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无语望天2020

4、第 4 章

　　“话说宁国公主长的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两只铜铃大眼那么一瞪，夏王就吓得栽下了马，身边大将无不…”酒馆里，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宁夏大战，引得众人连声叫好。
　　换了衣裳的拾得听的也是津津有味，羲和半捂着脸，笑个不停。
　　该把这说书先生送回去给宛姨和素素说个书，对了，南宫、北安肯定也爱听。
　　公子羽倚窗而坐，偶尔抿口酒，见她笑成这般不觉轻扯嘴角。
　　小店里一下子坐了三个风采卓绝的外乡人，很是突兀，除了听书，客人们就是在打量他们。
　　羲和笑完，夹了一筷子菜给拾得，又夹了点给小雪狮，自己却什么也没吃，拾得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口一口认认真真的全都吃了个干净。
　　在她身边是什么人，不像侍卫也不像随从，倒像她在照顾他，公子羽揣摩着，目光紧紧锁在拾得身上。
　　“小二哥，”待说书先生离场，羲和出声叫住店小二：“你们城里有人家走失过年轻男子吗，二十出头，身量约莫一丈八。”
　　店小二摇摇头道：“我们这地小，未曾听说。”
　　见拾得困惑的看着自己，羲和安抚道：“没事，我们慢慢找，定会为你找到家人的。”
　　拾得低头掩去复杂神色，再抬首朝她微微一笑。
　　“姑娘，你们住店吗？”小二为了贪看羲和两眼，转回桌前问道。
　　“不了。”羲和打算吃好便出去买两匹马，接着赶路。
　　“可惜了，今夜是我们这的月神祭，有月神庙的开光大典，还有一线牵，可灵验了，您瞧，外边全是附近集镇赶过来的人。”
　　外间确是人声鼎沸，羲和饶有兴致问道：“一线牵是什么？”
　　店小二回道：“一线牵是我们这儿姑娘小伙找意中人的特有办法，每月的月神祭，未婚嫁娶者都会手系红线，遇到中意一方便会想方设法把两者红线系上，若对方无意，则唯有放弃，但灵验就灵验在红绳系上后，两人定能情深意笃白头偕老。”
　　羲和想了想，遂改了主意，决定留宿一晚。
　　入夜，整个小城烛火通明，人声鼎沸，街上男女身着艳丽服装，有捧着花束含羞带怯的，也有大大方方寻寻觅觅的，但几乎人人手端都系着跟不长不短的红线。
　　因着店家提醒前两年有人看中个姑娘强系红线不成直接抢了回去，未免麻烦，羲和换了身男装，与拾得一同去看热闹。
　　“云国确实富庶。”羲和感叹道，云国物产丰富，云王这些年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一路行来，云国人脸上洋溢出的幸福感让她深有感触，故而多年来她也是休养生息，不愿轻启战事，可惜宁国位置太过特别，三国无不虎视眈眈。
　　但她也有点困惑，为何这次云国和玄国没有趁机发难，须知虽然大败夏国，但宁国也损失颇大，本可以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位公子，来系根红线吧。”一路上，不断有人试图给他俩系红线，可都被她婉拒了，只给拾得买了串糖葫芦。
　　拾得接过糖葫芦，怔怔的，不知如何下口，全然无视周边姑娘纷纷投来爱慕中带着探究的眼神。
　　羲和东瞧西看，很是开心，一会见两人情投意合互系红线，一会见男子夺路狂奔，两个姑娘紧追其后，一会又见一姑娘躲躲藏藏，一男子寻寻觅觅。
　　“公子，能否牵你的红线？”忽然一个二八少女迎上前，羞怯问羲和。羲和错愕，连同拾得也吃了一惊。
　　“姑娘，我们是外乡人，路过看看热闹。”羲和边说边摆手，可下一刻看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系上的红线，惊呆的说不出话来。
　　拾得本温润平和的目光变得锋锐如刀，环顾周遭，细细打量围观的每个人。
　　不远处酒楼上，公子羽白衣飘飘，手里缠弄根红线，看着一脸吃惊困窘的羲和，兴味盎然。但当目光移向警惕的拾得，转而变得幽深晦暗。
　　很快，羲和恢复常态，平静的扯下红线，道：“抱歉，许是误缠上的，我已有家室，姑娘请另觅良缘。”
　　“我不介意做小。”少女急忙拦道。
