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8、生疑

　　回到县衙，县官看到两人的模样，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夜派人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找了过来。一番诊断以后，大夫却跪在了县官面前请罪。
　　“蒋大人的脏腑受到强烈冲击，已……已经被悉数震碎，大人的小腿也遭到重物碾压导致……腿骨骨碎，伤势太重，小人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能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冼风华吼叫着扑上去揪住大夫的衣领，双眼布满血丝，甚至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胁他一定要医治好蒋昊辰，直到宫挺和佟强把他拉开。
　　接着，他就被拖到大堂上治罪。
　　五十大板终究还是没打完，因为冼风华已经晕了过去，在一干捕快的暗示下，于是县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城里的大夫一直都在不眠不休，胆战心惊地医治蒋昊辰，但他依旧昏迷不醒。
　　朝廷命官生死未卜，江州县衙上下都人心惶惶，猜测是妖孽所为。不过好在蒋昊辰出事后一连几日都再没传出有人遇害的事，案件的调查也就被迫中止了。
　　冼风华这几日一直在由佟强，宫挺和马剑三人轮流看守照顾着，铁碧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只被允许每天过来看一次。
　　只不过，冼风华的伤虽然好了大半，每天的饭也按时吃，但话却越来越少了，只在某一个固定的时辰去蒋昊辰的院外守上一阵，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里睡觉谁也不见。
　　这天，正当冼风华打算关上门继续睡觉时，马剑把手撑在门上看着他，一脸的神秘兮兮，就是不走。
　　“怎么了？”冼风华无精打采地看他。
　　马剑四下瞟了瞟，小声说道：“兄弟，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想不想知道？”
　　“什么好消息？”
　　马剑凑近他：“今天负责照顾蒋大人的是佟强，大人和夫人上街买中秋用的东西去了，不会很快回来。守门的弟兄是我们的人。”
　　见冼风华仍然无动于衷，马剑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蒋大人吗？每天去人家院门口守着，都望穿秋水了。”
　　冼风华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光芒，匆忙道了个谢就大踏步朝院门口走去。
　　马剑嘿嘿一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苟富贵，毋相忘啊兄弟！”
　　果然，守在蒋昊辰院门口的捕快看到冼风华后，都自动无视了他。
　　在佟强的帮助下，冼风华顺利地进到了蒋昊辰房里。
　　冼风华看着房里熟悉的陈设，心里有些发堵，他放轻脚步和呼吸，很快便来到了蒋昊辰的床前。
　　床上的人拥有一副精致的面孔，却始终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如纸。
　　冼风华在蒋昊辰身边蹲下，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他抬手擦了擦，随即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蒋大人，我来看您了。”
　　“所以，您也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没事了，所以您也会没事的对不对？”
　　冼风华自言自语了好久，可蒋昊辰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冼风华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
　　“是我。”佟强的声音传来，“我打了点热水，你帮我给蒋大人擦洗一下身体。”
　　“擦……擦身体？？”冼风华顿时觉得面上一热，急忙摆手，“我不行的……”
　　佟强看他那小媳妇样，对他翻个白眼，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想哪儿去了？蒋大人现在上身大部分都被包扎了，大夫又叮嘱我们不要轻易搬动大人的身体，所以啊，你只要擦拭一下他的手臂，胸口周围就行了。”
　　冼风华挠了挠头：“好吧……”说着他从佟强手上接过布巾，放在温水里浸湿，拧干之后，佟强已经将蒋昊辰的领口解开，小心翼翼地将里衣褪下一些，冼风华红着脸擦拭着蒋昊辰脖颈处的皮肤。
　　“这说来也奇怪，”佟强转头看了一眼冼风华，道，“你说蒋大人这一个文官，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看起来这些伤口好像还是多年的旧伤。”
　　果然，随着里衣的褪下，蒋昊辰的锁骨周围渐渐显露出一些细长的伤口来，冼风华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见冼风华摇头，佟强叹了口气，颇为同情地说道：“也是，蒋大人既贵为大理寺少卿，经历的事儿肯定比我们多，朝廷里啊，净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蒋大人能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冼风华沉默着，继续仔仔细细地替蒋昊辰擦拭着手掌。
