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南山0218

30、第 30 章

　　“陛下。共搜索了三次，只发现几片沈魏衣物的残片，还有3具被山石流土掩盖的禁军尸体。”烽火台那名王莽的亲信武者言道。
　　“有衣物残片，为何不见尸体？”王莽皱了皱眉，食指断断续续地敲击着台面。
　　“那些残片可能是沈魏坠落时，挂在了树上，也可能是尸体被野兽吃掉后留下来的。以仵作检验，更像是被野兽撕咬的。”那个武士面无表情继续汇报：“那侧悬崖几乎刀削斧凿，当日沈魏已经身受重伤，又有山石泥流，除非仙人经过……”武者忽然打住了，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些轻浮。
　　“继续派人围着骊山巡视，同时命骊山方圆十里内的药铺郎中全部不许出诊，对，还有刀剑毒伤这一类的，不许抓药！必须让神仙也难救。”王莽顿了顿继续道：“其它同伙秘密追捕，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不用回来禀报了。”
　　“诺。”

　　赵云澜小心地攀着悬崖，嘴里咬着一个竹筒，里面装了半杯清水。沿着一株粗壮的高山松的树干，慢慢往下，到了树干一半处，蓄势一跳。落到了被杂草和峭壁松树掩映处的一个山洞。
　　赵云澜取下竹筒，看了眼，还好水一滴未洒。这时，就看到山洞内钻出一个乌黑色油光水滑的黑豹，没错，正是小夜。
　　小夜看了一眼赵云澜，似乎对他入洞的动作十分不屑，自己轻灵迅捷地跃到了松树上，两个肉乎乎的爪子搭在树干上，长长的黑尾巴一甩一甩十分轻松。
　　赵云澜来到洞内，沈魏昏睡着。赵云澜先紧张地探了探沈魏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再轻轻地往他嘴里送水。
　　沈魏嘴唇劈裂，脸色差得不能更差，好在还有呼吸。赵云澜这会只要看到沈魏每一次胸口的起伏，就打心底把黑豹小夜感谢一遍。

