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世客》偏世客

2、君戏否

　　！悄声回到住处，坐在床榻边，并未点灯，就于黑暗中脱衣上药。
　　柳墨妍不想惊动任何人，万一她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萧凉就知道今晚是玄月门的圣女了。
　　还有在京城外小院里照顾娘亲的清默，他要是听到点风声说圣女受了伤，那还了得，肯定不管不顾跑进京来了。
　　次日早上待早朝之后，柳墨妍入宫去觐见了当今皇帝，交代此行是代表玄月门为贺圣上大寿而来，以示尊意。
　　明面上是为了安皇帝的心，当然他信几分那就不知道了。
　　适逢皇家秋菊宴，她作为玄月门圣女受皇帝邀请留在宫中参加的宴会。
　　她随着引路的宫女去往安排她休息的宫殿，此次入宫，天赐良机。
　　玄月门暗探难以查探到皇家秘辛，而如今她已光明正大地受皇帝邀请留在宫中赴宴，待晚上宫中热闹时，王公大臣们携妻带子赏菊，觥筹交错之下，她应该有机会起身查探一二。
　　十一月底已是深秋早冬，一路上看到宫中百花凋零，一番萧索景象。唯有宫人们精心挑选培养各色各样珍贵菊花，花大如瓷殴，无不球，无不金银荷花瓣，色鲜艳，异凡本，在陆续被搬到举行秋菊宴的宫殿。
　　柳墨妍紧了紧身上的狐氅，将早上出门带出来的暖炉递给身旁宫女：“劳烦帮我换一个热一点的手炉。”
　　等走到休息的宫殿，柳墨妍已经是嘴唇乌紫，秀眉紧蹙，气息微弱。
　　随行的弟子见此，赶紧扶圣女在铺了厚垫的椅子坐下，然后端一杯滚烫的热水上来。
　　柳墨妍拿出带在身上的荷包，取出一颗龙母丹，摘下面具，与热水一同服下。
　　内力在身体里运行几个周期后，她的面色稍霁。
　　捂着重新换过的手炉，戴好面具 ，吩咐弟子：“再给我拿件厚披风来吧！”
　　弟子不敢有异，闻言赶紧拜礼去办。

