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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听见风的声音 ...

  •   起风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树枝摇曳。
      每到这时,耳边似乎都会听见他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轻轻的,亮亮的。
      “夏未然,我对你没意思了!”
      “你好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
      “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对你有意思,现在连我也觉得没意思了!”
      “……”
      然后那些遥远的记忆,就会纷至沓来。
      关于意思。

      我叫夏未然,和倪斐天相识于16岁那年。
      那一年,我经历了很多。父母离婚,我的抚养权被判给了父亲,可他却丝毫不关心我的死活。
      我妈也是。
      两边都重新组成各自的家庭。只剩我,独自一人。除了每月银行卡上增加的余额,我的生活,全然没有他们的痕迹。
      寂寞,且孤独。
      我也没有朋友,学校里的女生过于矫情,而且我对友谊的纯粹度要求很高。
      每天早上六点整,起床洗漱,背单词,然后去学校食堂吃早饭。早读前做三十道选择题。上课,十一点十五分去吃午饭,然后用一整个午休写完理科的作业。晚自习结束后再回家花一小时整理一天的知识点。然后在十一点整准时睡觉。
      从此往复。千篇一律,却也波澜不惊。
      其实我完全没必要这么努力的。毕竟其他人都有他们追求的目标,梦想,有他们想做的事,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
      好像自由到明天就可以背上行囊离开家四处漂泊了。
      说是家,其实那只是个住处而已,早已没了家的感觉。

      一月十三日,晴,期末考的第一天。
      第一门早上八点半考,不用在班级集合,直接到考场。
      所以那天我推迟了半小时起,却意外的碰见了他。
      对门的男孩子,他妈妈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乖,再吃一口。多吃早上才能考的好啊。啊—”
      还是在电梯口。
      那个男孩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推开他妈妈的手:“妈,我真吃不下了,我要迟到了,您放过我吧……”
      看着此情此景,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真可爱。心情在这一刹那突然明朗起来。
      他吃惊地转过头来看我,对视了一两秒后我急忙转过身锁门。
      掩饰突然被打乱的心跳。
      他真幸福,还有人生怕他少吃了一口。而我,就算饿死街头,估计也不会有人在意。
      别人的幸福,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上午两场考完后,我打算不去食堂吃饭,回去泡碗方便面,省点时间复习和睡觉。
      主要是因为食堂人太多,我不喜欢拥挤。
      走回家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哎,夏未然!”
      我转身,看着面前的男生,挑了挑眉,才想起他是今天早上在电梯口吃饭的那位。
      “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我面无表情。毕竟已经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了。
      “也对,学霸姐姐嘛。我妈倒是天天念叨着你。”
      我转过头去看他,“你妈怎么会知道我?”我才转过来不到两个月,跟谁都不熟,更何况我从未见过他妈妈。除了今天早上。
      “夏未然的大名谁不知道啊。刚转校过来就把我们原来的年级第一狠狠按在脚底下摩擦。”
      我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
      他追上来,“哎别走啊学霸姐姐,来我家吃午饭吧,我还可以顺道沾点儿仙气。”
      “你叫什么名字?”
      “啊?”他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拽拽他的校服衬衫。“倪斐天。”
      倪斐天。我默念。

