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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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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今天是过年,你真的准备这个时候走吗?”
彭念倚问他。
视野里,彭树野顿了几秒。
他晃晃悠悠地转过身,神色犹豫,双唇微颤着:“姐,我得去找她。”
彭念倚一听这话,也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上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回说:“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别扫了兴。”
语毕,彭树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走了。”他眼尾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嗓音带着哽咽不甘心地问:“没有一句道别,凭什么……”
彭念倚垂下眼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天来临时,她没想到,自己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苦痛。
“或许……从一开始你们就不适合。”
彭念倚缓声道,试图开解:“那个赵小姐,你还是把她忘了吧……对你对她都好。”
彭树野扬起眸子,眼神里染上了愤怒的情绪。
语气坚决地表示:“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向来执拗,为人处世方面很好地继承了顾淑琼说一不二的个性。
彭念倚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件事掩饰过去,在父母面前没有透露一个字。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完春节,彭树野早就按捺不住渴望早日飞到蒙城。
年后那几日,他在父母的催促和陪伴下,走访了几家亲戚,终于挨到了正月初八。
彭树野早早地预定了隔天的飞机准备回去,临走的前一晚,顾淑琼找他谈了次话。
当天晚上彭立有个私人酒局,因而并不在家;彭念倚则在二楼哄着恬恬入睡,时下便只剩下他们母子在客厅里坐着。
“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呢。”彭树野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
顾淑琼作为他妈妈,打小就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
这几日在家里彭树野表现得还算乖巧听话,可是她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
至于飞去了哪里,为了顾忌丈夫的颜面,她便没有戳破。
“都过完年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淑琼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苦口婆心地劝道:“旁的话我就不说了,毕业这么久你一直无所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他不答,顿了顿继而道:“比赛的事情我也听你姐姐说了两句,你想在俱乐部待着也行……好歹找份正经工作,你爸爸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彭树野轻哼一声,终于放下手机端正了态度,笑说:“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何必绕这么一圈。”
顾淑琼神色微顿,末了才道:“你爸爸一直想让你明年报名参加国/考,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尽早搬回来住,开始正式备考……”
同样的话彭树野听过不止一回,父母对他的期许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
或许是女儿当年的就业方向违背了二老的心愿,在儿子职业道路发展这件事上,彭家夫妇坚持统一原则,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妈,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也知道我从来都有自己的打算。”彭树野正色说:“我已经成年了,也已经大学毕业了……以后的路怎么走,我自己可以决定。”
顾淑琼本也没打算能劝成,只是听到儿子当面反驳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压制住怒火:“说什么混账话,你可以决定……这一年来你做了多少荒唐事,要我给你掰扯清楚吗?!”
收起手机,彭树野两手插兜起身准备上楼。
走到楼梯口时,听到身后的人忽而道:“小二……那个赵清和跟你就不是一路人,你清醒点!”
话音刚落,彭树野蓦地扭过身,带着审视的意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顾淑琼自然是不怕他看的,转而又压低嗓音提醒说:“你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脑袋清醒,就别在他面前提。”
*
隔天一早,彭树野驱车赶往机场。
在彭家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检票登机,只身一人飞往蒙城。
飞机平稳落地的第一时间,他先是给周然打去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这个假期周然过得也不顺遂,家里人同样耳提面命地警告他,让他早点找个正业,别每天无所事事地窝在俱乐部里玩车。
俩难兄难弟一见面,周然扑倒在彭树野身上,嚎啕大哭:“阿野,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候机室内来往的乘客见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纷纷投来异样的模样。
彭树野忍着恶心把人带离了现场。
坐上车,周然仍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自己老爹的无情操作,见他一言不发,末了才问说:“哎?你怎么没声?你爸妈就没说两句?”
周然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彭树野耸耸肩,伸手给他指路,“往右开。”
告示牌上显示那不是回市区的方向。
周然一愣,回头看他:“这是要去哪儿?”
车窗外的天际,阳光透过云层洒出一片淡淡的金光。
彭树野收回目光,淡淡道:“茶阳……我得亲自去一趟。”
他心里有心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永远也解不开。
从赵清和离开至今,彭树野日夜都在回想俩人在一起的曾经。
他想不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清和决定离开自己的。
这个答案他找不到,那就等再见面时,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车子赶到茶阳时已是正午。
冬天的暖阳懒懒地照在车顶上,烘得人昏昏欲睡。
周然把车停在村子入口处,朝着那条悠长的小巷吹了声口哨,对他道:“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看热闹了。”
彭树野下了车,凭借着上回的记忆,走过蜿蜒的小巷,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了拱桥,最后在悠悠水声间辨认出了那间木门紧闭的屋子。
春节已过,小镇褪去的热闹与喧嚣,又回到往日岁月静好的模样。
彭树野站在门前,眼睛死死地着贴在门板上的红纸,沉默不语。
须臾,他试图向左邻右舍打听赵清和一家人的去向。
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她一定早就计划好要走了。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他能够察觉。
俩人无功而返地打道回府,作为万年保姆兼司机的周然看不惯他继续消沉下去的态度,出主意说:“晚上咱们约几个人一块儿聚聚吧?正好商量俱乐部接下来怎么发展……”
副驾上的人心不在焉地听着,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说:“改日吧,你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麻烦先送我回去。”
到了家,客厅里仍是那天他离开时的样子。
彭树野把行李扔在玄关,鞋也没脱径直走进屋内。
赵清和卧房的东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橱里、书桌上没有留下半点她曾生活过的痕迹。
他转而又走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也跟着被捞空了一块。
正陷入苦痛情绪时,彭树野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人名——
紧接着,他掏出手机,给对方去了电话。
范穗那头接得很快,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联系自己,一开口便直言:“如果你想问我清和到底去了哪里,抱歉……我无可奉告。”
她这么一说,彭树野心里便清楚了,怕是赵清和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好,我不问这个。”他缓了口气,沉声镇静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她为什么要离开吗?”
