呢，也许，都是我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唐离突然回到现实中来，但瞧见云嫣只手拈出一本，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不小心，将另一本薄薄的书册也拖拉出来。蜡黄的藏书划过她的削肩细腰，眼看就要掉落在地，唐离眼明手快，欲伸手去接。
云嫣蛾眉一蹙，回眸瞪眼，迅疾向左侧跨步，躲闪开了他的“袭击”。唐离感到大事不妙，自己成了好心办坏事，云嫣肯定以为他要为非作歹。他刚想张嘴鸣冤叫屈，她却不给丝毫机会，伸出右小臂向右方上架，同时右手顺势缠绕，抓握其手腕，左手的书册被猛抛向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唐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楞头呆脑，云嫣却莞尔一笑，紧接着使出绕环劲，将他的手腕快速扭转至左前方，让他的手掌心反向外面，继而以左掌根部猛挫其手背。惊鸿一瞥，摄人心魄；身形转动，蹁跹起舞，只见书册又落入她纤纤玉指中。
唐离疼得龇牙咧嘴，同时却又心花怒放，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那丰姿绰约，倾城绝代，似从画中出，天上来的清纯少女。
云嫣望着他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欲笑还嗔，冷冷道：“让你不老实！”
唐离脸颊绯红，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要——”他黯然神伤地望着那不知何时被她抓在手里的蜡黄书册，思绪万千。
“好厉害，一只手对付我的同时，还能用另一只手接住掉落的藏书，要知道她的手里原来就有一本，怪不得她能将白芷师父的左右连击躲开。”
见状，云嫣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接住被自己不小心弄掉的小书册，果真如此，那方才的举动就太小题大做了。
想到这，云嫣俏脸潮红，转身将那本薄薄的蜡黄书册放回原处，便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冷若冰霜道：“方才对不起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唐离的视线里。
唐离怅然若失，也捉摸不透女孩的心思，只是呆愣在原地良久，空气里依稀残留着那醉人的馨香，也许腿脚麻木了，他才忍不住迈开步子，将那本蜡黄的书册小心翼翼地取下，上面似乎还存有她的温度。
“擒拿体功。”
只见书册上赫然写着几个醒目大字，唐离如获至宝，翻开来看，不由大喜过望。原来上面说的擒拿体功有变化莫测之妙，分筋错骨之能，讲究“巧打拙，柔克刚”，巧打拙，以巧拿关节为手法；柔克刚，以擒伏对手为目的。
唐离眉开眼笑，学会这擒拿体功，刚好可以对付萧坎的摔跤技，可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事实上，擒拿体功颇为符合人体生理学和物体运动学原理，并非玄乎其玄，神乎其神。
“利用人体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结合杠杆原理与经略学说，以反关节动作，集中力量攻击对手薄弱要害，使其身体产生无法抗拒的疼痛感，只有束手就擒。”唐离默念，“我的力量不如萧坎，正好可以练习这擒拿体功，虽然要将这武功练到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唐离这一翻阅根本停不下来，在书架旁站累了，就来到书案前，看得津津有味，连晌午饭都忘了吃，直到壁灯亮起，他才意识到夜幕降临，在灰衣老者那里登记了，就将书册藏入怀中，走出了无边阁。
晚风习习飒飒，小雨淅淅沥沥，曾经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如今都被暮霭沉沉所吞噬，徒留满目萧索，忆起那遥不可及的佳人，唯有无限哀愁。
唐离的眼眶被雨水湿润，抿抿嘴亦有苦涩滋味，阵阵凉意涌上全身，不由打了个寒颤，将两只胳膊交叉抱紧，屋漏偏逢连夜雨，肚皮又不安分地打起鼓来，饥火烧肠，抬头踮脚，朝后院张望，不见一缕袅袅炊烟。
唐离试着去后院打牙祭，哪怕残杯冷炙，好歹也能果腹。一路上，他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想到自己的童年没有五彩缤纷，似乎只有冷嘲热讽。
而过客村民们都以种田、砍柴、捕鱼、打猎为生，顶着一脑袋高粱花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比比皆是，在他们眼里，身强力壮才能前途无量，像唐离这样弱不禁风的娃子，将来如何娶妻生子、养家糊口。
“我一定要变得强大，外面的世界在等我！”
山色空蒙，影影绰绰，唐离远远望见后院门前伫立着一个人影，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依稀有挺拔的轮廓，“难道是大哥回来了，手里还捧着热气腾腾的野味！”想到这，唐离口中生津，脚步又快了些许，然而事与愿违，来者并不是雪中送炭的宋辞，而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萧坎。
唐离瞿然停下脚步，忽察到身后两三丈处又冒出两个人，看来这回当真是在劫难逃了，他看着萧坎，握紧了拳头。
萧坎还没有开口，后面那两个人倒是率先晃荡过来，原来是林没鸟和李没皮。
“我还寻思，你莫不是要住到那无边阁里，不出来了呢！”林没鸟狠狠道，“我都在这盯了你一天了，水都没上喝一口。”
唐离装聋作哑，一声不吭，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相信三个人会在悟无宗里对他大打出手，只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随机应变吧。
萧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冷冷道：“你变得真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再怎么变，都没有用。这回没有那姓宋的家伙在，咱师兄弟也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谁跟你是师兄弟，我记得那天在村子，你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色香囊，为何到了悟无宗，却分在了不同的地方。”唐离欲拖延时间，暗自盘算如何应对。
“这个用不着你管，反正大家同是悟无宗的弟子，切磋交流也是常有之事，待会我就是把你摔下山崖，也是一时失手。再说悟无宗这么多弟子，谁又会在乎一个资质平庸的废物。”萧坎桀桀笑道，手指掰得咔咔乱响。
唐离余光左右扫了扫，林、李二人倒是没有动手的意思，想必他们只是在提防自己逃之夭夭，看来是没法子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又无奈没能掌握那擒拿体功。
萧坎恐节外生枝，迟则有变，就骤然伸手来抓，一招“黑虎掏心”，唐离临危不乱，抽身闪躲，那凶猛的一抓竟然不着。
“难道是望日的作用？”唐离又惊又喜，萧坎的手法虽然快，但比白芷的出拳速度还是差点，所以，他方可避开。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萧坎怒不可遏，又来攻击，反复几次，都无功而返，正欲使出什么鬼蜮伎俩。
“三个人欺负一个，你们还真是光明磊落啊！”
唐离听是大哥的声音，登时如吃了定心丸，但见那宋辞头戴斗笠、背着笆篓从暮色夜雨中昂扬地走过来。
“宋大哥，别误会，我们是碰巧路过。”林没鸟笑嘻嘻道，“萧老大，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萧坎心知肚明，再呆在此地毫无意义，就踩着林没鸟精心铺设的台阶，悻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