      后来还是没去他家吃饭,因为我爸来了。
      一出电梯口就看见踟蹰在门口的人。我脸上原有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我转过头,“对不起,我有点事,还是不去了。”
      他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爸过来告诉我他要搬去苏城,我面无表情地点头。
      对于这个对我根本没有感情的人,我也早已麻木。
      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呢?
      撕开方便面的调料包,滚烫的水倒入,有几滴溅进我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说不清是被烫的还是难过的。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匆忙擦了擦眼睛,打开门,看着门口的倪斐天,我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讶异地看着我,“你……”他长了张口,但我打断了他:“你怎么来了?”
      他抬了抬手,“我跟我妈说了你没吃午饭,她就着急着让我给邻居送温暖来了。”
      在他身后,他妈妈悄悄探出了头,见我发现了她,便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
      “你还没来得及吃方便面吧?不然我就白送了。不过,你别着急着感谢我,我可是有条件的。”他扬了扬手中的本子。“下午就要考数学了,有几道题不大懂,你给我讲讲呗……”
      我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保温桶,对他说:“进来吧。”
      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满满的菜。我抬头看他,“你家几口人?菜做这么多。”
      “中午就我和我妈。”
      我埋头开始吃,期间指了指客厅,“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去看电视。”
      等我吃完,满足地瘫在凳子上时,一转头才发现他居然还愣在客厅。
      “怎么了?”
      “你……一个人住?”
      “嗯。”
      “不会很孤单吗?”
      “确实很孤单,不过也习惯了。”我随手拿过保温桶,开始清洗。
      “那为什么不住校?”
      “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麻烦。”
      “行了行了,拿着你的本子去我房间等着吧。”我不耐烦的说,然后将保温桶塞进消毒柜。
      “其实你可以不用洗的,我回去反正也是直接扔给我妈。”
      我没有回答,摘下套着的围裙,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错题本。
      “跟我过来。”
      我随手抽过一张草稿纸,摊开本子问:“哪几题?”
      他指给我。
      “哦,这题,从这里入手……”
      六道题讲完,已经很晚了。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我是不是打扰你复习了?”
      确实打扰了。去食堂吃饭的时间白省了。
      “……没有。也帮我谢谢你妈。饭菜很好吃。”我从消毒柜中取出保温桶,装在袋子里递给他。
      “寒假的时候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讲讲题?”
      我愣着看他,他急忙补充:“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我不禁失笑,这算是交换吗?不过也好,起码解决了我寒假的吃饭问题。

      期末考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欢呼雀跃,庆贺寒假的到来。
      我笑着看着他们。笑过之后便是苦涩。要过年了呢。

      我抱着一叠书走回家,到家之后却发现无事可做。
      不想学习,不想写作业,却也不知道干什么。
      正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不用说也知道是倪斐天。他应该是唯一一个会来找我的人。
      我打开门,“那个,我妈让你去我家吃饭。”他用手挠着他的后脑勺。
      我点点头,抓起一旁的钥匙,换了鞋,跟着他走了。
      他妈妈是个很温暖的人,一个劲儿给我夹菜。
      我抬头看向倪斐天,他也笑着看我。
      我急忙低下头去,用手扒着头发,眼泪却几乎要落进碗里。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虽然这个人素昧平生。
      吃完饭后,他妈妈问我,待会儿还有没有安排。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于是我和倪斐天便被赶出了家门,美其名曰放松。
      我偏头问他:“去哪?”
      “你想去哪?”
      “……不知道,我对这儿不是很熟。”
      他轻笑:“那就去游乐场吧。”
      我瞪大眼睛看他:“游乐场不是六七岁的娃娃玩的吗?”
      “对啊,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倪斐天,我今年六岁啦~”后半句使用非常童真的语气说的。
      “……你有多少钱?”
      “三百。你不会要宰我吧?”极其可怜巴巴。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呀,三百不够玩,等着,我去取钱。”

      我从ATM的玻璃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眼睛亮亮的,笑容明媚。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倪斐天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格外开心。
      我推开门,他站在门口,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
      柔和的侧脸,上扬的嘴角,连阳光都帮着他蛊惑人心。
      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走吧。”
      那天我们几乎玩遍了游乐场所有的措施。他手上挂满了幼稚的纪念品。洋娃娃,氢气球,荧光棒…
      我手上则拿着各种吃的。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寒假开始了。
      早上去他家吃饭,学习,然后吃午饭,中午和他开开玩笑,打打游戏,看看书,然后继续学习,晚上饭后出去逛一逛,有时看看电影。
      我觉得我如果搬去他家,还能省下每月四千的房租。
      我从来没和别人这么亲近过,可是这一次,我下意识贪恋他的温暖。

      大年三十。
      昨天倪斐天就和他爸妈回邻市过年了。
      我躺在床上,却觉得有些空落落。
      不知所措,无事可做。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出去逛逛,就接到来自倪斐天妈妈的电话。
      “未然啊,倪斐天有联系过你吗?”
      “他今天没和我们一起,我们现在找不到他,打他电话也关机。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正吃惊,门就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电话里的主人公。
      我没犹豫,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妈,我手机没电了,忘了把充电线带过去了,回来拿。”
      “乘车乘的累死了,动不了,明儿再回去可以不?”
      “哎我这么大个人了,放心吧。”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递给我。
      “有没有想我?”
      我诚实地点头。大年三十,孤身一人。冷清的过分。
      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暧昧,我急忙转身。“手机充电线那边没得卖吗?”
      “怎么可能。这就是个幌子。不然有本事你想个更好的理由啊。”
      “你故意的?为什么?”
      “陪你啊。不然你一个人过年多孤单。”
      原来,也会有人顾及我的感受。

