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失语症 ...
-
他又在哭。
不说话也不闹腾，只是哭，无声的掉着眼泪。
林秋白刚洗完澡进房间时就见到他这副样子，可怜巴巴的缩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又来了。
每隔一段时间顾简就要来这么一套，只哭但不说话，她有些不耐烦。
“你又怎么回事？”林秋白语气不是很好的问他。
男人哭个不停，眼眶红得吓人，听到她的话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拿着她的手机调出她和其他男人的聊天记录来举给她看。
上面的内容暧昧，语气亲密，甚至还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顾简的举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泛白，通红的眼睛执着的看着她让她给个解释。
女人却烦躁的抢回手机，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你闹够了没？”
男人呆愣楞的看着她，对她的粗暴有些不知所措。
林秋白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来气，转身丢下一句我今晚睡客房就离开了，背影冷漠又决绝。甚至连一句安慰和道歉都没有。
顾简浑身发冷的看着被她不耐烦关闭的房门，委屈的蹲下，把头埋进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个不停，心底委屈又痛楚。
他只是...想要一句解释而已。
已经深夜，他直起蹲的有些僵硬的身子，胸腔的闷涩难受丝毫没有减少，毫无睡意。
一步一步摇摇晃晃走到林秋白的房门前，顺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试图在这种距离下找到安全感。无声的念叨着她的名字，鼻腔的闷痛让他止不住眼泪，委屈又嫉妒的绝望在疯狂发酵。但是他又不敢敲开房门，怕看到她不耐烦的厌恶神情。
他知晓自己的恋人是个风流的性子，在一起这么久以来他也没有过多约束她的交友，但是以前在被他撞破她的风流韵事后好歹还会温柔的抱抱他，亲亲他。可是现在，每一次闹别扭，林秋白都不再耐烦哄他，甚至一句软言软语的安慰都没有。明明是她的错，可是却只会要求他接受服软，丝毫不在意他的情绪和心意，毫不留情的随意践踏。
顾简回忆着他们的聊天内容，更加难过。
他曾是见过那个男人的，不止一次。
他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一样，他们很快就会分开不再联系，秋白的身边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久了还在一起，在他多次闹过脾气的情况下。
顾简大学时是A大著名的校草，高岭之花，以冷漠难追闻名。偏偏林秋白不信邪，在和好友的打赌中，追到了他。
她风趣又美艳，自己听说过很多她的事迹，甚至在篮球场医务室都遇到过她很多次。她会去看自己喜欢的男生的球赛，给他加油、递水，也会陪伴着受伤的男友的在医务室包扎，温柔的呵斥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但是，每次遇到她时，身边都是不同的男生。
他知道她花心又风流，但还是心动了，固守的阵地被完全攻陷，在她的甜言蜜语中沉沦。
被她忽视被她厌烦让顾简难受极了，他胸口汹涌着窒息的疼痛，难过的流着眼泪，双眼无神的盯着客厅。
茶几上反射着冷光的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撑起身子，走到客厅盯着这把刀出神，魔怔了似的伸手拿起。
割下去，心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
*
林秋白出来喝水时看到的就是他一边哭一边自残的行为，伤口深可见骨，狰狞的爬满手臂，地上红色的血迹蔓延，在冷月的映照下散着诡异的光泽。
“你又发什么疯！”林秋白急忙把他的刀夺过来，控制不住的低声咒骂一句，连忙拨打了120。
顾简手中的刀被夺走也毫无反应，看着秋白有些愠怒的面孔，心口一抽一抽的辛苦酸涩，有些疑惑，为什么...还是那么痛？
林秋白看着依旧麻木掉眼泪的男人，也没心思管他，拿出绷带强硬的扯起他的手臂简易的包扎一下，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顾简依旧一言不发。
直到被带进医院，缝好针扎了针打吊水他也一声不吭，只垂着头，无声的掉着眼泪。
“你到底想怎样？”林秋白看不下去他要死不活的样子，无奈开口。
“......”
“你说话啊？”
“......”
顾简还是沉默，张了张嘴却不发出声音，抬着通红的眸子看着她。
林秋白一次又一次的询问也得不到回应，只觉得压抑，无奈的揉着眉头，起身离开了这个病房。
背后传来“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林秋白只觉得他又在发什么疯，丝毫不想去理会。
顾简仓惶的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被抛弃的恐慌彻底淹没了他，想求她别走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衣角，却因为失血过多身子无力又发软，重重的跌到底上。
他趴在地上，闷哼着想要爬起来，女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终于触动了他脆弱的神经，呜咽着流着眼泪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他真的不是在幼稚的闹脾气，奢望她能够看懂他的倔强，他只是，说不出口。
*
林白容在医院沉默的陪了他几天，在他伤好即将要出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了分手，她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不理人，决定放他自由。
顾简被照顾了几天，享受着她难得的温情，现在却突然被她放弃。
分手来的猝不及防，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心脏就痛得快要死掉，窒息酸涩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上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睁大眼睛，带着痛楚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林白容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也在保持沉默，语气带着嘲讽，“你那是什么表情？”
“听不懂吗？”
“我说，分手。”
女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冷冰冰的刺进顾简的心里，他抹着眼泪疯狂摇头，哽咽着拉住了林秋白的手腕。
却被甩开一次又一次。
他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一次又一次被她甩开手让他知道了她分手的决心，惊慌失措的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眼泪一直流到她的锁骨。
“放手。”
顾简摇头，哭得厉害，身子一颤一颤的，张着嘴巴艰难地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不...”
