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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21章 陪葬 ...

  •   121章陪葬

      “大人,马车备好了。”

      食月点了点头,她昨夜潜入奴隶营探听消息熬得有些晚了,今天又忙了大半日,神色不免有些困倦。

      君王极其重视铸币一事,因此她昨日才抵达铸币厂新官上任,今日便将重铸新币的官文书在铸币厂内下达,并督促底下的官员明确职责,优化流程,提高铸币效率,一忙下来便忙了大半日,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才命人准备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去卫西城赴宴,周景和则留守在铸币厂。

      临出发前,食月专门点了卫南珠随行,以防对方趁她不在铸币厂时发起动乱。

      这次赴宴,赴的是卫西城县令李枸的接风宴。据刘夫人所说,李枸惯爱以接风洗尘为名头,请来卫西城举足轻重的官员和世家威慑并收服新上任的官员。

      出于礼仪,刘弗陵也在李枸的宴请之列,他本不屑去,但转而想到昨日李枸那副嘴脸,想必这宴不是什么好宴,让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背景的平月一个人去赴宴未免不会受到欺辱。

      而且他这次带出来的侍卫都死在了昨夜的刺杀中,自己一个人呆在人不生地不熟的铸币厂委实有些害怕,这里荒郊野外的,他要是被刺杀死了抛尸到山林里,想必被野兽嚼食了都未必有人发现。

      刘弗陵心中越想越怕。

      纠结了片刻,少年骑上踏雪,迎着寒冷的北风追出来。

      等见着了食月的面,他一脸衿傲,语气却有些别扭地说:“你一个人去赴宴想必会无聊,本世子便陪你去吧。”

      说话间,刘弗陵眼神游移,不经意地扫到了食月身旁的随行侍卫,他觉得有点眼熟,再定睛一看,立刻就认出了对方是昨日那名刺客。

      少年霎时眼瞳震颤,一脸愤怒和委屈:“这个人胆敢刺杀本世子,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这也就罢了,你不将他关在牢狱里,居然还大剌剌地带在身边,就不怕他再刺杀我?”

      “世子放心,我既然敢将她带出来,便有把握让她无法伤到世子。”食月平和道,见刘弗陵欲言又止,似是还有意见,她便补充道,“世子若是害怕,我可以派人将世子护送回铸币厂。”

      “……”

      刘弗陵便不吭声了,控诉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食月。

      这一定是在报复他。

      委实太狠毒了些!

      食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假装没看见,率领队伍继续赶路。

      十三四岁的少年闲不住,过了片刻,他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有些好奇地凑过来问:“我方才就想问了,我们都骑马,马车里坐的是谁?”

      食月卖了个关子:“等下世子便知。”

      少年顿时扭头气道:“哼,本世子才不稀罕知道!”

      卫西城下设七镇,其中苏鲤镇矿产资源最多,占地面积最大,铸币厂便设在苏鲤镇最北边。队伍往内城行了两刻钟,准备拐进一条巷子时,忽然被食月叫停。

      巷子口挂着宣纸糊就的祭奠灯笼,那惨白寡淡的颜色,正鳞次栉比地沿着巷子往里延伸,它们时而被刮来的冷风吹得摇摆,仿佛有无形的人或手在漫不经心地摆弄。

      众人见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方天地格外的冰冷。

      巷子里隐隐传来说话声。

      辨出是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打消了心中的害怕。虽然瞧不见巷子里是个什么情形,但依然能从里面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听出那些人似乎正赶着什么人出宅子。

      食月耳力好,将远处的说话声清晰地听在耳中。

      “我儿已亡,留着你这个不会下蛋,还爱往外勾搭男人的狐媚又有什么用?”

      有男子的声音低低道:“妾身此后余生,将日日抄送佛经为夫君祈福,保佑夫君来世长命百岁。还请夫人今日放妾身一马,允许妾身出门赴约。”

      “闭嘴。”

      站在高阶上的贵妇人眼神冷漠地睥睨着男子,语气冰冷得仿佛嘴里含了一块冰。

      “既然你嫁入了刘家,那么生是我刘家的人,死亦是我刘家的鬼,我儿生前那般喜爱你,不如——”

      “你就陪葬吧!”

      姬聆低垂的眼睫一颤,掩在宽松红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掐紧了掌心的软肉。是他狂妄自大,竟漏算了女人的爱子之深,恨他之切。

      食月敏锐地察觉到,站在身旁的卫南珠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情绪波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巷子里的动静还在继续,她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卫南珠的反应。

      “动手!”