      2012年的大年三十,我和他在一起。
      那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也是最后一个。
      我们去逛了庙会,那天人很多,很热闹。
      我们走散了。
      起因是我看见一堆人围在一块儿,后来才知道那儿卖的是孔明灯,我回头让他在原地等着我,就急忙挤了进去。
      可等我拿着一盏孔明灯挤出人群时,却发现我找不到他了。
      打电话也不接,喊了他的名字也没人应。我急得快哭了。
      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见是他,急忙一股脑抱住,泪水滴在他的羽绒服上。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我带着哭腔说,“找不到你,我慌了。”
      他笑了,“放心,你永远都找的到我,因为我会找到你。”
      我把手上的孔明灯和和记号笔递给他,“许个愿吧,挺灵的。”
      我也拿起笔,很简单的“天天开心”。
      他凑上来看,有些失望。“这么普通啊。”
      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已是奢望。
      “那不然呢?你写的是什么?”
      “未来可期。”
      “彼此彼此。”
      我从卖孔明灯的老爷爷那里借来了打火机,走回来时却发现,他又低头在孔明灯上写着什么。
      我悄悄凑过去,却被他灵敏地挡住了。
      等到孔明灯摇摇晃晃升上天空,我才模糊地看到上面的字。
      “我会一直陪着你。”

      “三。”
      “二。”
      “一。”
      “新年好!”
      满街的欢呼,绚丽的烟花升起。我看见倪斐天张了张口,可是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就对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第二天他就回江城了,然后没几天又回来了。带了一盒江城的糕点来找我。
      “哎哎哎小然然来~瞧瞧斐爷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滚。”
      “成。奴才这就滚,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我拿着那盒糕点,带着他残留的温度。

      四月初。
      倪斐天来找我:“未然,张老师找你。”张老师是教导主任。
      我回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想不出我犯了什么错。
      “倪斐天,她叫我干嘛?”
      “你猜,”他邪邪地笑了,“放心,好事。”
      我到了办公室,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里很吵,见我进来,老师急忙告诉我一中要挑十五人去英国友好访问,问我要不要去。我点头,拿了报名表和行程表,走出办公室。但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他:“全校挑十五人,怎么会有你?”
      倪斐天的成绩,年级一百多,实在算不上优等生。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沉默实在的性格,人缘倒是很好,但怎么看都和代表学校搭不上边。
      “嘿嘿,我求她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去。”
      “更何况你以为那些优等生都会去吗?”
      “年级前二十,哦不,年级前五十都只有你一个要去的。”
      “马上升高三了,三个月的行程,回来都直接暑假了,落下那么多课,谁愿意啊。”
      你不是?

      倪妈妈知道我要和他去英国三个月后犯了难。
      先是嘀咕三个月不上课回来会跟不上,后又说英国那么远饭菜吃不惯怎么办。
      倪斐天笑嘻嘻地说:“学霸姐姐都去了,怕什么嘛,没准我还会突飞猛进呢。”
      倪妈妈拿筷子敲了敲他脑袋,“你啊你,天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我倒真希望未然是我女儿,沉稳,大气。”
      “嘿嘿,等我把她拐到手,她不就是您女儿了吗?”
      我和阿姨齐刷刷地看着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红,极其不自然。
      他妈妈急忙转移话题:“你们下周就走了,赶紧出去看一看有什么要买的吧。斐天,你陪未然顺道去看一下衣服。出去玩还是多带几件好看的吧,别穿着校服出去,难看死了。”
      我急忙开口:“阿姨,我不需要的,而且这太麻烦……”
      她笑嘻嘻地说:“怕什么,早晚是一家人。”