　　拾得冷哼一声，拉过羲和拔腿就走。见状，公子羽旋身下楼，尾随而去。
　　“慢点，慢点。”羲和被拉扯走的踉踉跄跄，待到人少处，拾得方停步，然后一把把糖葫芦塞回给她。
　　羲和望着黑着脸的拾得又想起方才的荒唐，忍不住哈哈大笑，拾得坚毅的脸孔慢慢柔和起来。
　　“公子。”突然冒出一个姑娘，对着拾得才要开口，怔愣着的拾得就被羲和一把拉过，飞快跑走了。
　　两人就这样跑跑逛逛，来到了月神庙，夜有些深了，月神庙前人不多，开光大典早已结束，有些小贩已经在收摊了。
　　羲和咬着糖葫芦，立定在庙前看着匾额，拾得也驻足看着若有所思。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慵懒嗓音：“公子你的红线与我缠到一处了。”
　　羲和转身，但见自己左手手腕不知何时又缠了根红线，而另一端则与白衣人右手的红线缠到了一起。
　　公子羽冲她笑笑，又傲娇的朝拾得一挑眉，挥挥手，道：“原来是个姑娘，看来我们是缘分天注定。”
　　羲和一耸肩，迅即出手扯断红线，平静又客气道：“陌路之人，何来缘分。”
　　公子羽也不生气，道：“你我有缘得见，何来陌路之谈，我叫白羽，敢问姑娘芳名。”
　　羲和摇摇头，当他是个痴傻之人，拉过拾得就要走，就在这时，突然涌来一群家丁，把三人团团围住。
　　“管家，你说哪个是小姐意中人？”其中一个家丁边打量着他们边问身边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摸摸唇边的小胡子，眯起眼道：“这个嘛，来啊，三个都给我带走！”
　　三人都没有反抗，任由那中年男子领着家丁把他们带到一处大宅院里。
　　院子里早等着几人，范府小姐是城里出了名的花痴，一直在找如意郎君，方才在街上看到一俊朗小伙，可惜一转眼就不见了，回家发了好大一番脾气，于是管家发狠，带人上街，只要看到俊俏男子都带回来。
　　这不，三人不知道闹的哪出，却都好整以暇，拾得更是东张西望，走来走去。搞得三两家丁窃窃私语，颇觉的有些异样。
　　范小姐被丫鬟扶将出来，见阶下立着三个俊朗男子，大喜过望，仔细一看，各有千秋，左边一个风流洒脱，中间这个俊美过人，右边小伙俊毅不凡。
　　范夫人瞧着也很喜欢，花痴女儿是她的心头病也是心头肉，若是今日能择个满意夫婿，明日她定去月神庙捐银还愿，于是对女儿道：“乖女，你可有选中哪个？”
　　范小姐对三个都很是喜欢，听她娘意思似乎只能选其中一个，不免有些纠结，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指了指拾得。
　　“哎呀，好好好。”范夫人大喜，转身对丫鬟们道：“还不快把新姑爷迎进西厢，好好安置。”
　　“等等！”羲和出声阻道，公子羽一脸兴味等着她后续，拾得也紧紧盯着她。
　　范夫人有些不悦道：“何事？哦，管家，拿点银钱给两位公子，权当受惊的补偿。”
　　羲和上前推开管家递来的钱袋，道：“你这是给你家姑娘挑夫婿？”
　　“不错！”
　　“这小哥是个痴傻儿，你家姑娘也不介意？”羲和背手说道。
　　“啊！”范夫人吃了一惊，但见拾得怡然自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又看到管家在朝自己使眼色，想着有九成可能，狠狠剜了管家一眼，转而安抚女儿道：“要不重挑一个？”
　　羲和忙退几步，半隐到公子羽身侧，却不料被范小姐抢先一步指道：“那就他吧。”
　　公子羽忍不住笑出声，被羲和飞了个眼刀，连拾得也侧目相视。
　　范夫人不是很喜女儿所选，却也勉为其难，正要挥手就被羲和打断道：“等下。”
　　怎么又是等下，范夫人横眉冷对道：“怎么，你不愿意做我家女婿，也不打听打听，能做我家女婿不知前世烧了多少高香。”
　　羲和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很愿意与小姐共结连理，奈何身不由己，”说完，把发簪取下，如瀑秀发一泻而下，看呆了一众人。
　　范夫人脸色由青转白又转黑，范小姐更是泫然欲泣。家丁们更是气都不敢出，暗叹姿容出众，胜似天仙，远赛过他家小姐。
　　羲和无语望天，想着今夜真是精彩，想到自己如今是凡人之身，忙拉了拾得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倒把公子羽凸显了出来。