      没有给姬聆分毫思考对策的时间,刘府的主子方一声令下,奴仆们随即便靠着一身蛮力一拥而上,他们不顾男人的抗拒和挣扎,先是用绢条封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像拽破布娃娃一样拖拽着他的身子往一口棺材里推,最后再由其他奴仆眼疾手快地压上棺材板。

      棺材板厚重,被推到只余一道寸许宽的缝隙时,贵妇人忽而敛去了冰冷的表情,笑眯眯地瞧着他:“乖孩子,想必你也是愿意的吧?”

      不愿意!

      他不能死,国仇家恨尚未报完,他怎么能死?!

      姬聆眼底的抗拒挣扎逐渐演变为疯狂,苍白的十指死死地扣住棺材板,用力得指甲边缘都割裂了血肉,缓慢地溢出鲜红的血丝。

      明明在冷风中流着血,但他丝毫不觉得疼。

      他想要抵住最后一条缝隙,因为他知道,假如他就此放弃,那么这便是他人生中看见的最后一道光。

      但他怎么抵得过十几个奴仆的力道呢?

      随着厚重的棺材板缓缓合上,姬聆的眼底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和无措,直到最后一条光影从他眼睫间一掠而过,世界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隔着厚重的木板,从外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想必是刘老夫人在命人钉死棺材板,防止他偷偷从棺材里面跑出去。

      黑暗空寂的棺材中,蓦地响起一声自嘲的冷笑。

      “这便是我的下场么?”

      短短几个字里,承载着深沉厚重,令人无法琢磨透的浓稠悲哀。

      姬聆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耳朵听着不绝于耳的叮咚声,片刻后,他在腰间摩挲着,缓慢地解开衣裳,抽出一根细长坚韧的腰带,往白皙脆弱的脖颈上缠绕。

      一圈。

      两圈。

      听说人如果窒息而死,行为应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这口棺材里的空间逼仄而狭小,空气逐渐稀薄,想必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人都会被求生的本能所驱使,为了求得外面的一口空气,用泣血的十指疯狂地捣挠棺材板,发出刺耳且令人齿酸的声音。

      那样会很狼狈。

      他不愿意那样死去。

      所以在被动地窒息而死前,他会自我了断,这是他留给曾经那个身份最后的体面。

      姬聆双腿曲起,腰带两端打死结,勾在脚底下,只要一用力往下蹬直双腿,他便会跟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告别。

      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脑海中走马观灯地掠过一些面孔和回忆。

      恍惚间,他仿佛变回了故国那个被父王母后娇宠长大的小王子,养得一副骄矜傲骨,从不委屈自己。

      直到……

      回忆得太久,每一口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姬聆知道,他应当要动手了,即便他突然萌生出了一点不舍。

      但是不行。

      再不动手,就要迟了。

      他压下心中逐渐强烈的求生欲,蓄力——

      “咔砰!”

      正要用力蹬出去的那一刻,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大片刺眼的天光刺进他的瞳孔,刺激眼珠流出一滴温暖湿润的泪水。

      他蓄起的力,和悍然赴死的勇气,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劫后余生,姬聆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他眼神空茫地注视着头顶上方出现的少年,虽然那张面孔神情平淡,仿佛喝水一般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他麻木不仁的心脏却莫名地萌生出了一点什么。

      食月举剑随手斜削掉一截棺木后,看了棺里的红衣男子一眼,和昨日的活色生香比起来,今天的他显得尤其狼狈,神色枯败,眼神空洞,唇色惨白,衣衫凌乱,好不凄惨。

      “你是何人?竟敢插手我刘家家事!”

      伴随着这声呵斥,刘府的奴仆层层包围住食月等人。

      少年看向始终站在高阶上发号施令的贵妇人,没有说话,她先是将手中的利剑插回身旁侍卫的剑鞘中,吩咐他们:“你们过去将人扶起来,安置到马车上。”

      姬聆被人扶出来后,手指和双腿还有些惊吓后的痉挛,经过食月身旁时,他低低说了一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食月点了点头,这才转首,朝着那贵妇人冷言道:“本官贸然插手,便是因为此子涉及官事,万不能让你伤了他的性命。”

      贵妇人冷笑一声:“什么官事?我怎知你是不是这个贱人的奸夫?此番来是不是要借着官事的名义带走他?”

      姬聆走远的背影一顿,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老夫人慎言。”食月面色微沉,“君王治下,我为官,你为民,难不成刘家连官事也敢管了?”

      贵妇人喉头一哽,一瞬间不知道该应什么。

      官家的事便是君家的事,她若说敢,那么明日,整个刘家将无一人能幸免;可她若说不敢,刘家的男妻就会被庇护,而她的儿子则只能独自葬于地下,她怎能甘心?