话筒那头轻轻地“嗤——”了一声,范穗清朗的声线传来,“你问我?彭弟弟,你是真的不知道?”
“什么意思?我应该知道什么?”彭树野意识到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重要细节,反复斟酌无果后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说走就走!”
话到最后,声音蓦然高了两度。
范穗被他吓了一跳,却也不怕,态度一如既往地坚持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如回去问问你妈妈!”
彭树野张了张嘴,感到万分不解:“……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范穗险些笑了,不知道该夸他天真还是愚蠢。
“你想不通吗?也对……换做是我我也想不明白。”她字字珠玑地敲打在他脑门上,“是你妈妈亲自找到清和,拿着钱羞辱她,让她离开你……你居然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怎、怎么可能……”彭树野蹙着眉,一双漆黑的眸子浸润着寒气,“我妈妈她怎么可能……”
范穗冷笑道:“是清和亲口告诉我的,难道她会欺骗你吗?”顿了顿,复又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我终于知道清和为什么要离开你了……”
彭树野收回心绪,哑声问她:“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自己好好想想吧!”言毕,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等到他想再打过去时,显示那头已经把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了。
彭树野对着忙音的话筒失笑,为了避开他的骚扰,连操作都如出一辙。
*
之后两日,彭树野请了位打扫卫生的阿姨上门清理屋子。
赵清和走之前把所有自己的个人物品都带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可是彭树野还是不死心,总想着万一她愿意回来了,或许还有一处容身之所。
除此之外,他又联系上了房子的主人,想要与她续约接下来的租期。
两人约定好时间,彭树野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等她。
到了傍晚,门铃终于响起。
他不紧不慢地穿上拖鞋从屋里出来。
一开门,见到了站在屋外的男人。
两人均是一怔,眼底闪过小小的讶然。
最后还是顾临沂先开得口,直言:“我们见过。”
彭树野记得他,上回在周然口中,就是他和赵清和私下见面。
当时他望着赵清和的神态,是个男人都能看得出不寻常。
后来在商场再次偶遇,他的失魂落魄更是敲定了彭树野心中的猜想。
只不过,好端端地他怎么来了?
彭树野满目疑惑地和顾临沂对视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是清和让我来的。”顾临沂此话一出,激起面前的人的斗志。
“她说什么了?”彭树野果然高声道:“赵清和人呢!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见我!”
说话的同时,两手死死地抓住对方的衣领,势要把人摁在墙上质问。
顾临沂喘了口气,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冷静点,先放手!”
末了,彭树野像是想到了什么,乖乖地把手松开,一双凌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看。
两人进了门,落座后,顾临沂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封。
信封装得鼓鼓的,开了道口子,露出里头红艳艳的钞/票。
“这是清和让我过来交给你的。”
顾临沂解释说,“她的画作被拍得高价,一部分钱已经打进她的卡里,至于这一部分……她说了,是之前应该和你结清的租金。”
“她、她就没说别的?”彭树野的目光从信封转移到对方的脸上,丝毫不放过丁点不寻常的神情,问说:“其他的呢?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为了能够得到赵清和的消息,他不得不对这个男人放缓了口吻,“既然你能联系得上她,那应该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吧?”
顾临沂默了默,朝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这一点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
他坦然道:“余款来得比较突然,画坊收到转账后也第一时间联系过清和了,只不过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彭树野敛下眼皮,心知这个男人没有撒谎。
赵清和走了以后,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等到顾临沂再开口时,声音放低了许多,语调也跟着柔和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顿了顿,又说到正题:“清和这几年过得很艰辛,好不容易身边有个人疼,以后的日子……终于不用再吃苦头了。”
彭树野一顿,问:“她以前过得不好?”
顾临沂摇摇头,又开始旧话:“父母离异以后,她判给了母亲……只不过每两年母亲也去世了。等到大学毕业前夕,紧巴巴的日子过不下去,最后选择去当野模……如果这也叫做好的话……”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在想象着,当初的赵清和遇到这重重艰难是怎么挺过来的。
也难怪后来遇见自己,凉薄到根本不屑与他有任何交集。
一个从来没有见证过幸福的人,怎么能让他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幸福呢?
彭树野心底一番踌躇,听到顾临沂紧接着道:“后来事情闹大了,梁老师找来了她父亲……那个男人当着所有老师的面直接在办公室里给了她两个耳光。”
这些事,赵清和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彭树野的心揪了起来,嗓子口发痒,哑声问:“后来呢?”
“……后来也是通过清和才知道,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父亲打小就不喜欢她,二婚后老来得子生下儿子,就更不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顾临沂说到这,眼底暗了暗,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那段时间清和每天深陷痛苦的情绪中,我们几个同门劝导她无果,就怕她会想不开走了绝路……”
气氛蓦然沉寂下来。
顾临沂回想当时情境,一时间有些抽身不出;而彭树野则是满腹悔恨,恨自己从前对她不够体贴不够了解。
他本以为赵清和遇上自己,就再也不会移情——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自己能够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关怀。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可有可无的慰问与关切,对她而言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情感。
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她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一概不知。
而现在,她就这么走了——彭树野意识到,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永远失去赵清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