　　那日沈魏掉入山崖，赵云澜也跳了下去；但天可怜见俩人都没有直接摔到山脚。沈魏被半山凸出的山石接住了；赵云澜则用长鞭勾住了这块巨石，后来又爬到了巨石上。那时沈魏已经昏迷不醒毫无知觉，雨势滂沱，泥石小树枝俱下，巨石若再崩落，赵云澜看了眼昏迷的沈魏不敢往下想。
　　天地间黑暗一片，赵云澜守着这方巨石无处可去？就算挨到雨过天晴，那么等着他俩的也是追兵搜山，依然是死路一条……不过这些对这一刻的赵云澜都是远忧，当下最忧虑的是沈魏生死一线，那人体温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弱，死神就在不远处伺机而动。赵云澜膝盖跪在石块上，仰面看着无穷无尽的大雨，双手垂在两侧，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双眼模糊发热。
　　突然，雨夜的黑暗中冒着两点绿色荧光，这光还诡异的迅速移动了几下，赵云澜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小夜？”
　　一头黑豹立刻跃到了一旁，原来巨石不远处就有一颗古树。小夜炯炯有神地望着赵云澜，赵云澜赶紧背起沈魏，跃到了小夜所处的古树，站稳在树干上才轻轻地把沈魏放了下来。小夜立马用舌头舔着沈魏脸颊，轻声呜咽，接着又用脑袋蹭着沈魏的肩膀，想让他趴到自己的背上。
　　赵云澜颤声问：“小夜，你行吗？”
　　小夜继续拿头在拱沈魏。赵云澜只能赌一赌运气，立刻把自己的衣物撕成长条，将沈魏绑在了小夜的背上。然后略有所思，又将沈魏衣摆撕了几片下来，放到自己嘴旁用犬齿撕咬了下，扔到山下。接着跟着小夜，一旁帮衬着，从山壁与古树间腾挪，终于在天亮前把沈魏运到了小夜的“洞府”——山崖边一处极不显眼的山洞。
　　来到洞内，赵云澜把沈魏平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块上，拿出火折，挑洞里干燥的树枝点了很小一堆火。小夜看了一眼火就窜了出去，赵云澜也顾不上。趁着还有大雨，这里又足够隐蔽，赵云澜才敢点这么一堆火。
　　赵云澜脱了自己的上衣，扔到火堆旁，让它们自己烘干。忙着去解沈魏的上衣检查伤口，可是那人的衣物血腥味浓重，血水泥土混在一起，黏在身上，十分不好处理。赵云澜眉头一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牵扯到有些看不见的伤口，手上就停了下来。
　　正在犹豫，又看着沈魏苍白带灰的脸，心一横，利落地从自己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小刀，用小刀直接把上衣全部割开。
　　赤裸上身的沈魏更显得皮肤苍白细腻，但十余道新旧伤痕，如蛇蝎蚂蟥一样趴在上面让人触目惊心。沈魏本身五官清俊精致，平日为人又特别温和有礼，与这些伤痕实在格格不入，这更让赵云澜心中酸楚与不安，咬牙继续给沈魏做伤口清理。
　　这时，赵云澜才发现沈魏脖子上还挂了块半阙玉，这半阙玉滑落在颈侧。赵云澜拿起来看了一眼，这半阙玉被红线一圈圈密密缠绕，裹得十分紧密，不过里面似乎碎了，因为缠绕得紧密倒还没散落。赵云澜很奇怪地又看了一眼，心口瞬间被狠狠锤了一拳。原来这半阙残玉正是赵云澜被抓入皇宫地牢前，射到树干上的那块玉中余下的半块。赵云澜指尖发颤的摸了下玉，心中各种情绪在充斥激荡，手上动作都停滞了。猛然一回神，看着沈魏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胸口越来越弱的起伏，赵云澜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抓紧处理沈魏的伤势。
　　首先是左前胸和后背肩胛骨各有两处新的刀伤，好在这两个伤口都不深，只是破了一点皮肉，应该是进入大殿或者和赵云澜分开时候受的小伤。接着是胸背皆有的深红色红肿，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慢慢泛青，肯定是撞到柱子上那时留下的，赵云澜轻触胸口，沈魏昏迷着还轻哼了两下。赵云澜不知道是不是断了骨头还是伤了肺腑，完全不敢再动。接着看到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都是有年头的旧伤；其中最严重的是右腰处围着腰侧有道2指宽，近一尺长的旧伤，这应该就是林静提过的腰部旧伤复发的地方，赵云澜忽然想起沈魏夜深人静时候一个人揉腰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又去翻自己衣服里一个瓷瓶，里面还有几粒前阵子目盲，沈魏留的补益药丸，取了2粒硬塞进了沈魏口内。
　　赵云澜镇定下来，麻利地给沈魏肩膀上抹药，正抹着沈魏手和肩膀忽然动了下，赵云澜停下动作，轻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云……澜……”沈魏半天努力才吐了两个字，然后又微微举了下手，皱着眉头委屈地呢喃了两个字：“好痛。”
　　赵云澜这才猛然醒悟，问道：“吃了解药还疼吗？要不要再吃一粒？”
　　沈魏没有回答，又昏过去了。
　　赵云澜借着光，去仔细检查沈魏的手，整个手心和指腹受伤最为严重，右手的食指伤口几乎见骨，好在上面的血都已经不太流了，可能林静的药真有奇效。这些伤口被雨水淋的皮肉发白，赵云澜想包扎，又不敢下手，轻微一碰就觉得那人手下意识在颤抖。回想起林静的叮嘱，此毒十分霸道，就算吃了解药也会在破损的皮肉里残留一阵子。
　　赵云澜当即跪坐在沈魏一旁，小心地抬起他的手，狠狠地压紧了沈魏的手臂，用嘴一点点地吮吸残毒。半昏迷的沈魏并不配合，总是试图要把手抽走，赵云澜死死捏住。吸完掌心和每一个手指头，又把手腕处不太深的伤口也吸了一遍，这才松开了沈魏的胳膊。
　　苍白的胳膊被赵云澜捏出了红印，但是手背上、手腕处却有了一丝血色。赵云澜仗着提前服用了解药，来不及清理自己口腔里毒血的腥苦，忍着一阵阵灼心反胃，撕了自己贴身的衣物布料，替沈魏包扎起来。
　　不过赵云澜的包扎术不太高明，沈魏一双手被包得好像两只船粽。刚包扎完，就听到洞口有动静，赵云澜立刻灭了火堆，一动不动观察着。只见小夜叼着很大一块什么东西进来了。
　　原来小夜跑去了赵云澜养伤的木屋，叼回来的东西正是那时沈魏给赵云澜准备的一个厚棉披风。披风上还沾了些土和水渍，但对于现下上身都赤裸的沈魏和赵云澜来说，这无疑雪中送炭。
　　赵云澜由衷感叹了一句；“都是小夜，你咋就那么贴心呢！”
　　小夜没理赵云澜，直接跑到沈魏身边，舔着他的额头和耳廓，舔了几下又紧靠着沈魏里侧趴卧了下来。赵云澜这才觉得疲累不堪，从外侧裸身搂着沈魏，再合盖一条披风，慢慢的觉得怀里的人体温慢慢回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幽暗的山洞内，两人一豹互相依偎。洞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晨曦轻抚着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