      “本官为新任铸钱使,现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食月扫了一眼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刘家奴仆,许是被她如看死物一般的眼神所慑,这些人的双脚正不自觉地往后退。

      她神色平平,却又十分果决地道:“开路,启程回卫西城!”

      一声令下,护卫们霎时如切瓜砍菜一般,一见了血,其他人立刻屁滚尿流地往外跑,看起来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一下子就成了散沙。

      食月闲庭信步地走出巷子,翻身骑上良驹。

      刘弗陵骑着踏雪凑过来,眼睛发亮地说:“喂,你方才那一剑也太英勇了吧。”

      食月心里正琢磨着事情,随口敷衍道:“比不上世子。”

      “……”

      想起前夜的狼狈,刘弗陵莫名觉得有点讽刺,他脸上的笑容一垮,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兴头。少年闷头闷脑地牵着踏雪拉开距离,离食月和她身后那个危险的刺客远远的。

      食月领着队伍继续前行,因着有马车,他们的速度便慢上一些。

      将近一个时辰后,队伍进了卫西城的城门。

      去李府的路上经过一家客栈,食月忽然吩咐道:“在这里休整一下。”

      “这眼看就要到……”刘弗陵生了一路闷气,终于憋不住凑上来说话了,话未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队伍后面的马车,凑近食月耳边悄声说道,“你不会是为了他吧?你、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食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跟龙阳之好有什么关系?若是有一天你也衣衫不整,我停下来让你休整一下,你莫不是也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哦。对不起。”刘弗陵坐直身子,有些困惑地嘀咕,“这哪能一样啊……同为男子,我却觉得他比女子还狐媚,我能不怀疑嘛?”

      食月并不理会,她叫小二上了一些茶水和饱腹的吃食给众护卫,然后走进隔壁的成衣店买了两套衣裳和配饰,让卫南珠送去给姬聆。

      栗发少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捧着衣服走上楼。

      转过拐角,站在某间客房前,卫南珠眼睫低垂,屈指轻轻敲了一下。

      里面传来男人轻哑的声音:“……谁?”

      她一板一眼地回:“公子,奴是来给您送衣裳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霎,

      片刻后,门扉被拉开,与在食月等人面前不同,姬聆此刻的神情既不温媚动人,姿态也并不谦卑乖顺,他看着卫南珠,神色冷淡地说:“给我吧。”

      少年低眉顺眼地递过衣裳,当手中的重量一轻时,她的手指禁不住颤动了一下。

      男人接过衣裳,随即便关上了门。

      二人没有过多的交谈,甚至连对视也只有一眼,

      卫南珠转身,沉默地沿着原路下楼。

      正在大堂中借着喝茶水掩饰的食月眸光微动,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视线。

      一盏茶后,客栈上的茶水吃食被众护卫一扫而空,姬聆也从楼上走了下来。食月看了他一眼,她特地买了两套衣裳,一套茶红色,一套素白色。

      此时,他择了那件茶红衣裳换上,大片蔓延的茶红衬得他的肌肤如玉质般清透细腻,在光线不足的客栈内散发出淡淡柔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雌雄莫辩的美,霎时看呆了大堂内一众男人,只觉得那若柔若无的撩人风情仿佛化作了羽毛,轻飘飘地扫过胸膛,心口突然就密密麻麻地痒了起来。

      他们忽然间就理解了,前任铸钱使为何要娶男妻。

      便连见多识广的南王世子也不能免俗,他眼神微滞,神情中流露出一股真切的茫然:“……”

      这男人美得……

      安能辨其是雌雄?

      他回忆起自己活的这短短十几年,能让他记住的美人并不多,而上一个给予他美颜暴击的男子,还是挂在王陵里的桑武帝。

      还是食月道:“走了。”

      众人才从那片刻的恍神中清醒过来。

      姬聆垂下眼睫,自行上了马车。

      ·

      “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杜大人,周公,久违。”李枸笑眯眯地伸出手,“里面请。”

      从申时开始,李府门口便车水马龙,权贵云集,李枸以一贯笑眯眯的面容迎来送往。到了酉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才有一行人姗姗来迟。

      李枸眼睛轻轻一眯,又恢复一贯的微笑:“……终于来了。”

      两位刚与他打过招呼的中年男子心领神会地一笑,他们对视一眼,脚步从容地走进了李府。

      这姗姗来迟的一行人便是食月等人,亲自在府外候了许久的李枸看上去并不恼,仍旧笑脸相迎,他看见队伍后方还跟了辆马车,不由惊讶道:“……这是?”

