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宇听》一碗饿梦

3、第 3 章

　　周末。难得的休息日，陈妈带着疲倦到身躯躺在床上长睡不起，陈宇把为妈妈做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后，就到鹿轩家找鹿轩玩去了。
　　阳光恰好，一点儿也不刺眼。陈宇刚走到鹿轩家楼下，便看到了拿着一袋垃圾下楼的夏一深。
　　夏一深眼睛红红的，他看到陈宇，擦了擦眼睛，他可不想在陈宇这个哭包面前哭。
　　陈宇愣了愣，有些担心，“夏一深，你……你怎么了？”
　　夏一深低着头，抓紧了垃圾袋，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还是忍不住流了眼泪。
　　夏一深哭着抬起头看向陈宇，话语中带着哽咽，“我爷爷他，不，不在了……”陈宇一听，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夏一深越哭越难过，陈宇也红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流了下来。
　　刚买好早点的鹿爸走到自家楼下，便看见了两个小孩在哭，于是鹿爸赶紧走上前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叔，叔叔！呜哇——”夏一深越哭越大声。
　　这时，小区里不知哪家的大妈带着怒气喊了一句：“谁家小孩啊！大清早的闹腾什么？！”
　　“哎！这就回去了！”说着，鹿爸赶紧带着两个男孩到自己家去，“乖，我们先回去吧。”

　　“爸爸！买到灌汤包了吗？”一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鹿轩就跑向门口去。门一开，鹿轩却看到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小男孩还红着眼睛。
　　“买到灌汤包了哦，来。”鹿爸把装有灌汤包的塑料袋递给鹿轩，然后让陈宇和夏一深进了门，“你俩快进来吧。”
　　“你们怎么哭了呀……”鹿轩有些担忧。夏一深吸了吸鼻子，什么话也不说，陈宇擦了擦眼睛，低着头，同样一言不发。
　　鹿爸看了看客厅，然后问：“鹿鹿啊，妈妈去哪了？”
　　“去夏一深家了！”鹿轩带两位伙伴到餐桌前坐下。
　　“怎么回事……”鹿爸喃喃道，然后他转身走到门口，对孩子们说：“你们乖乖在家啊，先吃早餐，我去小夏家一趟。”
　　“好～”听到鹿轩的回答后，鹿爸便出了门。
　　鹿轩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男孩，一脸疑惑，“你们……到底怎么了？”
　　夏一深吸了吸鼻子，“我爷爷他……他……呜呜呜。”
　　“夏一深说，说他爷爷……”陈宇哽咽了一下，眼泪又跟着流了出来。
　　鹿轩看他俩哭得那么令人心疼，大概理解了。于是，鹿轩把灌汤包推到他俩面前，“我们先吃早餐吧？”
　　两人不哭了，房子里安静得出奇，夏一深看着灌汤包，看了好久好久，然后带着哭腔说了一句：“爷爷他，也喜欢灌汤包。”陈宇和鹿轩都提着心向他看去，夏一深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然后把几个灌汤包都塞到了嘴里。