      我和倪斐天去了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可我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他轻车熟路地拽着我去二楼的女装区,但我不想在买衣服上花太多的时间。随手拿了几件看着还算顺眼的衣服就要去前台付钱。他制止了我,“夏未然,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他把我推进试衣间。“一件件换,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前前后后试了近六十套,从中午到晚上,身体疲软到几乎站不住,倪斐天才肯放过我去付钱。
      十二套衣服,整整装了六个袋子。他递过他妈妈的银行卡,我急忙推回他的手,“别,刷我的。”
      我拿出在抽屉深处尘封着几乎从未动过的银行卡。
      他好像生气了:“夏未然,这是我买给你的,当然得我付钱。”
      我执着:“我的东西,就该我付钱。”
      “要是我妈没收到付款通知,她会骂我的。”
      我想了一下,点头。他笑了一下。
      然后我把他拉进隔壁的男装店。
      没让他试,直接选了十八套,付款。
      当我把袋子递给他时,他还愣在原地,只是好像有点儿难过。
      “你没必要和我划的那么清楚。”
      “什么呀,这不是补偿,这是礼物。开心么?”
      “不开心!你选的不认真!”
      我看着他,佯装要把袋子收回去。“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退钱好了。”
      “别!要要要!”

      我看他几乎要把超市搬空的样式,拽了拽他的袖子。“你看看,一车的衣服,一车的吃的,咱搬得回去么?”
      “怎么搬不回去了,大不了让我爸来接咱们。”
      我失笑。“你买那么多零食干嘛,那边有得卖,而且你也带不上飞机。”
      他那购物车顿时少了一半。
      车里只剩下一点儿日用品,我满意地点头。

      出发前却出了点儿突发状况。
      十五个人,五女十男,一位女生和俩男生分配一个寄宿家庭。
      好巧不巧,和我们搭档的男生在出发前突发高烧,去不了。老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倪斐天话多,跳脱,未然你多担当点。
      我点点头。倪斐天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游学的日子真的很舒服。
      早上七点半起,八点到校。课程也简单,没那么大压力。我也习惯了烤面包和冰牛奶。倪斐天也安分了很多,很快就和寄宿家庭的男孩子打成一片,天天窝在沙发上和他打游戏,我则跟着女主人学做英式菜。
      晚上我们再一起学国内的上课内容,一直到十一点。
      周末跟着寄宿家庭一起游玩英国,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大英博物馆,伦敦眼……都留下了我们的笑脸。
      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幸福了。
      终于要走了。依依不舍,但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哪怕恋恋不忘。

      回来的时候已经放暑假了。
      我比寒假时努力了很多,毕竟落下了三个月的课,我怕开学之后跟不上。而且,英国一行,不虚此行。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目标。
      只有努力,我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和倪斐天一起。
      简单而快乐。
      倪斐天也开始认真收心读书。我们的交流很少,更多时候是学习上的讨论。

      “后来呢?”我面前的男人问我。
      后来呢?我也问自己。
      后来,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甜蜜又幸福。
      再后来,高考。
      高三时倪斐天的成绩已从原来的年级一百多稳定在了前十名。
      我们都进了P大。
      我们坐在操场上,看着蔚蓝的天空。
      他说,“未然,我们高中毕业了,可以谈恋爱了。”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笑了。
      他也是,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2013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晴。认识倪斐天的第621天,我和他在一起。
      我的世界,终将阳光明媚。

      我依旧去他家蹭饭,只是他妈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后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和他一起走过大街小巷,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我们在街上走的时候,倪斐天有时会突然攥紧我的手,力气大到我总觉得他想把我的手卸下来。
      一个人的时候,他也经常攥着一张纸发呆。
      我也问过他妈妈,阿姨也支支吾吾的,说是我想多了。
      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我。

      2013年的六月三十日,雨。我们在一起的第八天。
      倪斐天消失了。
      敲他家门,没人开。
      他妈妈的电话停机了。
      打他电话也没接。
      我疯了一般找他,却发现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去学校问老师,发现他们知道的比我还少。
      我孤注一掷,只能继续给他打电话。
      一遍又一遍。
      我每天都在期盼他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一转身就能看到他笑嘻嘻的站在我身后。可是从来没有过。一个月过去,我给他打了将近九百通电话,连条回复的短信都没有。他不会再出现了。
      我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泪水一滴滴涌了出来。父母离婚时我都没有这么恨,这么难过。因为没有希望,我习惯了冷清,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次呢?倪斐天,我习惯了你的温暖,我甚至将你划入我的未来生活!我爱你呀!我那不曾说出口的感情,是爱呀!可是你呢?你对我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游乐场,孔明灯,都是错觉吗?你说的我喜欢你也是吗?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你在哪里,哪怕一条信息告诉我你没事也好……
      手机从手中滑落,我靠着墙慢慢滑下,伸手抱住自己,眼泪却汹涌的流出。