　　深秋的天色易晚，还是日暮时，宫中四处就点满了灯笼，里里外外，一时间灯火的温暖热闹与宫殿的金碧辉煌交相辉映。
　　殿内桌、灯、炉、肴器、杯盘大觥、酒酿、王公大臣、丫鬟小姐夫人衣服花样，无不菊。夜色无边，烧烛映照，蒸蒸烘染，竟堪比白昼。
　　柳墨妍到秋菊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人间帝王与王公大臣觥筹交错，宫妃夫人们交谈甚欢，小姐公子们皆喜气洋洋，陶醉其中的和乐画面。
　　她多么也想做这画中人，家人在身边，做什么都很开心无忧。
　　习惯性地裹紧披风，随着宫人引路入座。
　　宴会上的众人看到柳墨妍入座，热切的气氛稍稍冷却了一瞬，有被家里宠惯了的千金小姐口无遮拦地嘲讽：“穿得像个球一样，穿这么多，真有这么怕冷？装模作样！”
　　有些邻座的公主小姐们，也在旁边私语。
　　柳墨妍听得这些声音慢慢地不减反增，甚至有些注重礼仪的大臣都在讨论，起身向皇帝作了一揖：“皇上恕罪，因身体缘故，草民畏寒。”
　　“萧王爷到～”太监中气十足又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殿中纷杂的声音。
　　一时间殿内安静非常，纷纷望向殿门口。
　　一身玄色衣袍，裹挟着殿外的寒风凉气，飞扬入殿。
　　步步轻慢，却又瞬息走到殿内，微微拱手向皇帝行礼，嗓音清冽不羁：“皇上万福金安，臣来迟了。”
　　皇帝哈哈一笑：“萧小王爷来啦，快入座。”
　　萧王爷神情清冷不变，一甩衣袖，似笑非笑望向高座上的皇帝：“我萧王府昨夜有刺客来犯，刺客左肩有我刺的一剑，可否请皇上下旨查看殿内习武女子身上是否有伤口？”
　　皇帝表情一惊：“是个女子？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夜袭我大徽朝萧王府。”
　　殿中再次沸腾，众人面色各异，闺阁女子大多面露担忧愤恨，混迹朝堂已久的臣工们，有些人意识到事情也许没这么简单，有些不满萧凉已久的大臣立即起身作揖，
　　“启禀皇上，臣觉得萧王爷提议不妥。在座习武女子的都是文臣武将的家眷，有些还是未出阁的闺阁千金，恐怕这……，而且也许那女刺客根本不在这里……”
　　皇帝还未来得及说话，萧凉转身望向那个开口说话的大臣，眼神幽深，凉凉开口道：“哦？赵大人阻拦清查，这是要包庇刺客的意思？”
　　那位赵大人本来觉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充足，这才敢站起来当面反驳萧凉，可没成想他根本就对自己的质问无动于衷，直接把他噎到死角。
　　赵大人赶紧对着皇帝跪下行礼：“皇上明鉴啊，老臣只是就是论事，是万万不敢包庇刺客的。”
　　萧凉却已经不耐烦和这些老臣口推舌绕了，望向皇帝：“皇上？”
　　皇帝双手撑在桌案上，面色严肃：“来人，请在座的习过武的各位小姐夫人，一个一个地带去偏殿检查。”
　　柳墨妍听得令下，暗道自己得赶紧行动，虽然被查出来她是刺客她有办法脱身，但是这样就把京城各方势力的目光吸引到玄月门和她的身上的话，此次入京她的行动肯定受限。
　　而且今日她的身体已经再受不得半点风寒了。
　　暂时无法脱身，但至少今日她得搜一搜这皇宫是否藏有有关豆月莲的秘密，这个不能耽误了。
　　柳墨妍见殿上混乱纷纷，悄然离殿。

　　“欸，殿下，您这是……”皇帝座下侍候的小太监看见二皇子起身向殿内走去，急得想开口喊住，又不敢大声放肆，连忙噤声。
　　从旁边穿过坐席，二皇子一袭湖蓝刺金白袍，缓步行风，端地是好一个金贵温润公子模样。要是平时，定能吸引不少女子的目光。
　　可惜今日，有萧凉弄的这么一出……
　　“你没事吧？可有一阵子没看到你了。”二皇子走到萧凉席旁稳稳坐下，面带喜意。
　　萧凉扯唇一笑：“谁能让我有事？”
　　二皇子嘿嘿一笑：“那倒是，你哪用我担心，你今天这又是弄的哪一出啊？”
　　萧凉懒得回答，目光却一直注意着玄月门圣女的方向。
　　二皇子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你怕是大致知道刺客谁了吧？不然你这么闹一出，还真指望我爹在殿上给你检查出刺客来不成？”
　　萧凉刚欲回答，余光看到玄月门圣女已经不在座席上了，立即拍一掌在贺启月背上，起身出殿。
　　二皇子贺启月正饮下半盏酒，冷不丁被萧凉背后一掌，立时呛得咳嗽不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他父皇的声音：“萧王爷你这是要去哪，殿上还没检查出结果！”
　　贺启月顿时反应过来，一边咳嗽的快喘不过气来，一边举手示意“咳咳咳咳……等下……咳咳等下……”萧凉你个混账，就不能好好儿地示意一下他吗？
　　“父皇，萧凉他……咳咳，他说他要去偏殿亲自查看一下，以免有误。”
　　皇帝闻言坐下，本来之前被萧凉气势震慑得灰溜溜的大臣们，一看到萧凉擅自离殿，激动得又有话要讲，听得二皇子这一听就不靠谱的解释，又蔫儿了。
　　是的，只要他萧凉不落实证，哪怕随便找个什么荒谬的借口，朝中大臣们就丝毫不敢蹦哒。