　　后来，夏一深一家搬走了。鹿轩听妈妈说，夏一深的奶奶不愿意离开她和爷爷一起住的屋子，所以，他们要到另一个小区去照顾奶奶。那个小区离鹿轩家这边的小区不算很远，但从此，在楼下跳格子、吃冰棍的三个小孩，也凑不齐了。
　　某一天，陈宇去找鹿轩一起玩，鹿轩从厨房的冰箱里抱出了三瓶橘子汽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三人是一个班的，但在小孩子的心里，只要几天不能见面，就仿佛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陈宇看着鹿轩一言不发的样子，“咕噜咕噜”一股气把一瓶橘子汽水喝完了，然后立刻把鹿轩给夏一深的那瓶汽水拿来，喝了一大口。在鹿轩的惊讶下，陈宇“嗝”的一声打了个大嗝，这一嗝，也把陈宇的眼泪逼了出来。
　　陈宇攥紧了拳头，坚定而又大声的对鹿轩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像夏一深一样离你很远的！”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一天晚上，狂风暴雨在陈宇的梦中出现，一艘大船在电闪雷鸣中摇摇晃晃，陈宇就这么被吓醒了，他的额头上全是汗。陈宇大口喘着气，他看向窗帘，只见一片暗沉。他又睁大眼睛看着乌黑的四周，很害怕，但他不想去打扰妈妈。于是陈宇抓紧了被子，用力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开始的几天里，陈宇每天晚上都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菜，而且每次都有他最爱的水蒸蛋，他好开心。但是很快，陈宇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不仅是妈妈眼里透露出来的悲伤，在鹿轩家时，陈宇偶尔会发现鹿妈看着自己出了神。每当这时，鹿轩便会笑嘻嘻的在妈妈面前晃晃手，“妈妈又看陈宇看呆啦！”
　　“啊……”鹿妈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吧？”
　　“好啊好啊！”
　　陈宇一言不发，他只是感觉，从做噩梦那天开始，身边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那天晚上，陈妈又做了一大碗陈宇最爱吃的水蒸蛋，看着儿子高兴的大口大口吃着饭，陈妈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心翼翼的问向陈宇：“小宇，你愿意搬家吗？”
　　陈宇停下了勺子，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好几天没有露出笑容的妈妈。他略艰难的把饭菜咽下，声音颤抖的问：“搬……搬家？像夏一深家那样子吗？”
　　陈妈没有说话，但是陈宇看见了她那好像快要哭出来的脸。
　　“妈妈……”陈宇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说了一句：“我不想搬……”
　　“为什么呢？”陈妈吸了吸鼻子，努力笑出来，但其实眼泪早就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家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凝结住了，陈宇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低着头抓紧了裤子，提高了一点音量，“我，我和鹿轩说好一直在一起的！”
　　陈妈用一边手迅速抹了一下眼睛，陈宇的回答在她看来是意料之中的。她笑着对陈宇说：“你知道吗，你爸爸也对我这样说过。”
　　那天深夜，陈妈把熟睡的陈宇抱上了车，鹿爸鹿妈带着担忧和陈妈道别。
　　鹿妈强忍着眼泪握住陈妈的双手，“要是那边待你们不好，你们一定要回来！”
　　“嗯。”陈妈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她把车窗慢慢关上了，鹿爸鹿妈的脸也渐渐被抹掉，然后，车子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天早上，鹿轩起床好一会儿了都没见着陈宇来找她一起上学，于是她便跑到厨房去问妈妈：“妈妈，陈宇怎么还没来？”
　　眼睛肿了的鹿妈没有转过身来回答鹿轩，她像往常一样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呀。”
　　鹿轩在学校等到放学，一直看到的就只有陈宇那空荡荡的座位，夏一深也一脸疑惑的问：“小宇居然请假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鹿轩在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往陈宇的房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陈宇的房间一直没有亮起灯。
　　那一晚的月亮很大很圆，但在鹿轩眼里却黯然无色，但是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连大人都无法说出口的事情，肯定是特别特别让人难过的事情吧。所以，鹿轩再也没有问过爸爸妈妈关于陈宇和陈阿姨的事情。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鹿轩和夏一深都上了初中。初一那段时间，女孩和男孩们都沉迷于一个刚刚出道的三人组合，鹿轩最喜欢组合里的一位吉他手。
　　鹿轩常常和同桌江婉一起偷偷在课间的时候用MP3听组合的歌，她俩甚至把歌词抄下来，把歌词背得比背古诗文还要厉害。夏一深偶尔会用扫把当吉他弹，模仿那位吉他手在MV里弹吉他的样子。这时，鹿轩也立刻拿起一个扫把和夏一深一起“演奏”，江婉和其他几个同学就充当观众，为他们两个吉他手拍手叫好。当教室门口的同学迅速提醒他们一句“老师来了！”之后，鹿轩和夏一深就立刻把扫把扔回原处，然后和其他同学一起跑回座位坐好，然后偷偷把脸埋在课本里笑。
　　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鹿轩生日的那天。她下午回到家，就被鹿爸笑着招呼了过去，“鹿鹿回来啦，来这边看看，有你的快递！”
　　“啊？我最近没买东西啊。”鹿轩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带着疑惑走到了客厅。
　　“这包装好精致呢，我们都不舍得碰！”鹿妈从桌下的小盒子里拿出小刀，递给鹿轩，“快快快，你打开看看！”
　　“神神秘秘的，你们不会整我吧？”鹿轩接过剪刀，看了看快递包装上的收货人，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鹿妈笑了笑，“我们整你干嘛！哎呀，你快打开看看嘛。”
　　鹿轩带着莫名略吵闹的心跳，用小刀划开了包装。最后，一把崭新的吉他出现在她的眼前。鹿轩不禁睁大了眼睛，惊喜二字都写在了脸上，“爸，妈，这也……太破费了吧？”
　　看着满脸欢喜的女儿，鹿爸鹿妈笑了笑，说：“你喜欢就好，不过这可不是我们送的哦！”
　　“不是你们？难道是……夏一深？”鹿轩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摸了摸下巴，说道：“不对啊，夏一深才不会给我整这么一出呢。所以……是江婉！”
　　鹿妈摇了摇头，笑着说：“你应该还没忘记他吧？”
　　他？他是谁？
　　夏天的夜晚很平静，鹿轩洗好澡，走到房间想把窗帘拉上，却又站在窗边看向那个一直没有亮起灯的房间。鹿轩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她的脑袋里也什么都没有，于是鹿轩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梦中，一个小哭包蹲在地上。
　　鹿轩向他伸出了手，他慢慢抬起头，抓住了鹿轩的手，然后对着鹿轩可爱的笑了笑。

