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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涯共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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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如血的夕阳渐渐的把草原染成了金色,已经有些刺骨的秋风毫无顾及地席卷着空旷的大地。一堆大概总数有三十多只的羊群瑟缩的挤在一起,巴巴的盼望着主人尽快领它们回家。 而此时它们的主人却毫无归意的坐在草地上反反复复地吹着同一首曲子,他手中的长萧呜呜噎噎的发出一首另人心碎的调子,那是著名的广陵散,就是晋朝大音乐家嵇康临被处死前弹的那一首。 夕阳的余辉映在吹萧人的脸上,勾勒出一幅线条棱角分明的极具男性魅力的古铜色的面孔。那紧锁的眉头和黑亮的深不见底的眸子让人猜不透他在想甚麽。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票人马,大概有十几个彪形大汉,锦袍金甲,腰带弓箭,背挎弯刀。一看就是萧太后的骁骑禁卫营的人。 天色暗了下来,秋风已经让人有些发抖,吹萧人衣着单薄,风随意地掀起他的衣襟,露出伤疤累累的结实的前胸。吹萧人放下了萧,眯起了眼,怔怔地望天空。 一名锦衣骁骑卫走了过来,半弓了一下身,说:木易驸马,今天你出来放风的时间可不短了,公主说了,让你天黑以前与她一起去见太后呢。吹萧人瞟了一眼身后名为保镖实为看守的骁骑卫们,说:太后让你们给我多少时间? “哪里哪里,是公主她怕你着凉,让小的们催你回去。。。” 木易木然的站起了身,转身之前,又看了一眼那棵闪亮的位在西南的星星,虽然天还没黑透,那星的光辉已然很耀眼了。他突然对那骁骑卫说:你看,那棵新星出现在西南了。 骁骑卫不知所云的看看木易,心中暗想:三公主驸马果真如外面传言的,有时神神叨叨的。木易微笑了,心中默默感谢上苍:我的赌注应验了,前月我默祷上苍保佑六弟平安到达云南昭通府,如果应验的话,我将在西南方向看到一个新星,因为人们早就说过我六弟是将星下凡,看来,这棵新星真的出现在西南方了。木易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被名为簇拥实为押解的往营帐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羊群乖乖地跟着。。。
天色擦黑了,云南的秋天却还有夏日的暑热,日头在万里无云的云南高原上施展着天黑前最后的余威,大大小小的湖泊中蒸发出的水分凝聚成闷热,让人身上的汗水无法消散。 六郎身上的单衣已被汗水浸透,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混着灰土石粉,硬邦邦的,象穿了一身铠甲那样沉。六郎挥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继续扛起那大石板,沿着泥泞的土路向营房走去。这可是从四更起,他扛的第三十三块石板了,从采石场到这苦役营房的大理石加工做坊,来回有七八里路,就是身有上乘内功和轻功的他也觉得要虚脱了。午饭吃的糠菜粥稀得可以数清有几棵米粒,而且没有多少咸味,发的一小块咸菜又苦又涩,何况就是这顿所谓的午饭也早就无影无踪了,肚子里呱呱的叫,脚上的锁链叮叮当当地响,云南昭通府苦役营的劳动强度之大和饭食之差真的让早有心里准备的六郎都暗暗吃惊。怪不得那牢城营营头用怪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还怪里怪气的说:“ 郡马爷,我看大宋翌祥郡主很快会有第二位郡马了”,原来他是认为自己活不到刑满之时。六郎放下五六十斤重的石板,正想喘口气,一抬眼,一棵明亮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北方划过。 “四哥” 六郎脱口而出。他突然想起小时侯四郎和他说的话:六弟,他们说你是将星下凡,而我就是彗星凌空,专门帮人许愿的。四哥,此时此地,你在为谁许愿吗? 你还好么?祝你早脱囹圄,早日找到机会回返中原,我会在十里长亭,不,在雁门关口迎接你,向我们那天夜里在陈家谷口约定的那样。 六郎看了一眼脚上的锁链,心中酸楚:四哥,也许吧,你的六弟真的等不到你回来了。你是被敌人看守,而我,堂堂的边关大帅却要死在自己呕心沥血保护的土地上,死在关押罪犯的苦役营里。。。
