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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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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3
人说孩子是世上最残忍的生物,笑着无辜着做着令成人心悸的事。
陈耀棠没觉得自己多残忍,面对那些原本同乔明睿一起找他麻烦,如今却指着乔明睿骂婊 子家的儿子的家伙时,他也只觉得未免太白痴了一点。
早先的孩子王闷头不响走着,书包被扯住也不回头,只凭着蛮力朝前挪。上个月还跟他好到合穿一条裤子的同学正在用他自己编的儿歌侮辱他,蹦着唱着好不热闹,他突然不知如何应对。
总觉得没法反驳,因为他就是在被婊 子养着,就好像以前他用这些话说陈耀棠,那家伙也不回嘴,要不跑开,要不挥拳就打。
打——
脑子里闪过这最念头,抬眼下意识去找陈耀棠。那家伙站在不远处的榕树下,应该是在等他。沈曼欢交待过,要陈耀棠带乔明睿回去,说他还不熟路,耀棠你得把他带回来。
于是那家伙乖乖站在树下,书包甩在脚下,手里举着跟冰棒,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朝他这边看,好像有多有趣似的。
乔明睿觉得胸口跟挨了记闷棍似的,又疼又憋屈。
他说放手,冲后边扯着他书包的男生。那边似乎愣了下,紧跟着一句不放,你能怎样!
能怎样?乔明睿心想当然能怎样,原来要是没我你们哪个不是被陈耀棠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不过是仗着人多,我太知道了。
他转身,肩膀一松由着书包滑下,那人随着惯性后退两步,没等站稳便见乔明睿的书包劈头盖脸朝他扔过来。
那小子哎呦一声坐在地上,书包砸在胸口,屁股摔得生疼。其他几个孩子一拥而上把乔明睿围在中间,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交情的七手八脚按住他。
你们仗着人多,不公平!有本事跟我单挑!乔明睿吃了一嘴土,急红了眼。那些小子大声叫骂谁跟婊 子的儿子讲公平,扁他!
乔明睿背上挨了几拳,心里却想这话听着真够耳熟,好像他原来也三天两头挂在嘴边。
被压在地上的乔明睿结结实实吃了好几拳,被他书包砸倒的小子也爬起来狠踹了几脚,还不够解气,索性打开他书包把里边东西倒了他满身。
你跟陈耀棠趁早转学吧,我们学校才不要有你们这种下贱学生!留了句乔明睿听来依旧熟悉的话一窝蜂的跑了,灰头土脸的乔明睿爬坐起来,抓起地上散落的课本一股脑塞进书包,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拖着脚步朝蹲在树下的陈耀棠走去。
陈耀棠仰头看他,觉得这小子大概掉了几滴泪,脸上和了泥,花的。
右眼角撞了石头,有拇指盖大小的淤青,其他地方倒没见伤,就是雪白的衬衫成了土黄色不说,背后还有几个鞋印。
你会洗衣服吧?陈耀棠开口,看乔明睿一脸茫然,解释说校服每天都要穿啊,还是说你明天就这样来上学。
那女人不会洗吗?
欢姨?她自己的衣服都是请李婶洗的。
乔明睿低头,看看自己不像样的衬衫。
陈耀棠突然起身,把手里半截冰棒递了过去。
你是我弟弟,今天没去帮你是我不对,你要是不向欢姨告状,我就帮你洗衣服。
乔明睿瞪大眼,眼神从对方白净的脸巡视到杵在他眼前的冰棒,眼瞅着白色糖水就要滴在陈耀棠的手指,才伸手接过,不情不愿的说这就算封口费啊,小气。
棒冰在口中融化,清清凉凉。陈耀棠捡起脚边书包,只觉得阳光较之方才更暖了些。
Part 04
李婶同沈曼欢闲聊时谈及两个小鬼,说沈小姐你是好福气,这俩小子都是一脸福相。
沈曼欢嗤笑,讲在你眼里哪个不是福相,早先你来我这做工时,也没少说过我的福气都从面相溢出来了。
沈小姐,我可不是说笑,虽说你是做这行的,可你想想自己这辈子,是缺过衣还是少过食?现在又一下来了俩儿子,够福气了,真的。
也是。沈曼欢说得轻巧,拣了枚梅子丢进茶碗里。
李婶念叨耀棠是个乖巧孩子,脑子聪明心思也不重,加上张白净小脸实在可人疼。明睿的脾气就犟了点,可看得出是个心善的主,你也别急,他现在没爹没娘没人要,心里委屈只能冲你发,慢慢就会好的。
我不急,也没什么好急的。沈曼欢听着门外动静,想是两孩子回来了,便叫李婶去把煲好的汤端出来,自己迎了出去。
乔明睿一身泥,黏糊糊的手垂在裤缝边,一脸不自在。
陈耀棠叫了声欢姨,回头瞅了眼身边的泥小子,轻声说能不能帮他上点药,眼角破了。
打架了?