      话音方落,便从马车内走出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人,一身茶红衬得他露出来的一双漂亮眉眼雌雄莫辩。

      只是当那双妖媚的眼眸如柔波一般轻扫过来时,眼底似乎掠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李枸觉得自己应当没有看错,他暗暗皱了下眉,心中方升起一丝警惕,便听食月介绍道:“这是前任铸钱使刘规的夫人,此番来是因亡夫之事有求于大人。”

      姬聆像个提线木偶般,跟着她的话安静地行了一个礼。

      李枸心中有些诧异,刘规娶了男妻他是知晓的,但听说他那男妻不喜出门,刘规也不愿对方出门招蜂引蝶,故他也一直没见过对方的真面目,没成想这刘规死后,他的男妻倒是肯出门奔走了。

      他目光隐晦地上下打量着男人,果真天生媚骨,不过刘规才死两日,他现在穿的这身衣裳也太不合时宜了些,竟是张扬的茶红色。李枸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再多的警惕和怪异,也因为对方男妻的身份而被他下意识地忽视了。

      一个以色侍人的男人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天色暗下来之时,接风宴开席了。

      李枸举杯含笑道:“今夜将诸公聚于陋室,便是为了给南王世子和平大人接风洗尘。来,李某先敬诸公一杯。”

      他没有过多赘述,但在场之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们知晓食月的官职,也知晓她此行来卫西城的目的。

      他们看着坐于李枸左二一身绯朱官袍的少年,眼底的神色都沉了沉,各色心思掩藏在虚假的笑意下。

      众人举杯共饮间,歌姬舞女纷至沓来。

      李枸饮毕开场酒,笑眯眯地朝刘弗陵举杯道:“世子大驾光临卫西城,令寒舍蓬荜生辉,李某敬世子一杯。”

      因着昨日闹了不愉快,少年没有给李枸好脸色,他冷淡着一张矜傲的脸蛋,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对李枸的话置若罔闻。

      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

      李枸不以为意地想道。

      也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会给把脸色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给人看。

      若非他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若非前夜那人失手了,此刻他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枸心底冷笑,面上却宽容地笑笑,自顾自饮尽了手中的酒,又另斟一杯,举杯向食月道:“平大人初来乍到,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李某……”

      他话未说完,便听到方才置若罔闻的少年嗤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好似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当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背景板。

      食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李枸目中掠过一丝厉色,方笑眯眯地同食月继续道,“这位是杜大人,是本县的盐铁官……这位是周公,周家是卫西城数一数二的世家望族,在整个君国经营着众多的钱庄和米铺……”

      嗯,李狗这是开始给她介绍贿赂对象了。

      食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一一举杯敬酒。

      酒过三巡,空气中弥漫开丝丝缕缕的脂粉香,混合在令人迷醉的酒液陈酿中,让人不禁醺醺然起来。宴中已经陆续有人对美貌侍女上下其手,还有人领着歌姬舞女外出“透气”去了。

      食月也睁着一双醉意迷蒙的眼眸,抓着身旁美貌侍女的衣裳,说自己身上酒气太重,叫她带自己去找个屋子换身衣裳。

      站在食月身旁的两个美貌侍女隐晦地看了一眼李枸的眼色,得了他的指示,便领着人往早就布置好的屋子里去了。

      刘弗陵虽然年纪小,但见识多,这美色贿赂一旦入了套,想要脱身就难了,念在平月救过自己一命的恩情,他连忙道:“平月,我随你去吧。”

      有他堂堂南王世子镇场子,那些魑魅魍魉休想近身!

      他是好意,没成想有人却不领情。

      食月将半个身子倚靠在美貌侍女胸前,头也没回,醉醺醺地朝身后摆了摆手:“不、不必麻烦,世子便留、留在此处享乐吧。”

      刘弗陵愣了一下,南王府家教森严,因此他虽懂却不碰,只是却管不得旁人,少年眼神复杂地看着一场宴请下来便同流合污的食月,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失望和难过,或许还掺杂着些许理解。

      天下本就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更何况平月既不像他出身王族世家,也没有家财万贯,只不过是个出身草根的普通人而已。

      作为草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争出一条坦途。

      说不定这就是平月想走的道,他阻挡在这里,平月还会厌恶他阻挡了自己的道。

      最终少年再也没说什么,他眼底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沉寂于一片深黑后,便起身离开了厅堂。

      此时,宴会厅中剩下的人并不多了。

      坐于上首的李枸也要起身离席,突然被一个轻软温媚的声音唤住。

      “李大人,请留步。”

      喝了半肚子酒的李枸乍然一听,身子就酥了半边,他迫切地回头,眯起微醺的眼睛打量,才认出这个叫住自己的面纱美人是今日随平月一道来的,他是刘规的男妻,今夜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有求于自己。

      不过男妻,真的只是一个人的妻么。

      焉知不是刘规讨好上级同僚的脔宠?

