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请别撩》疏影凌霜

8、伊人有泪

　　“阿晗，傲雪姑娘的体寒是从身体内迸发出来的，盖棉被似乎不太管用。”牧风神情复杂地看着傲雪高佻勺衬的身姿已被三床厚厚的棉被盖住，依然没有起色，情况已经恶化至额头上都结起了冰霜。

　　风泽晗神情严肃，带着冰箭的视线射向牧风。“这就是你精进的医术？”

　　牧风耳朵一红，“寒冥毒乃天下奇毒，世间从未听闻有解药。原以为小涅遥已经是最大的奇迹，没想到傲雪姑娘才是。娘胎带毒，她是怎能活到这般年纪的。”

　　风泽晗蹙眉凝视着傲雪苍白的脸色，神情时而欢愉，时而悲痛，显然已沉浸在梦魇之中。他伸手想卸下那阻碍视线的面纱，接近脸颊时手停住了。

　　他回头看着牧风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没有其他办法？”

　　“泡汤池子，也许能......”

　　没等牧风说完，风泽晗已抱起傲雪往外走。“把阿穗和小涅遥带上。”

　　在一处风景优美怡人的山庄内，白烟缭缭。

　　一个婢女双手抽搐着站在牧风面前。

　　“咱们到底遇到了怎么一个奇女子，她的衣服怎么可以每一层都带毒，连隔着衣服都不起作用。”牧风已经不复几天前的英俊模样，头发乱糟糟的，眼眶下的黑影很重。

　　“没办法解毒吗？”风泽晗眉间紧锁，棘手的局面确实困扰着他。

　　“她警觉性非常强，一点汤药都灌不进去。而且当有人走近，她身体会绷紧。”本来这病就苦无对策，傲雪姑娘的表现更是增添了千难万险。这几天为婢女解毒真是耗尽了他的心血，仿佛和一个用毒大神在比毒一般。

　　“直接连着衣服放池子里，然后我再用功帮她烘干身体。”风泽晗的方案已经是现今最好的思路，牧风点了点头就去安排。

　　半柱香的时间后，牧风面如死灰的走进来。“这毒太可怕了，竟然连汤池子都结冰了。这人怎么可能受得了。现在汤池、艾灸、炕床都试了，就差没把美人儿放在火上烤了。”

　　这美人也不知道什么神仙结构，汤药也灌不下去，只能靠风泽晗的纯阳内力吊着不让她结冰。真是愁得他三天三夜不睡觉，硬是想不出好办法。

　　“我已去信师傅让他快马加鞭赶来，只是他此时在西域，只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的。”牧风苦瓜着脸对风泽晗说道，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真的被连续两次吊打了，实在是需要回炉重造。“只是你刚帮小涅遥疏通筋骨，再这样耗损内力你就和她同归于尽了。”

　　风泽晗给了他一记来自地狱的阴冷眼神，意思很明显：这难道不怪你？

　　牧风苦大仇深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回去继续翻翻医书。”

　　床上瑟瑟发抖的娇儿还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

　　“娘，傲儿来了！今天外婆教了傲儿飞飞哦！只要傲儿气沉丹田，然后就可以飞起来了哦！”一个穿着雪白小棉袄的小身影一边喊叫着一边运用生疏的轻功技巧半飞半跑进了嫣然居。

　　“傲儿真棒。你爹爹看到肯定会夸你呢！你爹爹啊，轻功很厉害的。过两天等你爹爹来了，让他教你如何在丛林飞行，还可以踏水而行......”思嫣看着冲进来的女儿，脸蛋儿因为飞快跑进来的缘故而红红的，抚了抚傲儿的背帮她顺气，笑着说。

　　傲雪一听嘴角稍微往下一沉，但很快就回复正常。思嫣正笑着唠叨着，并没有留意到这瞬间的变化。

　　“你爹呀，肯定快来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耽搁了呢！当年啊，我偷偷跑下山，在茶馆喝茶呢，不知道怎的就付不出钱。明明就带着钱袋子的，就是不见了。我一直都没搞懂，反正呢，你爹就出现了。帮我付了帐，还帮我安排了地方住。你爹他虽然总要去打仗，可每次回来总给我带些手信的。

　　还记得那天，他给我带回来翎风国的花，说‘嫣儿，当地人说这个花叫玫瑰，是要送给心爱的人的。我这辈子，真心爱的就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看一辈子的花开花落，草生草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这不重要。

　　只要你和我一路走向白头就好了。嫣儿，别离开我。嫁给我好吗？’傲儿，你知道吗......爹爹很爱娘亲的.......”思嫣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和傲雪爹爹的美好回忆。眼神中绵延的是温柔，沉醉，享受，快乐。她似乎讲给傲雪听，也似乎是在讲给自己听。

　　傲雪偷偷叹了口气。出生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来这里看望娘亲。小时候是外婆抱他来，会走路了就自己走来。可是呢，无论她说什么，娘亲最后都会绕到这一番话。

　　小时候，听完娘亲的话，她每天跑到寒梅山庄门口等自己英俊神武的帅帅的爹爹出现。她本来身子就弱，没两天就病了，但是她并没有放弃，等外婆睡了之后就带着娘亲跑出去等。

　　结果两个人都晕倒在寒梅山庄门口。等到傲雪醒来，已经三天后的事了。醒来傲雪第一句话是“爹爹来的吗？”那天外婆很凶，对着傲儿大吼“你爹永远不会来，他不要傲儿了。”

　　“娘亲说爹爹最爱傲儿了，最爱娘亲了！他会来的！他会来的!天翔哥哥和虎子哥哥都有爹爹，傲儿也有爹爹，爹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傲儿也吼回去，用尽了小身板里面的全部力量吼回去。