　　柳墨妍溜出秋菊宴后一路向御书房，路线她大致知道，但宫中道路实在太错综复杂了，她干脆翻身上宫殿顶，一路抄近路。
　　她今日穿得有点多，颇为费力，正要再次施展轻功，就看到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靠近，她眼前一黑，一身玄衣黑袍男子已经站在她面前，萧凉！
　　柳墨妍立即翻身下来，她今日没有佩剑，不能缠斗。
　　面门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她错身躲过，掌中运力反击其肩，萧凉微微一错身，运力飞身到她身后，反手拉住她的手臂，脚尖踢向她小腿。
　　她武功底子不好，没有多的招式来应对，她只能凭借强劲的内力生生弹开他。
　　一股柔劲的气流逼开萧凉，萧凉竟不再出手，反手背后，站在她面前，黑眸微眯，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怎么回事？萧凉知道了昨晚的刺客是玄月门圣女了吗，一直缠着她。
　　还是说，他认出了自己？
　　见他挡在身前，柳墨妍心知今日这个皇宫是探不成了，只能转身回秋菊宴，心绪纷乱。

　　柳墨妍踏进殿内，想像之前那样同样不引人瞩目地回到座席上。
　　结果发现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皇帝黑着脸开口道:“圣女这是去哪了啊，大殿内的贵妇贵女皆已在偏殿检查完毕，并没有找出刺客，如今就剩圣女你还没有检查了，朕的爱卿们还以为圣女心虚离开了呢！”
　　柳墨妍淡淡地行了一礼，“回皇上，小女在殿内待得气闷，去殿前花园透了会儿气。”
　　皇帝干咳了两声，下令:“既如此，那就请圣女配合，去偏殿检查一番吧。”
　　柳墨妍眉头一皱，她不怕检查出来她有伤，有的是法子解释。
　　就算萧凉他坚持要追究到底，皇帝最后把她交到萧凉手上，她也可以慢慢周旋，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查探萧王府。
　　但是，她今日……
　　随身的玄月门弟子立即上前跪下，“秉皇上，我玄月门圣女身体不适，不可见风见凉。”
　　有大臣立刻说:“只是检查一下，又不会多耽误，圣女练武之人，身体有如此娇弱吗？”
　　“对，还是说圣女心虚了？”……
　　“说不定玄月门派你来贺寿就没安好心……”
　　罢了，她柳墨妍到了今日，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吗？多痛一回少痛一回区别也不大。
　　柳墨妍声音平淡地开口:“走吧，偏殿检查。”

　　“不用了！她不是”。一道清冽不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此言一出，群臣沸腾，议论纷纷。
　　皇帝眯了眯眼睛，抬眼望向萧凉，“萧凉，你如何说她不是？”
　　萧凉望向柳墨妍，懒懒开口:“昨晚刺客身姿臃肿，不似圣女这般弱柳扶风。”
　　众人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昨晚刺客臃肿，今日这玄月门圣女裹的又是狐氅又是披风，这是弱柳扶风？
　　在座的大半闺阁小姐眼神如利剑般瞪着柳墨妍，恨不得取下她脸上的面具，看到一副丑陋面容，让萧王爷收回那句“弱柳扶风”。
　　柳墨妍暗叹一句，他果然还是认出她来了，不然之前明显他就怀疑昨夜之人是她，专门在大殿之上要皇帝检查习武女子，为她设局，现下又这般放过她。
　　“那，刺客不在大殿之上，萧王爷这……”皇帝为难地看向萧凉。
　　萧凉一撩衣袍，重新坐下，“我师出古机门，江湖上少不得结下几个仇家。”
　　皇帝目光深深，笑道：“原来如此，那萧王爷往后出行可要多加小心呐！”
　　二皇子贺启月看父皇的表情，再看看萧凉清冷不羁的样子，顿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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