不分手...
“我说放手。”
“你真的很烦。”
女人没有耐心再陪他玩，抬手拆着自己腰间僵住的手臂。
顾简无助的加大环着她力度，身子忍不住颤抖，心脏痛的快要爆开，巨大的恐慌紧紧攥住他。他疯狂的摇着头，挤出的音节嘶哑又难听，“不...不...”
不要分手，不要丢下他一个人，不要不要他...
林秋白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的怀抱，利落又不带留恋的离开了他。
顾简想让她别走，拼命想挽留她却只能挤出沙哑的单音节，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想去追她，乞求她回心转意，但是脚步却好似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动。最终身子一软，承受不住的晕倒在地上。
*
林秋白再见到顾简时是在一家疗养院。
顾简的妈妈亲自找上了门，那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女性，放下长辈的身段红着眼请请求她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小简他有暂时性失语症。”
“小的时候遇到过车祸，受到的刺激过大留下的病症。”
“情绪稍微激动，或者受到重大打击就会说不出来话。”
“一般会持续三天到一周，但是最近三个月，他都不能开口，还出现了自闭心理，我们为他请了心理医生也丝毫不管用，小简他根本不配合。”
“听闻林小姐是他的女朋友，林小姐，求你去看看他。”
林秋白有些愣神，他们在一起时顾简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答案。
原来他不是故意沉默，只是说不出话。
她突然有些心疼。
男人原本还算健壮的身躯此刻单薄又消瘦，脸上瘦的都有些脱相，面色苍白的呆愣楞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毫无安全感的缩成一团坐在那里。
她下意识的放慢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男人呆愣楞的表情有了色彩，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贫瘠昏暗的心底又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奢望来，铺天盖地的委屈把他淹没。有些慌张的躲进被子里背对着她躺好，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
林秋白难得的有些尴尬，这么久没见，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一时间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他轻微的抽噎声。
她叹了一口气，“怎么哭了？”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对不起。”
她道了歉，把手放到了被子上，隔着被子轻轻抚摸着颤抖的身躯，带着安抚的意味、
“以前我不知道你有失语症，还对你那么不耐烦，抱歉。”
顾简在被子里哭得厉害，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她，第一次过来道歉。被哄的孩子会感到加倍的委屈，现在他就是这样的心情。这一刻那些泪水都有了名字，是思念和爱意。
他很想她，想到快发疯。
可是她不要他了。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她的不耐和冷淡。总归，那个时候她还允许他爱她。
林秋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问道：“你怎样才能好起来？”
“为什么不看心理医生？”
“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顾简躲在被子里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生命里没有她，他快死掉了。
这么久不见她他真的很想她，可是手机号又被她拉黑，所有的通讯方式也被删除，他没法再联系到她。他怕再引起她的厌烦，也不敢擅自去找她，自己这副说不出来话的样子他自己看了都难受，怕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打扰她会被厌烦的喝退。
林秋白看他哭的不行的样子有些心疼，现在终于意识到他以前是在用怎样笨拙的方式爱她。她拍了拍顾简的被子，决定给他时间冷静一下，“你先好好休息。”
“我明天再来看你。”
刚要转身离开，就被顾简抱住了腰，他惊惶的看着她，脸上全是泪水。
他怕林秋白再次离开，再也不给他踏入她世界的机会，张大嘴巴，用尽全力的沙哑悲鸣，“别...”
“...别...”
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一根浮木，带着希冀带着无助，“我...我...爱...”
“...我...爱！”
“别...别...走...”
强行发声让他的喉咙很痛，呼吸都带着带着血腥气，喉咙的扯痛一直传达到肺部，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在用最大的努力，卑微的诉说他的爱意。
林秋白心软了。
她主动伸手抱住他，轻声哄道：“不走...我不走...”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脑袋，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发泄着委屈。
她突然对他有了惊人的耐心。
*
他终于，也感受到了被她爱着的滋味。
是那样好，那样令人着迷。
顾简最终得到了她的爱，在林秋白的陪伴中，他的暂时性失语症好的差不多了，郁郁的心情也被开心占满，但是他仍旧恐慌，这段美好的日子像梦一样，他怕梦醒了，林秋白就不见了。
后来，他们结婚了。
婚礼上顾简哭的像个孩子，结结巴巴起来的抱着她软软的索要承诺，“你会...呜...你会一直...一直爱我吗？”
林秋白吻掉他的眼泪，对他承诺，“会的。”
“我会一直爱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失语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