爬树摔了。乔明睿粗声粗气回了一句,吊着眼角斜睨陈耀棠,一副小爷我可没卖你的架势。
李婶端了汤出来,见了乔明睿那德行叫嚷着就把他往浴室里推。乔明睿呆呆的由着女人把衬衫扒下来又去解他裤子,突然明白过来拽着裤子跳到浴室角落大叫我自己洗我自己洗你出去!
李婶愣了愣,嘴角一咧大笑出来。
行行,你自己洗。说着就把衬衫朝盆里一扔端着出去了。
乔明睿这才想自己大约是被陈耀棠骗了,家里的衣服应该是都归李婶洗,哪里需要他来。
骗子。他咬着牙槽骂,蹭到浴缸边上撩了点水泼到身上,拿了香皂狠狠擦了起来。
收拾干净出来由着沈曼欢给他上了药,爬上阁楼推门见陈耀棠背对他坐在书桌前低头写字。乔明睿只觉得眼角疼到钻心,心里骂了句,放轻脚步过去猛地伸手勒住陈耀棠脖子。
钢笔在本子上留下长长墨迹,陈耀棠两手去扯乔明睿卡在他喉咙的胳膊,憋红着脸,变了调的声音从喉咙里挣扎出来,喊你干嘛!放手!
骗子。乔明睿这话说得平常,胳膊上劲却不松。右手勒着陈耀棠的脖子,左手卡着右手腕用足了力气把人拖下凳子。
陈耀棠两脚乱蹬,抵着桌子腿用力一挺身板,趁着乔明睿吃劲的工夫把他胳膊狠狠一扯,一猫身子钻了出来,转了身就朝失了重心歪斜着身子去够床头栏杆的家伙扑去。
发什么疯!陈耀棠揪着乔明睿衣领,双手一错也卡住那人脖子,咳了两声嗓子还难过,嘶哑着冲他吼道。
骗子。牙缝里挤出的还是这两字,被陈耀棠压在身上的男孩腾出手去抓他的脸,指甲划过脸颊,留下红色痕迹。
陈耀棠倒抽凉气,松了乔明睿的衣领抬手去摸自己脸颊,抹了两下见没出血,乔明睿已经撑起身体一把推开他,抓着栏杆站了起来。
不就是没给你洗衣服,至于吗?
我可没给那女人告状,你呢!
你就是告了也没什么啊。陈耀棠小声嘟囔,见对方气鼓鼓的模样又觉好笑,心说好歹我大他点,也不算吃亏,便陪了笑说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说着又过去帮乔明睿拍了拍背后尘土,刚换好的衣服,又因为打架弄得满是灰。
我真没骗你的意思,有时候我衣服也是自己洗的,李婶也不是天天在,她不止在这一家帮佣。再说就算我骗了你,至于这么大仇吗,我嗓子现在都不舒服呢。
乔明睿没答话,闷声走到书桌另一边拿过书包,乒乒乓乓的把书本跟铅笔盒往桌上砸。
陈耀棠把倒在地上的板凳摆正,也坐了回去。
吃过晚饭沈曼欢立时赶两孩子回房,说没事就别出门,作业写完了可以找点画书看,闷了就下棋。
陈耀棠知道晚上该是有人登门,应了声知道,又说我们能不能拿点水果进屋?
李婶会送过去的。
乔明睿还是闷声不响,回房后也不看画书不吃水果,晃着两条腿坐在窗台上发呆。
听见门铃声响朝下张望,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前,手捧艳红玫瑰。
乔明睿见沈曼欢开门,头发服帖的盘在脑后,特意穿了绛紫的旗袍,妆容精致。
远处有女人站在巷口,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灭。
乔明睿靠着窗栏,突然开口。
喂,你真想在这种地方住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