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6、同行

　　小捕快这才收了剑，狠狠地瞪了蒋昊辰一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已经到了丑时，他得抓紧时间了。
　　冼风华吹了吹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焰在他晶亮的眸中摇曳，也照亮了他面前的尸体。
　　“接下来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妨碍我干活儿！”冼风华说着揭开尸体身上的白布。
　　蒋昊辰：“那调戏你行不行？”
　　冼风华：“滚。”
　　蒋昊辰识趣地不再说话，把长剑抱在胸前，靠在窗边看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冼风华则低头观察着这些尸体，停尸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冼风华走动的细微脚步声以及火折子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
　　这气氛，居然莫名的和谐。
　　冼风华再次仔仔细细地将尸体的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伤口，他按照宫挺的描述又将尸体抬了起来，果然，就像一个空壳子，里面除了骨头和皮以外，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他连到底是不是妖都要好好考虑一番了。妖或许可以通过细小的伤口将血液吸干，但五脏六腑又怎么能通过这样的伤口被吃光？
　　想了许久，冼风华都没有任何头绪，他揉揉脑袋，打了个呵欠。
　　“喂，小道士，你看完了没有啊？”这时，蒋昊辰的声音传来。
　　冼风华瞬间清醒了一些，扭头道：“你怎么还不走？”
　　蒋昊辰向他走过来，冼风华警惕地后退两步：“你干嘛？”
　　“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我说过什么？”蒋昊辰道。
　　冼风华想了想：“你是说喝酒？”
　　蒋昊辰点点头：“对。”
　　“这么晚了，你还喝酒？”冼风华惊道。
　　更何况，上次不是你说你带酒来的吗？冼风华心里想道。
　　小捕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将蒋昊辰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蒋昊辰若有所思道：“嗯，也是，这次我没带酒。”
　　冼风华翻个白眼：“是啊，所以下次吧。”
　　我还想睡觉嘞，哪有这个闲工夫陪你喝酒？
　　蒋昊辰跳上窗沿，妥协道：“好吧，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小道士，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还是别了吧，冼风华心里暗暗腹诽，却朝他虚一拱手：“那就后会有期了。”
　　蒋昊辰飞了出去，冼风华将停尸房里的一切回归原样后，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冼风华始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而此时，一袭黑衣的男子右腿弯曲坐在房顶上，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在清冷的月光的映照下，眉眼如画。
　　他拿起身侧的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然后让它与身侧的另一未开封的酒壶，轻轻地碰了一下。
　　大概猜测到凶手可能的杀害对象后，县官按照蒋昊辰的指示，将这五起发生命案的村庄里的所有青壮年都带进了县衙，派专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几日，余下的捕快由宫挺带领，分成四批在其中四个村庄附近巡逻，因人手短缺，发生最后一起命案的村庄由蒋昊辰与冼风华两人看守。
　　任务刚刚分配下来时，县官极力反对，认为仅凭冼风华一人不足以保护蒋昊辰的安全，在后者的坚持下才作罢。
　　蒋昊辰房里，小捕快很是疑惑：“大人，为什么这一批只有我们两个人？”
　　蒋少卿一边翻看卷宗，头也没抬：“不是说了，人不够吗？”
　　冼风华“哦”了一声，继续在一边傻站着，突然，他意识到最后一个村子是清水村，前两日那个黑衣杀手说他看见白狐妖的地方，不也是在清水村旁边的小树林吗？
　　冼风华吓了一跳，抬头瞟了几眼蒋昊辰，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大人，”冼风华搓搓手，“万一我们要是遇到妖怪……”
　　蒋昊辰放下卷宗，终于抬头看他：“怎么？害怕了？”
　　“不不不！”冼风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属下只是担心大人受伤……”
　　蒋昊辰唇线微弯，又低头去看卷宗，淡淡道：“无妨，身为朝廷命官，就算因公殉职，这也是天命。”
　　这话一出，小捕快感动地险些落泪，蒋大人实在是太无私，太勇敢了！既然这样，他也一定不能辜负大人的信任，拼了命也要保护大人的安全！
　　之后，两人租了两间草屋，一连在村庄附近蹲守了三日有余，都一无所获，似乎是凶手听到风声躲起来不肯现身。
　　其他村庄也没有消息传来，冼风华有些心急，他这几日一直跟在蒋昊辰身边，总想着等他睡着了，自己再偷偷去小树林里捉妖。
　　可这大理寺少卿尽职得让他眼珠落地，处理公务到深夜，白天精神却贼好，结果每次都是他先靠在墙边睡着，第二天早上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
　　每每问起，蒋少卿曰：你自己走回去的。
　　小捕快愣愣地想，看来他梦游是有点严重了，居然可以自己走回房里睡觉，而且还记得拴门。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夜里。风刮得很大，吹得草屋的门嘎吱嘎吱地响，冼风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扭头往窗外一望，这一眼，让他瞬间清醒了。
　　那身影……不是蒋大人吗？！他走的那个方向，是……小树林？！
　　冼风华从床上跳下来，胡乱地把鞋子穿上，打开门冲了出去。
　　好在蒋大人是文官，他跑了一会儿后便看见了蒋少卿的身影。
　　“大人！大人等等！”冼风华边跑边喊。
　　蒋昊辰回过头，见是冼风华，笑道：“醒了？”
　　冼风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道：“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方才见一只白色的影子蹿进了树林里，所以才跟来看看。”看蒋昊辰的样子，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冼风华又不能告诉他里面有狐妖，不然他肯定非去不可，得找个理由让他回去，不料蒋昊辰却说：“之前听你说这几起案子有可能是妖孽所为，这林子又怪异的很，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妖邪躲在里头呢，我正好可以把它引出来。”
　　说罢，挣开冼风华的手又要往里走。
　　“等等！大人！可是真的很危险！”冼风华拦在蒋昊辰面前，脑袋里飞快想着对策，“不如这样，您先回去，属下进去看看，一有发现属下就立刻回去禀报，您看怎么样？”
　　看着冼风华急切的眼神，蒋昊辰皱了皱眉，还是摇摇头：“不可，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须得亲自见了才信，不然光凭你说的，可不做数。”
　　冼风华差点儿跪了，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这时，他又听蒋昊辰道：“再说了，若真有厉害的妖孽，我们能平安回来自是万幸，可若是其中一人丧命，另一人还能帮忙收尸，若是两人都死在这妖孽手里，黄泉之下还能有个照应。”
　　冼风华惊了：“……”
　　得了，既然您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那属下要是再拦着可就显得属下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不是？
　　如此想着，冼风华皮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辛苦大人了。大人您先请。”
　　蒋昊辰从善如流地朝小树林里走去，冼风华对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又急忙跟上。
　　今夜的风有些喧嚣，头顶的月光被乌云掩盖，两人身旁的树疯狂地摇晃着枝丫，气氛诡异极了。
　　冼风华握紧手中的长剑，心里很是忐忑。
　　要真遇上妖怪，他现在手上一无法器二无符箓，真打起来的话，占不了什么便宜。想着，他加快了步伐，将蒋昊辰护在身后。
　　虽然他很怕死，但要是蒋少卿丢了性命，他也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蒋昊辰眼含笑意地跟在他身后，这时，他将背在身后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束光从他的指尖飞出，击打他们背后某一株树的树叶上。
　　冼风华立刻握住蒋昊辰的手腕，带着他转了个身：“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