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洛小花

4、第一章 1

　　第一章

　　Part 01

　　乔明睿谢绝同学送他一程的好意，道了再见，背着包走过街角。
　　外形颇为拉风的跑车停在那处，一眼便能见到陈耀棠对着后视镜抓弄头发的模样。

　　乔明睿叹气，走过去，抬脚踢轮胎，说讲过你多少次，不要来接我，就算接也不要开这种车。

　　陈耀棠抬眼瞥他，讲怎么，配不上你乔Sir的身份啊。
　　第一，我还只是学员，你不必这样叫我。第二，你也讲过小心教官知道我出身的！

　　陈耀棠戴上墨镜示意他上车。没等乔明睿系好安全带便一踩油门狠冲出去。
　　车从他刚道再见的同学身旁飞驰而过，好在速度太快没人看得清。乔明睿只有靠在座椅上翻白眼的份，对于这挂名哥哥，他向来一筹莫展。

　　车停在九区十七街，一排老式房子，户户窗门紧闭。
　　夜色降临后的这里很是热闹，乔明睿看了十年，那夹杂酒气的廉价香水味早已烂熟于心。

　　男人叫这里花街，警察叫这里红灯区。
　　女人见了路牌便退避三舍，但乔明睿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觉得这是个好地方。有家，有人情味。

　　陈耀棠讲你先回去，我还有笔生意要谈。
　　乔明睿下车，想想还是趴在车边同他讲小心。

　　同被生活在此的沈曼欢收养，兄弟俩的命运却似天南地北。
　　那年股灾后沈曼欢赔了所有积蓄，没法再供陈耀棠念书。男孩辍学，同其他活在这条街上的男人混在一处，做了皮条客。不同的是他比别人更精明也更有手段，手里攥了这里最顶尖的女人，不乏大客户关照，没几年便扛起家中所有开销，顺带换了高档跑车。
　　乔明睿却因为父亲留下点遗产而念到高中毕业，考了警校。

　　他记得自己拿到警校录取通知那天站在毒辣辣的太阳地里晒到眼角流泪，不敢回家。
　　从小就对老爸那身警服有别样感情的他在安心叫了声欢姨后以为自己早已打消了当警察的念头。
　　警方一次冲场可能让他们一个月只能喝稀粥，在这里穿警服的男人明里是阿Sir，背地里被叫条子。

　　他不知该怎样给沈曼欢和陈耀棠说，我可能要去当条子了。

　　陈耀棠抢过录取通知时笑容滞涩，但只一秒。
　　他叫唤臭小子有前途，走走，吃顿好的去！

　　乔明睿被他搭着肩，浑身上下没块地方是软的。
　　直到被他叫欢姨的女人也吐着烟圈说早知你跟你老爸像，不知穿上警服会不会更像些。眼尾细纹堆积，映在他身上的目光暖洋洋的，好似想起某场少时情事，脸颊竟有些许酡红。

　　他长吁，多少感动。

　　沈曼欢早先几年答应了个长久恋慕她的商人，金盆洗手，安心做了外室。
　　只是那人有妻女，一月来不了两三趟。

　　她说想同儿子住，不肯住进那人半山别墅。
　　那人也不多话，只说你想怎样都好，随你高兴。乔明睿有时回去见到那头顶半秃的男人总觉好笑，也曾问过欢姨其实他真的对你很好，干嘛还要混在这里。
　　女人笑说我出来做，第一个客人就是他，二十年了，夫妻这样长情也不多。
　　那还在这？
　　阿睿，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呢，找女人是一回事，养女人就是另一回事。我不想他难做。
　　我以为他想养你。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养儿防老，我可是指望你同耀棠的。

　　沈曼欢纤长手指点在他额头，乔明睿靠在窗边，笑得没半丝勉强。

　　他记不清何时开始就再没了怨气。有关被老爸托付给一个妓女教养，有关在这条街长大。
　　他只觉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