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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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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荀因为骨折比较严重,目前还不能随意下床,杨天清和李灿走出去不知道又交代了些什么,李灿去找何荀的主治医生简略说明了情况,那名医生也没多说,表明了解情况后愿意帮个忙。
约过了几个小时,何荀的主治医生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这间病房。
“这是我们院的神经学教授,请他来看看吧。”
几个人围在病床旁边,阻碍着这个小房间空气的流动,这几秒钟何荀感觉过得漫长,后背下意识的靠着枕头缩了一下。
李灿和杨天清后退了几步,看着教授给何荀检查。
检查结束后,教授一边拉着口罩一边朝杨天清那边走去,声音不大不小,也不避讳什么:“病人事故后肌肉注射过甲钴胺,加上服用古立西,这类偏头痛药物这些药物在帮助病人恢复身体的同时也影响到了神经元,导致神经元的轴突连接错误影响了神经元的发育,或者是神经元的代谢出了问题,影响到了视觉神经系统。”
“受伤的时候颅脑运动剧烈,事后头痛也都是正常现象。会不会维持这种情况不好说,有些人好些年都没好,还得看情况定。”
医生的话在整个病房内回响。
何荀没有什么动作,脸色也是出奇的平静,深色的瞳孔盖住眼底的茫然,令人看不真切。
他走不进外面的世界,他靠着与常人不同的、色彩炸裂的世界里生活。
那一瞬心底的空落感袭来,他不知道没有视觉系统的加持下,能不能再画出优秀的作品。
如果这个跳跃着鲜活色彩的世界抛弃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额部又传来阵痛,他隐忍着,他没有痛苦的表情,却是难受的要死掉了。
地平线另一端,晚霞点燃了整个天空,云霞的颜色是落日给予的赏赐,当落日坠入高楼大厦之下,不见光芒,天空便成了灰茫茫一片。
杨天清拿出一个信封,那医生装模作样的客气了一下,最后还是装到口袋里。
待闲杂人等都走后,杨天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盒烟看着何荀说道:“你也听到了,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这几年收到的钱也不少,如果这小子的价值只能到这里,他也不亏什么。
“好好修养,下个月底还有画展。”
杨天清从香烟盒拿了一支烟出来,顺手又递给李灿一支。
“天色也不早了,李灿,有什么情况打电话,我先走了。”
说罢杨天清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公文包挎在肩上,李灿看着杨天清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转头看着何荀,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抗拒着别人的视线,没人知道他心里此刻是什么心情。
李灿把香烟挂在耳上:“你放心,我不在病房里抽烟。”
何荀眼前涌现黑色的图案,与窗外的降临的黑夜融为一体,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他不喜欢这种颜色。
时间悄悄从何荀住院的空闲缝隙中溜走,白驹过隙。
李灿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个轮椅,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何荀已经可以在李灿的帮助下坐轮椅去医院后门的花园晒太阳了。
李灿问过医生,医生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是何荀的画展又不等人,时间有些紧迫。
医生在李灿几乎不要脸的多次骚扰下,在离画展还剩三天的傍晚给何荀签了允许出院的证明。
办好手续后,李灿第一件事就是给杨天清打电话。
“喂,杨哥,出院手续办好了。”
“我在展示厅这边,现在有点忙,你送他回去吧。”
“哥,我身上没带够…”钱。
李灿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一阵忙音,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的钱刚才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先垫着了,现在身上也就一点零钱,从这里打车到市区就用完了。
干滨市第三医院离中心市区有一段距离,李灿打算先打车去市区附近,再把何荀送回家。
“师傅,去盘龙大厦。”
司机应了一声,把何荀和李灿送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呈现出深蓝与灰褐的渐变色,整条街灯火通明,照亮了还未完全落幕的夜。
即使离中心市区还有一段距离,但车流也在这个时刻变得拥挤堵塞。
李灿付了钱,从后备箱拿出折叠过的轮椅,重新立好之后扶着何荀坐了上去。
李灿将何荀推到盘龙大厦侧门的台阶下面。
李灿突然蹲下,一本正经地对着何荀说:“那个什么,你先在这等着,我去个厕所,有点急。”
何荀没有看他,李灿了然,将轮椅扶正之后就走了。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两三个女人挽着手一起谈着今天公司的趣事,有些男人想着老婆孩子顾不上看回家的风景,匆匆离去,聚着堆的青年商量着今天晚上去哪里喝酒,大街小巷里人声嘈杂。
人群快速流动,人来人往。
何荀向侧面看去,盘龙大厦的一层电梯旁的LED显示屏正轮播着三天后绿地会场展示厅的画展广告。
文字后的底图就是这些年来何荀的画作,供杨天清进行商业画展的所有作品。
天桥上一个男人把一打啤酒放置在脚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倚靠在天桥栏杆上。
“啪嗒”一声,香烟在黄昏褪尽的夜晚被点燃,猩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
男人向下俯视着公路的往来的车辆。
城市的生活大约就是这样,大家都在向前走着,偶尔视线稍稍停留,但也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被迫跟着人流。
正当解尧准备蹲下提啤酒离开的时候,视线触及到某一处,便停下了动作。
在大厦侧门坐着轮椅的少年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显眼,额头周围缠绕着绷带,脸色有些发白。
少年偏过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时不时刻意避开过路人的眼光,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解尧吸了一口烟,口中吐出的烟雾飘散在湿冷的空气中,许是他打量的眼神太过热烈,少年的视线从LED显示屏移开,向天桥上方看去。
何荀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正在盯着自己。
两人都停驻着,他们的视线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汇聚在一起,夹杂着霓虹灯模糊的灯光,只一瞬何荀就下意识别开了眼。
不远处李灿跑过来,扶着膝盖喘了口气:“抱歉啊,让你等久了,现在回去吧。”
少年没再往天桥看,只低着头,任由李灿推着。
待李灿推着少年走远后,解尧吸完最后一口烟,点点火光和烟蒂落在地上,被解尧用脚碾灭。
他提着酒走下天桥,路过大厦电梯口的时候,蓦然想起刚才少年视线长久停留的地方,好像就是电梯这里。
除了播放着的广告,其他的似乎不怎么稀奇。
他走近了些许,滚动的屏幕上赫然写着:异质同构——17岁联觉天才画家何荀个展计划。
地点是绿地会场展示厅。
解尧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少年收回视线时带着被注视的窘迫,在解尧脑中浮现。
天才一般都是像他那样狼狈吗,还是只有他是那样。
解尧哼着小调,单手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张照,随即便混在人群中匆匆离去,找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