      李枸目光深沉,视线仿佛柔软滑腻的蛇信在男人的腰股处不停游走。

      他很美。

      而刘规,他名义上的丈夫,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枸本不是性急之人,但那个男人一身红衣实在狐媚入骨,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只撩拨得人心口发痒,叫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吞吃入腹。李枸这般想着,很快就没有多余的耐心了,当即便道:“随我来。”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安,却还是一路安静乖巧地跟着李枸行到了内院一处静室。

      “说吧,你要求我什么?”

      男人轻言细语地说:“……妾身求的,是亡夫生前送给大人的一副画。”

      “什么画?”

      “也不知大人是否有印象,是一副题为《静水深流》的风景画,出自五百年前的鲲鹏居士之手。”

      “哦?”李枸头脑醺然地盯着男人漂亮白皙的脖颈,心中一边可惜蜿蜒至领口后便被衣裳遮起来了,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你求这幅画做什么?”

      男人咬着唇,温声道:“这、这其实是妾身的祖传之物,当初亡夫苦于没有合眼之物送与大人,妾身才将其拿出来的。”

      “既然送了,现在怎么又想求回去?”李枸的视线上移,隔着薄薄的面纱,仍然能瞧出男人的唇形十分漂亮,李枸有些忍不住了,他主动拉近双方的距离,高大肥壮的体型和虎视眈眈的眼神逼得男人羞惧地后退两步后,一只大手用力握上男人纤瘦的肩头,“你可知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男人被李枸的力道一推,两手撑到角落里放灯台的桌案上,他面上羞赧,磕磕绊绊地道:“知、知道。”

      “嘶啦——”

      李枸大力扯开了男人的半边衣裳,霎时春光乍泄,露出一片玉白温软的胸膛,触手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中间点缀一粒风中摇曳的红珍珠。

      “娘的,这具身体怎么比女人还骚。”

      李枸骂了一句,俯下身。

      正是此时,脸色绯红的男人握紧桌案上那把剪灯芯的剪子,“噗嗤”一声扎进李枸的颈侧。

      李枸立刻挣扎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他一拳暴怒地锤向男人。

      姬聆面无表情地受了,手掌冷静地旋了旋剪子,加深血口。

      他用温媚的语气轻声说:“李狗,安心地去死吧。”

      李枸已经站不住了,一颗硕大的头颅靠在姬聆肩上,那双痛恨噬人的眼睛死死瞪着,充满了恐怖的红血丝,却看不到面前的凶手,他的喉咙始终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每每一喘气,颈侧便涌出一股滚烫的热意,霎时血流如注,血腥冲天。

      姬聆又骤然抽出剪子,扎了更深的一刀。

      “嗬!”

      李枸的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此时不知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眼底骤然掠过一丝震惊,然后便失去了焦距。

      姬聆推开那具尸体,没了支撑的□□顿时如肉山一般轰然倒塌在地。

      半晌,他撕掉面纱,垂着脑袋低低地轻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珠。

      笑到最后,他笑够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珠里也没有光,麻木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灵魂。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屋门骤然被李府的侍卫一脚踹开,有奴仆惊恐的尖叫道:“杀人了!主人被杀了!”

      周遭乱乱糟糟,但姬聆却像是没听到般,低头仔细整理自己身上被扯开的衣裳。

      仿佛东窗事发之后,是生是死,他都不在意了。

      不过这么说却也不尽然,应该说,背负仇恨八载春秋,一朝大仇得报,心愿已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让他留恋了。

      突然从一片嘈杂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在一大潭浑水中,有一缕潺潺泉水注入了他的耳中。

      “明明看起来挺聪明的,这手法也太笨了点。”

      姬聆勾着腰带的手指一顿,倏忽抬头。

      ——只见房梁上,正坐着一个眉眼冷淡的少年,他游刃有余地枕着双臂半靠在梁柱上。

      姬聆忽然意识到,少年从头至尾都在这里看着。

      于对方来说杀死一个壮年男人或许毫不费力,但却是他用尽全力的刺杀,最后竟只得了对方一句“这也太笨了”的评价。

      想起今日的种种画面,自己的狼狈、脆弱、狠毒在此人面前展露无遗,包括用美□□敌,都被同一个人看了去,姬聆的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眼含讽刺地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样,做事都有选择的余地,身体文弱的侍郎大人,你说是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121章 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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