　　中考结束那天，鹿爸鹿妈亲自到校门口来接鹿轩回家，两人笑着问鹿轩“今晚想吃什么呀？”鹿轩也笑着回答：“爸爸做的菜都好吃！”
　　一家人笑着走到车上，鹿轩突然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于是她转头看向校门口不远处的那颗大树，但除了来来往往的同学和各位家长，鹿轩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鹿鹿，看什么呢？上车吧。”鹿爸帮鹿轩打开了车门。
　　“来了来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鹿轩正在自家的咖啡馆里当服务员。百忙之中，鹿爸的手机响了，他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鹿轩的爸爸，鹿先生吗？”
　　“是我，您是？”
　　“您好，这里是桐川一中招生办，我们很高兴的通知您，鹿轩同学以优秀的中考成绩被我校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将在一周内以快递的方式送到鹿轩同学家里。”
　　鹿爸惊喜得捂住了嘴，其实他在听到“桐川一中”四个字之后就听不进任何话了。意识到电话里的人没在说话后，鹿爸回过神来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挂掉了电话。
　　鹿爸冲出厨房来到咖啡馆内，看到鹿轩刚刚把一桌食物送完，他立刻快步走向鹿轩，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客人都在看着他。
　　“请慢慢享用。”鹿轩轻轻向眼前的客人们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想往吧台走去，却一把被自己老爸用力抱住了。
　　“爸，爸爸，您这是干嘛呢？！”鹿轩眼睛都瞪大了。过了一会儿，鹿爸放开了鹿轩，他激动的在咖啡馆里，在鹿妈和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声说了一句：“我女儿考上重点高中了！我女儿考上桐川一中了！”
　　话刚落音，咖啡馆里响起了掌声，甚至有些人发出了欢呼声，路过咖啡馆的人们也忍不住往咖啡馆里看。
　　鹿妈赶紧走上前去，激动的抓住了鹿轩的双手，然后转头问鹿爸：“真的吗？你接到招生办的电话了？”
　　鹿轩笑了笑，但也藏不住她心里的激动，“只是高中而已嘛……”
　　鹿爸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激动的对鹿轩说：“鹿鹿，那可是重点高中啊！”随后，鹿爸转身对客人们笑了笑，“今天高兴，咖啡——全部免费！”
　　“耶——”客人们再次欢呼了起来。
　　那天夜晚，鹿轩在房间里又看向对面那个充满黑暗的房间，她想，陈宇也应该考上了一个特别好的高中了吧？一如既往的拉上窗帘后，鹿轩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里的吉他教程，抱起吉他，继续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