明月已然东生,清冷的月光伴着阴郁的寒气弥漫在五台山南台的弥云寺里。晚课的钟声在寂静的夜晚传的特别远,微冷的夜风在秋天里吹得格外萧瑟。慧静法师宽大的袈裟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缓步走在布满落叶的禅院里,不知为甚麽今天晚课也做不下去,天上的星星似乎有些增减,地上的树叶肯定是掉的多长的少。他望了望西南方的那棵新星,那一定是六弟! 他小时就被人算过是将星下凡。前几天辽邦的商人在庙里进香,无意中说道辽朝举国上下都在欢庆大宋皇帝作的一件蠢事:把无辜的边关大帅杨延昭撤职下狱,发配云南昭通府苦役三年。慧静法师怎末也不能想象六弟那英挺俊朗的脸上如果被刺上发配金印会是甚麽样子。那白衣白马,英气勃勃的矫健身影如今会是穿着肮脏囚衣,批枷戴锁的配军犯人。天理何在啊,四哥在北方辽营被软禁,身不由己。 而战功赫赫的六弟,大宋当今的擎天玉柱,确被人如此粗暴的砍倒,早知今日,大哥,你为何要去替那昏庸皇帝而以身犯险。想起往事,慧静法师的心象被人揉碎了一般,他有点痛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不断的出现大哥的镇定的笑容,二哥坚定的眼神,三哥,想起三哥临死前。。。慧静觉得自己此时俗心翻涌,想起老母亲和心如死灰的骆雪娉,两样寡妇,一样悲情,在这凄冷的深秋该如何度日呢?他狠狠地捏捏自己,把思绪从天波府拽了出来,可思绪仍然没回到佛祖那里,思绪又飘到了四哥和六弟身上,娘的两个活着的儿子啊,他们的生死却又那麽飘渺不定。他拿定了主意,今晚就替老四老六念一回 “平安经“ 。。。
驸马木易冷冷地看着地毯上飞旋的舞姬,那长袖飘飘,身轻如燕的姿势分明是当年的周云娘,只有她才得到母亲-南唐李后主小周皇后和芙妃缈娘的真传,不过听云娘说,跳的最好的还是芙妃缈娘,她为此还发明了缠足绝技,一双绣足不过三寸,跳起舞来随风摇曳,婀娜多姿。 当时自己还笑话云娘说,那小脚在杨家是要不得的,否则杨家没有女将了。这粗手大脚的胡姬是如何学会南唐江南宫廷舞艺的呢?木易哑然失笑了,自己被思念云娘的想法折磨着,竟然忘了周玉娘,也就是这里叫做耶律华玉的宁远郡主。一定是她替萧太后训练了这队舞人。想起玉娘,木易的心又是一阵抽搐,两位奇女,一代佳人,转眼间都香销玉陨了。 眼睛模糊了起来,忽然觉得有人轻拉自己衣袖,啊,木易马上警觉自己失态了,果然身旁的三公主明镜正悄悄拽他的衣襟,低声说:母后正问你话呢。 木易赶忙看向大帐正中端坐的萧太后,太后萧绰正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木易驸马,哀家再问你一遍,你在发甚麽愣?今日的庆宴是为了我们巡猎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我说过,今年年内必有从南边来的好消息,所以我才带你们出来巡猎,也借机历练一下兵马。木易驸马,你知道是甚麽好消息吗?木易木然地点点头:儿臣听说是杨。。景被撤职了,已下了狱。“哈,不仅仅是被撤了职,还被发配到了云南,那可是毛荒烟瘴之地,听说杨六郎被发到了昭通苦役营,那可是哀家安排好的死穴,这回他死定了。 ”“太后如何安排好的死穴?” 木易刚想问,坐在座后的八郎延顺已问了出来。 萧太后骤然警觉, :微笑着说:你不知杨景没到云南就已患了水土不符之症吗。 “那他?” “好了,八将军,别担心,哀家不会害死你六哥的,尽管那样做确实是我大辽之福,可是哀家也爱惜人才,不是也没有杀你吗?何况你六哥已不在帅位,身已染病。哀家不会的,可惜当年他没有来到我们大辽,否则,哀家也把女儿给他,听说那杨景和他四哥并称汴京美男子呢,木易驸马,你可见过杨延昭杨元帅,杨六将军?或者杨延郎杨四将军?你也很漂亮,不知他们可比你长得好? 木易觉得一阵紧张,八弟的杨家义子身份早就是公开的了,而自己现在还是杨家军的部将木易,不知这萧太后说这话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