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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猛男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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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大晋士族如林,陈郡谢氏是那片林子里最粗最壮最高的树,根基深厚,绿叶遮天,随便动一动都会导致朝廷不安百姓恐慌。
谢桉,字子辛,是谢氏这一辈的佼佼者,
曾骑着烈马直奔敌国军营,挥着大刀斩下荆南的将军项首,
曾以八千骑兵破五万大阵,
曾带着残兵伤将与边境百姓护住一座城池,铮铮铁骨为国为民,盖世英雄。
也曾喝花酒枕玉臂为美人一掷千金,
也曾锦衣金冠手执折扇与文人墨客言古今辩是非,
也曾眼含风流嘴角噙笑和好友嬉戏打闹。
似风流浪子,似玉面书生,是众多闺中女子的梦中夫婿。
可惜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连尧舜禹都不是人人知晓,区区谢子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史书野史有他姓名几笔,又有人记得呢?
总之他很快乐,也不能说很快乐,有点快乐又有点痛,丢了满地的纸巾。
“我亦说过,真到了无路可去,无法可解的地步,我才会说,缘分已尽了。”
正在一边吃薯片一边抠脚一边在看《*嬛传》,擤着通红的鼻子,眼角带泪,发出一声痛哭。
“太虐了,我不看了!”实际上他天天追着看,每虐一集都迫不及待看下一集。
可惜要下个星期才更新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部很好看的剧,演员演技很好,主角人物刻画很丰满,故事也很完整,然而却找不出一个喜欢的角色,有同情的角色,有讨厌的角色,有鄙夷的角色,可就是没有一个好人。
要么原本心术不正,要么被墨染黑。
虽说是身不由己,
但好像没有善人。
送快递的电话打来,
“谢将军是吗?有你的快递。”
他这个小区是安保性很高的富人聚集地,快递小哥不能上楼,只能自己下去拿。
“哦,放楼下柜子就行了,谢谢。”
谢桉捡起掉在□□上的薯片渣,塞进嘴里,才站起来,抖了抖腿,勾着桌面的钥匙出门。
所谓的富人小区,就是白天几乎见不到那群只占全国百分之二十的精英。
只有谢桉这种随手一伸都能拿出个七百年前的御用花瓶的人,过着这种富有、悠闲、高贵、想精致就精致、想糙就糙、想环球游就环游、想创业就创业、想败家就败家的无聊生活。
唉,他转身关门时想:晚上是去米其林吃龙虾还是坐直升飞机去r本北海道吃生鱼片还是去路边嗦螺蛳粉呢?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
确实有一个月没有出国玩了,在电梯缓缓下降,他看着一个个闪过的数字,
8,
7,
5,
4,
好久没感受过普通穷人的生活了,所以还是订头等舱去挪威好了,在法国转机的时候,还可以去他的葡萄酒庄园住一个星期。
1,
“叮~”
他慢悠悠走到自提柜区域,低头伸手往裤袋里掏手机,没注意在比他来晚一步的两个十八九岁女生在看着他,直到,
“啪!”
谢桉警觉地回头,眼神不自觉闪过悍戾,把低头抬包裹的人吓得一抖。
“我…我…对不起,”小圆脸女孩怯生生地道歉,“刚刚是我没拿紧才让快递掉地上的。”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道歉,只是莫名其妙就示弱了。
收起凶狠,表情秒变憨憨的人用二维码扫出包裹。
继而朝那个女生温和一笑,“很重吗?我帮你吧。”
宽肩窄腰,两条腿又长又具有力量感,明明看身材是十分具有爆发力的男人,皮肤却白嫩嫩的,只是微微弯着眼,已如月朗风清。
曾被神都女子疯狂追捧过的谦谦君子摆起温润模样很少人能躲过。
小姑娘的脸霎时间就通红。
“我……我……我……”被另一个女生撞了一下腰,“好!”气势如虹。
察觉自己有多大声的小姑娘脸上仿佛要滴血,突然也不管不顾了。
“如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我会更好。”
谢桉闷笑。
这个时代的女性还是比以前的可爱很多啊,敢想敢做,自由潇洒,不受太多规矩束缚的样子很可爱。
弯腰拎起她的快递,把自己轻小的快递放到小姑娘手里。
“不跟上来吗,一见我就钟情的姑娘?”
他走在前头,假装没听到后面两人的对话。
“小倩,牛*!”刚刚一直安静如鸡的女生暗搓搓激动,“想不到你瘦瘦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
“我好害怕,我只是脑子发热见色起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倩抱着谢桉的快递盒,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道韫,我真的好害怕。”
道韫指了指身高腿长的男人,“这等猛男,不想上?”
小倩沉默。
“不得不说,有点。”
“有点?”