　　范夫人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天不绝我，这不还有一个吗？于是朝着公子羽温言道：“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俗人，配我家小女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公子羽扭头看了眼无事人一般的羲和与拾得，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多谢夫人厚爱。”待范夫人满意的朝自己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已有心上人，适才与他情系一线，可不料却是个女儿身。”
　　他边说边做出痛心疾首样，还抬手将断了红线向众人示意，又转身深情凝望着羲和，惹得大家纷纷朝羲和看去，果然在她手腕上也发现断了的红线。
　　最后一个居然有断袖之癖，范夫人一阵晕眩，幸得身边丫鬟机灵忙搀扶了住，倒是范小姐已哇的一声哭了开来。
　　“管家，帮老身把这三个狂徒打出去。”范夫人面子里里外外丢了个干净，恼羞成怒道。
　　羲和见势不妙，拉了拾得就跑，公子羽身手矫健，尾随其后，就这样被一群家丁喊打喊杀撵了出去。
　　跑出半里路，不见人追赶，羲和喘气当头还不忘问拾得有无受伤，拾得气定神闲摇摇头，只一味扶着她不松手。
　　而公子羽则早已不见踪影，两人也没在意，只当他往其他方向跑了，就此回了客栈歇息。
　　翌日一早，待霍都带了几名暗探来到小城，羲和与拾得正好从另一个城门离去。
　　霍都寻了家酒馆只等与孟骁会面，再做部署，左等右等，酒壶里的酒不觉消了大半，渐渐也有些沉不住气来。
　　“大人，岐山我们都搜过了，之前两批人马踪影全无，近来云国守将宋诤在带兵剿匪，会不会？”暗探头目低声轻语道，很快被他一个手势示意停止了猜度，霍都冷静道：“一切等孟将军来再做商议。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你带两人去盯着宋诤，有任何异动尽快回报。”
　　“是！”暗探头目起身，带了同桌一人迅即离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久等未候到人，霍都决定赶往下一个联络点。
　　公子羽施施然从对面客栈走出，伸了个懒腰，想到昨夜的人和事，尽管未在羲和身上发现神力迹象，但仍然异常愉悦，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因得了线报，宋诤这次领兵剿匪抓获了不少山贼，还捕获了山贼的二当家齐山虎，可谓大功一件，很快，上峰传令，命其押解主犯去云国都城，于是，他安排了大队人马接送山贼到就近府衙受审，自己则带了十余名兵士押着齐山虎抄小道往京都赶去。
　　羲和怀抱小雪狮，与拾得骑着马，一路看山看水，好不快活，但羲和也没忘为他找寻家人。她早已断定拾得并非宁国人，因为所有宁人都在幼时就会在右臂上部纹上宁国的图腾凤凰鸟，而上次她为其擦拭降温，就已然确定。而最初拾得身处靠近云国的宁国边境，想来是云国人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而他就手掌有些茧子，但其他地方都是保养得宜，不像做过粗重农活，想来应该是好人家的子弟。
　　走着走着，绿叶转黄，初冬临近，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羲和与拾得来到了个小镇，这原本是一座荒废的要塞，如今住了百余口人，家家户户都在晒腊肉和苞谷，准备过冬。
　　夜黑的早，羲和与拾得便找了户农家借住一晚，第二日再赶路。
　　入夜，霍都带着两个暗探，身着夜行衣，潜行至农户家后面的一块靠坡空处。
　　借着昏黄的月色，见一熟悉的颀长身影朝着他们缓缓逼近，顿时心如擂鼓，双膝着地，待看到靴尖，不觉把头垂的更低了，霍都沉声道：“未能护卫主上周全，臣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