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凤仪

2、chapter 2

　　有道是，爱情是自私的，爱情的道路，必然是条隘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凌夏，无疑是爱情路上的猛将。

　　12岁翻墙出校买零食被班主任‘江铁汉’抓进办公室狠批了一顿，接着她发现自己爱上了当时27岁的班主任江汉——有责任心和男人味的可靠型男人，训人的时候虽然凶猛，可眼神很温柔。

　　心动不如行动。次日，刚升入小学六年级的凌夏同学就借命题作文“我最爱的XXX”，勇敢地向‘江铁汉’表白。

　　铁汉回批：“老师也很爱你”。

　　她兴奋了好久。每天第一个到教室，为了抢到最前面给心爱的他擦讲台、黑板。每天一下课就抱着厚厚的作业本去办公室与他小聚，看他笑着问她“今天谁没交？”她总觉得，那就像丈夫问妻子：“孩子今天吃饭挑食了么？”

　　直到小学毕业，她才知道，江老师的孩子都3岁了，而他那句“老师也爱你”，用的是“老师”，而不是“我”。

　　她也曾为此伤心，却未曾埋怨过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的愚蠢。因为告别江铁汉五天之后，她又迷上了邻居家大她四岁的B哥哥，原因是忘记带自己家门钥匙，B哥哥邀她去他家，并且很温柔地带着她做飞机模型。她对这种“性情温和、体贴、喜欢动手做点小东西的男人相当有好感。

　　当然，凌夏并没有在爱上B哥哥之后立马忘记江铁汉。她时常回忆自己那段“初恋”，并对此做出很高的评价——喜欢上他以后那些日子，上学对于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幸福。那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人酸涩而甜蜜的滋味。江铁汉是个好男人，可惜他们没有缘分。

　　如果说初恋的失败，只由君生我为生，我生君已老。那么往后N年的无数次堕入爱河，最长三个月，最短三小时，就是没一个能长久，又是为了什么？

　　【呜呜呜……周睿……】

　　十五分钟，只见平时向来停在一楼的设计院观光电梯，从1楼到38楼，又从38楼到1楼。反复上下无数次。电梯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看上去端庄干练的女人。正哀悼着她又一次的失恋。

　　原本，主动向男方提出分手的女人不应该掉眼泪。而事实上，一个还处于“爱着他”状态的女人压根没有理由向男方提出分手。

　　她，凌夏，今年二十六，设计院电力设计六所人称“精英六所”、“玩命六所”的副所长；而他，周睿，今年二十一，中医学院护理专业学生，刚毕业在二医门诊实习。

　　这是很平常的一段姐弟恋，意外地发生在今年开春，也就是三个月以前。

　　当时凌夏刚刚和她的前任男友、一位38岁浙江商人分手。而在那之前的半年时间里，她其实已经马不停蹄连续换了六个。于是，在与浙江商人说拜拜之后，暂时进入了“看谁都没劲”的爱情冬天。幸运的是，繁忙的工作并没有给她感到空虚的机会。相反，春节过后，玩命六所三个月内赶四十八个项目，完成所有项目的第二天早晨，连续通宵外加倒春寒重感冒，包括凌夏在内，八名主力成员一个不落，全体上医院挂吊瓶。

　　医生开了阿莫西、病毒唑，吊四天。

　　“吊”到了第三天，大伙感冒还没好全，却发觉他们的美女副所长，不光吊了青霉素，还“钓”上了个实习小男护。

　　那小子天天抢着给凌某人打针，瓶子里还剩大半瓶儿，就阳光灿烂地守在凌夏旁边等着拔针了。看那小伙子双手直哆嗦，生怕弄疼了“凌姐姐”，六所一群男人在旁边笑翻了天。只有他们那美女副所长，难得清闲，手里捧本爱情小说，看得正入迷，压根没发觉周围有情况，也没有出招欲擒获的趋势。

　　第四天，早晨，大伙以为没戏，懒得去输下午那最后一瓶，都撤回去开工。没想到，就在最后一天的下午，凌夏来电，那两人勾搭上了。

　　其实，自己所里的兄弟对于凌夏“一见钟情成习惯、男友三天两头换”的秉性，早就有了深刻的认识。对于一个才21岁，刚出来实习的小护士，大伙并不看好。只觉得老凌是一时气血翻腾上涌，等冲动劲、新鲜感一过，分手是必然。

　　没想到，自从勾搭上小护士，老凌把工作带回家熬夜干的习惯改了、晚起不吃早餐的习惯改了、乱吃垃圾食品的习惯改了，酒戒了，连咖啡都改牛奶了。下午五点半一到，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匆匆往外跑。问她去何方，答曰：“下班啦，和我家小周睿去农贸市场买菜回家做饭饭~”

　　饭饭啊，饭饭。一个长期靠外卖生存的女人，说……回家做……饭饭。

　　那时，六所所长张茂抖下一身鸡皮疙瘩，镇定地对着天花板哀叹：

　　“沉重悼念咱所损失了一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勇将。啧啧，原本以为凌夏要调教小男生，没想到，她被小男生调教了，要咱们面子往哪搁？”

　　“不过，女人嘛，还是这样比较好。凌夏今年也快二十七了吧？确实也是时候正二八经处个对象。”

　　“哎……”

