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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狯岳跟着锖兔和义勇回了他们住的旅店，这对师兄弟似乎也有所感应似的，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三人到了房间之后就各自睡下，大约是这一晚上的经历让他们都过于疲惫了，这次就连狯岳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叮铃铃。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响。狯岳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来，狯岳刚要迈开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可他当低下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是梦吗？他想着，就在这时，雾气渐渐散开，一座茅屋显现在他眼前，许多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聚集在茅屋边上。
“锖兔和义勇能杀死他吗？”其中一个少年说。
“肯定能的，锖兔是我们中剑术最好的，义勇的天赋也很好。”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就算不能……也一定要活下来啊，锖兔，义勇。”
“他”是谁？狯岳想要提问，却说不出话来。
“喂，”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年叫住他，“你可要帮他们一把！”
帮谁？锖兔他们吗？又要怎么帮呢？就在他心中疑惑的时候，雾气重新弥漫起来，遮住了面具少年们的身影。
叮铃……咚、咚。
铃声之后，又隐约传来敲鼓声，鼓声渐渐大起来，混在其中的歌声也变得清晰了。
“花外尽是松，花外尽是松。暮色晚钟响彻天，声声尽是痴情怨。”
穿着繁复彩色和服的舞姬在雾里显现出来，她拿着舞扇，轻盈曼妙地挥动着。敲鼓的蓝衣女人跪坐在她身后，笑着敲响手中的小鼓。那词句说是熟悉，却又陌生，好似谁曾唱过，却想不起到底是哪个人。
“傍晚钟声响，诸行本无常。后夜钟声响，为说生灭法。”
舞者与鼓手已在此处了，又是谁在唱着歌呢？是那个婆婆吗？还是他心里在唱着歌呢？
“朝诉生灭灭已道，夕白寂灭为乐事……不见闻者惊。”歌声也愈发清晰起来，狯岳随着那声音轻轻摇晃着，好像真的沉醉在其中了一样。
“拨我双目五障云，明眺心中真如月。”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狯岳向那人看去，却发现正是今晚请他吃乌冬面的老婆婆。老人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狯岳眨眨眼睛，也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歌汝好似樱花情，转眼分袂叹别离。”
身后传来女孩快乐地笑声，不等他回头，就见到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柄神乐铃，欢快地跑过他身边，迷雾随着她的前进更快地散去了，吉原的风貌显现出来。狯岳的视线追着女孩的背影，看着她跑进了那花街柳巷的大门。
笑声连带着小女孩的身影一起淹没在吉原的喧嚣里。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舞女与鼓手，也都突兀的消失了。
“好似莲叶居无定，都是轻浮人。”老婆婆牵着他的手，轻轻将最后一句唱完。这句本该饱含怨气的句子被她唱得轻柔婉转，仿佛是僧侣口中为世人哀叹的经文。
歌声落下，狯岳听到了一声惨叫。那是属于年幼女童的叫声，声音里透着绝望、凄厉和浓厚得让人害怕的悲伤。而在这一声尖叫之后却是更恐怖的死寂，
老人拍了拍狯岳的手，让他稍微安心。
果然，片刻之后，黄裙子的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她的裙子破损了，神乐铃折断了，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她呜呜地哭着，可怜兮兮地扑到了老人怀里。
叮铃铃……老婆婆回抱住女孩，就在这时，歌声又响了起来。
“爱之花街情柳巷，武士除却伏网笠。吉原此处繁华地，敷岛原上花之都。游女此身为谁勤，共着伏见墨色衣。”
女孩拽了拽狯岳的衣服，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狯岳被她看得愣了一下，忽然听见老婆婆朝他说道：“你见到她了吧？你见到那个貌美无双的花魁了吧？”
谁？刚刚那个跳舞的人吗？
“我永远都记得，她原来叫做小梅。”老人将黄衣的女孩重新揽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美丽的人。可惜这样天生貌美的女孩，却是生在那样的家里……她最初也不曾做错过什么，只是天命如莲叶飘萍般无定，她也不过莲叶上一滴水而已。”
她说着，和服的袖子挽了起来，森森的白骨裸露出来。那骨头上还连着丝丝的血肉，好似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鲜血顺着白骨留下来，滴到老人蓝色的留袖和服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暗色污迹。
“哪怕我愿意舍身去救她，可与我相同的人何其多……我们最终不过都是那朵花儿的花泥而已。”老婆婆将袖子放了下来，“救救她吧，让那朵花凋零吧……小梅，真的曾是很好的孩子啊。”
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落在雾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在乡野上通途，此身惟伴与君共。愿成百年贤伉俪，共葬圆坟同一丘。此是奴家初思愿，如何不是缘？”
是道成寺啊。他终于想起来了。
……
狯岳醒了过来。
天还没有亮，锖兔和义勇还睡得很香。他从被子里坐起来，发现自己手里正攥着老婆婆送给他的那个金龙铃，狯岳将铃铛举起来，轻轻晃了晃。
叮铃铃。清脆的响声传了出来，他听着，微微露出个笑容。
“狯岳？”锖兔似乎被他吵醒了，也坐了起来，“没睡好吗？”
狯岳摇摇头：“睡得好极了。”还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你在看什么？”有着肉色头发的少年问他。
“金龙铃。”狯岳又晃了晃铃铛，“声音很好听。”
锖兔皱起了眉头。
“你看不到吗？就是老婆婆送给我的那个金龙铃。”狯岳将铃铛凑到他眼前，可锖兔仍然皱着眉头，“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他站起来，将放在包裹旁边的日轮刀拿起来。
“收下吧。”他说着，把刀扔到了锖兔怀里，“别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