　　“那天翔哥哥生病的时候，陈昂叔叔哪次不在天翔身边？你和娘亲生病的时候他在哪？他在哪？”外婆的话让傲儿手足无措，对啊，为什么每次很疼很疼，爹爹都不在。天翔哥哥哭了，天翔爹爹就会出现。虎子哥哥上次发烧，虎子爹爹都去给虎子哥哥做药吃。

　　“为什么傲儿，只有外婆，有娘亲，没有爹爹？”傲儿双眼红红的，眼泪在框里打转，茫然无措的看着外婆。

　　外婆搂着她，哀伤无奈却坚定地看着傲儿说“傲儿，你爹得他不会来了。我不骗你，你要自己去学会承受，学会坚强。你娘亲就是太软弱了，她承受不住，所以大家就骗她。你也不想被骗对不对？”

　　傲雪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爹不要你和娘亲了。孩子，记住，你要保护娘亲，让她开心，别像你爹一样伤害她。”

　　“所以傲儿没有爹爹吗”傲雪不敢相信，执着的问。

　　外婆梳着她的头发，说“你没有爹爹，但是你有爱你的外婆，娘亲，朝天椒爷爷，安姨姨，天翔哥哥，你有好多好多疼爱你的人。他们都比你爹疼爱你。

　　还有，孩子，你要增强自己的能力，学好医术，轻功，武功，要学会坚强和保护自己，别像你娘亲那样被坏人欺负。”

　　傲雪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所以爹爹是坏人？”

　　外婆点头，说道“所以傲儿要坚强，保护娘亲是不是？”

　　傲雪坚定地点点头，抬起头说道“我要保护娘亲。”

　　“那你答应外婆别带着你娘去等你爹了，这样你们就会生病，会痛痛。但是你也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娘亲哦！这是保护娘亲呢！”

　　“傲儿知道，绝对不再等坏人，也不告诉娘亲爹爹是坏人。”

　　傲儿来见娘亲，听得最多的就是坏人爹爹。后来朝天椒爷爷说，娘亲是有病，她不清醒了。所以傲儿不怪娘亲。傲儿每次都乖乖的听娘亲说，然后服侍娘亲喝药。

　　“三郎~思嫣好疼......好疼......啊~ 冷.......啊......好冷......”思嫣在床上疼得翻滚着，手臂和额头上隐隐可见爆起的青筋，肌肤上则似乎泛起了一层冰霜。

　　“庄主，大小姐寒气攻心，只怕.....”安嫂看着床上翻滚的人影，心里就像被刀一片一片割着，疼得慌。

　　“为今之际，唯有以毒攻毒了。只是这赤焰草的药力，真是不好把握”寒素云皱着眉说道。

　　“庄主，这赤焰草药力那么烈，大小姐完全没有内力功底，本来身子已经弱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受的住啊！”

　　“可这是为今唯一的解救。”

　　“要不让奴婢尝一下这寒冥毒，我再试药吧！这赤焰草只是新的尝试，大小姐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折腾啊！”

　　“胡闹，阿安。你跟了我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岂是让你牺牲去换我女儿的人。这个寒梅山庄，谁也不准。就算试出来我也不用。”

　　“庄主，奴婢心甘情愿啊！这大小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为她做点啥，奴婢心里难受啊！”

　　“真要试药也是我去试药，我是她亲娘。”

　　“庄主，您病倒谁配药。这可怎么行！你是庄主，把你的命......”

　　“别说谁的命尊贵，众生本就是平等......”

　　在素云和安嫂激烈争论之际，傲雪糯糯的嗓音响起。

　　“傲儿本来就带毒，我来试药。”

　　素云和安嫂同时转头，正色地齐声说“不行。”

　　“傲儿懂得医理，身体也比娘亲好，我的身子受的住大家的内力。我可以试药的。不是，是找到解我身上寒毒的药。”

　　素云和安嫂都被小孩严肃的神情震惊到了，想笑，却笑不出来。分析得如此准确，可是，她才三岁啊。“不行！外婆不允许。你知道试药多么辛苦吗？你现在每一周都有两天寒毒控制不住，赤焰草，火龙须这些药哪个不烈，寒热交加，生不如死！”素云坚决的否决。

　　“外婆，你说过，我要保护娘亲。我要坚强的。每次冷冷和痛痛的时候，傲儿都挺过来了。傲儿真的可以的。傲儿不想娘亲痛痛。”傲雪突然跪了下来，抱着素云的腿，哀求着。

　　素云的眼泪啪啪不断落下，嘴里不断念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可是作为医者，心里何尝不知道这又是最好的选择呢。这毒深埋体内多年，也许已经生出了无数的变化。单纯服用寒冥毒试出来的药不一定适用的。而傲儿本就是思嫣体内各种毒素的传承，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外婆，傲儿相信外婆，求外婆。傲儿也想解掉寒毒，像天翔哥哥他们一样跑出庄去玩。”

　　素云和安嫂对望了一眼，只能流着泪无奈的点点头。

　　这一次开启了历时两年的试药生涯。火龙须，赤焰草，火焰兰，一样样的试，从一钱到五钱的配量。有时候傲儿服了药可以被搀扶着出去花园里走走，有时候傲儿服了药就在房间尖叫痛呼，脸色时红时白，有时候傲儿服了药就晕倒吐血，众人又是输内力又是回魂丹，才一次次把这可爱却憔悴的小女娃从鬼门关救回来。

　　而思嫣吃着那试过的药，病情不断好转。只是仍疯疯癫癫，只知道她的三郎，到后来连傲雪都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