　　女人的青春似乎总是去得格外快。即便跟一群男人疯疯癫癫打拼这么些年，一旦真遇到合适的对象、安定下来。未来等待她的自然是结婚生子。有了家庭的牵绊，事业方面就不可能再拿出单身时的精力。六所的短时间内高强度工作方式原本也不适合女性。六所众男，眼看凌夏是越来越进入“人妻”状态，一面为凌某人将来说不定会调去朝九晚五的后勤部门而哀悼，一面珍惜着眼前时光，一见凌某人春风得意的笑脸，就打旁边吆喝：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喔呵呵呵……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她得意的笑，嘴都笑歪了。说是等她家小周睿正式毕业、工作稳定、有钱养她，她就辞职回家当人妻兼小蜜儿。同时悲天悯人地对不得不拼命赚“老婆本”的男同胞们表示深切的同情。

　　啧啧，大家都以为这一次凌夏是动真格的，不，找到真爱了。凌夏自己也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长久。

　　她爱周睿，爱得可以放弃一切只跟他走。可昨天中午一项突发事故，犹如一盆冷水，不偏不倚浇在那烧得正旺的爱情火苗上。

　　昨天午饭后，所长张茂在天涯论坛看到一趣帖，帖子的标题是：“她为什么是这样的”。

　　内容大概是讲，楼主遇上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不论身材、相貌、打扮，搁任何一地方，都很拉风。而且高学历、工作出色。简直可以说是零缺点女人。当楼主遇上这女人的时候，女人很安静地在看书。那神态、韵味，立刻把楼主迷得七昏八素。忐忑了两三天，最终鼓起勇气勾搭那朵高山上的玫瑰。并且奇迹般成功了，当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相处下来，楼主觉得，这女人的个性，比外表亲切可爱。两人很聊得来，成天粘在一块，分开20分钟就想念得很。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唯一让楼主疑惑的就是，女方一直不让他进她的住处。起初，楼主以为女方还信不过自己，思想比较传统。他也很喜欢这样的，没在意。没想到，某日，女人约会迟到，楼主等得不耐烦就上楼去找她。去了女人家才发现，这女人在外面风光，在家里，简直邋遢到不行。

　　大白天，她在家只穿了一件T恤、内裤，头发用铅笔胡乱挽着。住处乱七八糟，地板上堆满杂物，简直没有落脚处。桌子上摆满未洗的碗筷、一次性饭盒、果皮。脏衣服扔在洗衣机里一个月不洗，都发霉了。衣橱里的衣服全是乱堆的……客厅的沙发垫子下面还放着内衣和丝袜……

　　楼主从前一直以为那女的只是平时工作太忙，生活缺乏规律。没想到生活习惯坏成这样。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样的女友，以后怎么能与她一起生活？

　　总之，楼主受了很大的刺激，离开女友家之后，立刻回家上论坛“树洞”。

　　张茂与其他几位男同事看那帖子看得哈哈大笑：

　　“啧啧，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零缺点女人？……不过，说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咱这也有一个……”

　　张茂一边说和其他几同事说着，一边转头跟凌夏开玩笑：“哎，凌夏，你家小周睿有没见过你忙起来，脱了高跟鞋盘腿坐板凳上，用铅笔挽头发，边抠脚边画图的模样？他要是知道，也准受刺激！”

　　其实，当时听大伙议论那女人的时候。凌夏心里也犯嘀咕——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自己？不过，她每个月，也就15天是那样子，15天忙完，抽时间找个钟点工打扫一顿，家里又能象样一段日子。

　　“我家周睿才不会嫌弃我呢。他是温和宽厚的新好男人……昨天中午他才去的我家，还帮我洗衣服洗碗来着……”

　　她说着，笑咪咪地眨巴着眼睛，以异常作怪地时装步晃悠到张茂电脑屏幕上一凑，猛地僵愣住。楼主的ID叫“深蓝”，那是正是周睿在天涯的ID。

　　尽管心里有许多“如果和可能”，希望着“应该不是他”。但重叠着的事实摆在眼前，说是巧合，未免太自欺欺人。

　　电话里拐弯抹角地试探，却愈发摸不着头脑。

　　她对他说：“周睿，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好。我有很多缺点，一个人的时候，我懒得去改。但如果我身上，有你无法接受的东西，只要你跟我说，我都可以慢慢改……”

　　“说什么呢？”当时他在电话那端笑着，声调一如平常：

　　“一个人身上致命缺点和魅力是可以并立的。去掉了缺点，可能优点也没有了。有什么好改变的？”

　　周睿那翻话让凌夏半晌无语。那语调似曾相识，正合了凌夏的爱情观——因为爱的大于反感的而接受、喜欢对方的全部。但绝不需要刻意“容忍”。如果要去“容忍”只能说明两个人不合适。

　　这是她在十多年那N大于50次恋爱失败后总结出的道理，也是她失恋后15分钟内能从“痛不欲生”恢复到“下次预备状态”的原由。

　　当这条她挂在嘴边的真理从周睿嘴巴里出来的时候，她本该高兴，心里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她发觉，这一次，自己的爱情观念和实际行为在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而周睿……腼腆的乖乖周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在她预料之外。

　　一夜无眠，心中忐忑。她始终不明白，周睿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分手两字提了出来。看他笑着说好。凌夏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正巧印证了她时常到处鼓吹的那条“恋爱真理”，只是，这一次，洒脱地站在真理下微笑的不是自己。

　　【呜呜呜……周睿……】

　　哭吧，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