      我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重新走上曾经的轨道。
      两个月的暑假,是那么漫长。
      我每天给他发两条短信,一条晚安,一条我爱你。
      2017年七月,我毕业了。我拒绝了北京的高薪工作,重新回到了那座南方小城。
      我走上楼,站在曾经的房门口。新的租户在门上贴了福字,也将原来的锁换成了指纹的。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突然想起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在电梯口吃饭的男孩子。
      我回头看着倪斐天家,回想我一次次来这儿吃饭的日子。
      等一下。
      猫眼处是亮的。
      有人。

      我轻轻的敲门,生怕惊扰到那微弱的光。
      “谁啊。”熟悉的声音。
      是倪妈妈。她睁大了眼睛看我。
      “未然,怎么来了?”
      “他呢?”
      她沉默着,岁月让她苍老了很多。
      过了很久,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开口,“市中医院住院部3002第三张床,他在那里。”
      我跑下楼。冲向十字路口,疯狂的拦出租车。
      二十二岁的我拿出全身的勇气,去追寻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即使这光如今已微弱到快要离开我世界。
      我跑上三楼,走到病房前,轻轻推开门。
      他靠着床睡着了,眉眼依旧如少年,只是瘦的惊人。
      我轻轻靠近,坐在他的床沿,扯了扯他的被子,手轻轻抚过他熟悉的眼睛,鼻子,嘴唇。仿佛被蛊惑一般,我凑了上去,将我的唇摁在他的上。我四年来一直幻想的场景终于实现了。
      许久,我轻轻松开他,喃喃道:“斐天,我爱你。”
      我走出门,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刚关上门就碰到了他妈妈。
      “去看过他了?”
      “嗯,在睡。”
      “我进去看一下,你在这儿等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我点头,她进去,我听见她说:“斐天,怎么醒了?”
      “妈,我梦到然然了。”
      “梦到她什么了?”
      “我梦到他找不到我哭了,我好心疼。”
      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还梦到她来看我了,抱了我,还亲了。”声音越来越小,却藏着喜悦。
      “真的,特别真实。我好像还闻到了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我好想她,这要是真的就好了。”
      我捂着脸,泪水又涌了出来。原来,这四年不止我一人思念着对方,他亦是。
      又过了许久,他妈妈出来了,轻轻带上了门。
      “未然,斐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得过肺结核,后来还复发了很多次。”
      “高中的时候为了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每天熬到凌晨。”
      “高考后就病倒了,也是在那时候确诊了肺癌。”
      “他很早就开始喜欢你,比你遇见他还早。从你转学的第一天他就开始喜欢你了。”
      “他不想耽误你,但他后来还是忍不住跟你表白了。”
      “我一直都说他怂,不敢把他生病这件事告诉你,我倒是觉得应该说出来让你自己选。”
      “你们在一起后没几天他就要做手术了,他不敢告诉你,也让我们不要说。你天天打电话,他每次都看着屏幕亮起,有暗下,然后哭的像个孩子。”
      “他晚上经常疼到睡不着,但他从未哭的这么惨。”
      “他做了手术之后好了一点,有段时间出了院,他偷偷去见了你。”
      “回来之后又很难过,他说你不开心。”
      “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阿姨也有自己的私心。斐天是我儿子,我不忍看他这么痛苦。更何况,他现在状态也不大好,医生说可能也不会有多久了。”

      我推开了门,里面的人讶异地看着我。
      “斐天,我来迟了。”

      “……就是这样,后来我把我们的故事写了下来,那本《斐未引》。”我轻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主持人。
      “嗯,这本书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熟悉,不过这本书的结局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我想大家都很想知道您和倪先生的后续。”
      我沉默着,过了很久,轻声说道:“我们分开了。但他过得很好,比我好很多。”

      斐天走的那一天,一切都很平静。
      我没有哭,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成长许多。
      我开始变得阳光,也有了很多好朋友。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我搬去和倪妈妈他们一起住,重新执起了笔,成了一名作家,将我们所有的故事记录下来。
      斐天,我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

      我听见风的声音。
      只是风的声音中,依旧有你。
      有你陪伴的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温暖。
      斐天,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我爱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听见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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