　　不论怎么样，蒋少卿在他心里，永远是完美无瑕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蒋大人受这么重的伤，你这小子还一点事儿也没有？”
　　冼风华便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佟强差点跳起来，忍住了没吼出来：“所以蒋大人是因为你而受伤的？！还有这世上真有妖怪存在？！”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打死他都不信，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信。
　　冼风华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都是我的错。”
　　佟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唉你也别想太多，毕竟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啊。”
　　冼风华对他笑笑：“嗯，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冼风华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突然凝结在了某处，右手在蒋昊辰的右手指腹上摩挲着。
　　“不对啊……”冼风华喃喃出声。
　　佟强问道：“什么不对？”
　　冼风华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用食指继续摩挲着蒋昊辰右手虎口处，手指上传来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
　　佟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冼风华你怎么了？”
　　冼风华回过神来，突然将布巾塞到佟强手里：“没什么，剩下的地方你帮蒋大人擦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说罢，他就立刻站了起来，不顾佟强疑惑的眼神，打开门走了出去。
　　……
　　离开蒋昊辰的院子，冼风华脑子里和心里都乱糟糟的，便出了县衙，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方才他帮蒋昊辰擦拭手掌时，分明察觉到后者的虎口处有一层较厚的茧，按他这么多年当捕快的经验来看，只有常年习武或是农夫樵夫等等，手上握惯了刀剑农具的人，虎口上才会形成这样的茧。
　　可蒋大人分明是个文官，虎口处不可能形成这样的茧，还有他身上的伤口，看着也像是用剑划伤的。
　　难道说，蒋少卿隐瞒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当冼风华想得入神时，却被一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抬头一看，身前不远处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和他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
　　两人手上提了不少节礼，正一摇一摆地向这边走来。
　　冼风华忙不迭躲进了一旁的小店中，老板眼尖看见了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腆着肚子走到他面前。
　　“这位客官想买点儿什么啊？”
　　冼风华向四周看了看，是一家卖线香纸钱还有一些驱魔神的神像的店。
　　反正没事，不如就逛逛好了。
　　最重要的是能躲人。
　　冼风华在店里转了一圈，东西不少，来客却不多。
　　明明还有两日就到中秋了，可这里的来客却屈指可数。
　　“客官是打算拜佛吗？小人这儿可是有上好的香纸红烛！保准让您满意！”
　　老板在他身旁暗暗搓手，冼风华怎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钱？
　　冼风华摇摇头，他进店本无心采买，只是为了躲避熟人，逛够了，他便打算离开。
　　这时，他瞥见了楼梯角落里用红布遮住的东西，心中一动，指着它问道：“老板，那是什么？”
　　店里其他东西都置于货架上，可这东西却用布盖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老板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目光微闪：“哦，这是九天玄女像。”
　　相传九天玄女是古时期的战神，授人兵法，福佑生人，肃清魔魅。
　　冼风华道：“怎的用布盖住了？不卖么？”
　　老板一听这话，眼里闪着光，忙道：“卖的卖的！客官想要？”
　　冼风华摸了摸自己腰间薄薄的钱袋：“多少钱？我先说好啊，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老板眼珠咕噜一转，心中窃喜，反正这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卖给了他，说不定还能消灾呢！
　　“客官若是真想买，那小人也不敢多要，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冼风华瞪大了眼睛，立刻把视线从神像身上移开，“老板你抢劫吗？这也太贵了！”
　　说罢，冼风华转身就要离开：“在下打扰了，告辞！”
　　老板见他要走，急忙拦住他，脸上堆满笑容劝道：“客官等等，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客官何必如此心急呢？”他想了想，“这样，客官您说，您想要什么价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