“亿点。”
听力出众的猛男脚步自然,见怪不怪,这些个脑子里面开高铁的女孩就是馋他的身子。
电梯。
“住几楼?”富有绅士风度。
“15。”
1,
2,
3,
整个空间很安静,还是谢桉打破沉默。
“我叫谢桉。”
“哇!我也姓谢,谢道韫,你知道历史上谢道韫是谢安的侄女吗好有缘啊舅妈你不说话吗?”谢道韫噼里啪啦不断句。
缩成鹌鹑的“舅妈”抬起头,“我的名字,王倩。”
“叮~”
15层已经到了,谢桉和王倩交换快递,对她们说,
“我是桉树的桉,不一样。”语气温柔。
“我靠!”谢道韫在电梯门彻底合上之前迟钝地大叫了一声。“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周围没人。
他把被捂得发热的快递放在地上。
“叮~”
电梯再次响起,23的数字闪了闪。
门却没有开。
下一秒里面的灯也灭了。
应急照明灯都没有亮。
谢桉皱眉。
刚想打开手机,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
“叮咚~”
艹。
他的几百亿还没有花完。
*
壮士凄凉闲处老,名花零落雨中看。
在谢桉二十三岁的时候梁国攻打大晋边境,他领军以来从无败绩,这一次也胜了,并且打得梁国俯首称臣。
可是班师回朝时百姓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欢呼,而是沉默地站在路边看着行队中那一架格格不入的马车。
军中出现了叛徒!
原先的布阵图被梁国盗取,行军打仗中排兵布阵极其重要。
可不是最重要的,士气民心才是获胜根本,那个愚蠢的梁国,以为偷得了布阵图就能扭转局势?
呸!
大将军带着士兵一样可以冲破他们的阴险诡计!
只是啊只是啊,出征前的八万大军死伤无数,如今也只有两万多人回来。
他们的大英雄也围攻中伤了心脉,生死难测。
“天佑大晋!”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大喊,而后这群眼里含泪的人们跟着喊。
“天佑大晋!”
“天佑大晋!”
“常胜将军长命百岁!”
“常胜将军长命百岁!”
“常胜将军长命百岁!”
古往今来的人们,每到无能为力时,总喜欢像神祈福,求神的庇佑,求神的恩赦。
行队里的士兵眼睛通红,他们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呼吸渐微。
刚进京中,有几个年迈的老御医爬上那辆简陋马车,嘴边的胡子不断发抖。
心脉俱损。
这年少盛名的谢家嫡子,恐怕……
谢桉被抬进谢府,骠骑将军回宫复命。
老御医也不敢就此放弃,一路跟着来到他房间,纷纷使出毕生所学。
毕生所学使了三天,按理说即使治不好也有个回光返照。
但这人就像进了阎王殿一样,命脉被扎了那么多针,气息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好转也没有衰弱,好似他的时间被冻住了。
做好准备陪葬的老御医推开房门,沉着脸退到一边。
谢家人哭哭啼啼的挤进房间,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巨大的悲痛,这份悲痛太过,仿佛不是为了谢桉,而是在哀伤于这个即将凋零的谢氏一族。
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期间各种名医进进出出,皇帝都让大臣和心腹太监来了几回,他还是丝毫没有醒来的趋势。
有人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同样的,谢桉的兄弟即使悲伤,也不可能时时来谢桉的院子里照顾他,只能撑起精神,继续为谢家做打算。
即使谢家旁系不悲伤,他们也要假装忙碌,假装是强撑起来的样子,继续为自己做打算。
所以院子里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人,他的婢女大红大紫大橙大绿大蓝大青和大黄黄,和一块长大的两个护卫小方和小圆。
虽然说他带军打仗时是个糙汉,但他回到京中后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娇娇贵公子,美婢一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今日大红又引来了一个陌生人。
谢桉回京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真正关系好的早就已经来探望过他,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的亲人或好友或姘头,但能大红上场招待的人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公子要进去吗?”
“我要是不进去,百姓岂不是会说朝廷不体恤良臣?”
他端的是一派温良恭俭,可是动作却不似他的模样温柔,直接推开门进去。
并且进去后还反手关上了门。
稳重的大红难得着急,去找小方商量。
姣姣君子正立在谢桉床前,手在宽大的衣袍下握成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神色阴阴沉沉。
谢桉感受到有颤抖的指尖摸上他脖子,似乎是要一把收紧力度把他掐死,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费力侧身躲了过去。
在骨头噼里啪啦响完之后才勉强睁开眼,许久没有看到过亮光的眼睛被刺激得不断流泪水。
很不舒服。
好想回家。
可旁边唯一站着的人也丝毫不想来帮助下病人。
啧,畜生。
他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世界了,哦,不是快要忘记,是确实已经忘记,只记得当时的任务。
快穿流这些世界任务无非就是纠正世界主线,帮主角走上人生巅峰,最后让自己在拯救世界中死去,身躯换成高山树木风霜雨露造福人民百姓。
谢桉每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不然也不可以这么退休还是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百亿富翁。
这个世界的任务他明明完成得很好,为什么会被遣返?
是因为没死透?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可以出现在朝堂之上、百姓面前的,否则以他现在的威望,分分钟抢了当今小皇帝的气运。
没错,这个小皇帝就是世界的主角。
其实“世界主角”这个词并不适合任务世界,一个世界里会有很多被天道眷顾的人,那些人都是有气运加身的,谢桉帮助的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大气运者,还有很多大气运者是不需要别人帮助就可以达到人生高度,或者会有别的做任务的人帮助他们。
小皇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谢桉实在是不明白,明明他已经一刀捅进自己的心脏,在这个感冒都会死的年代里,他不相信有人能救活他。
所以就只能是世界把他拉回来了。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
谢桉出神,旁边的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出言提醒。
直到出神的人主动转头。
“你是……”
如果穿越是一碗螺蛳粉,那失忆梗就是里面的酸笋。
“抱歉,回光返照的脑子不记得你了。”
“真的?”温良恭俭的谦谦公子抚着衣袖。
“嗯。”
他轻笑,掺了些的讽刺。
“我叫孟礼,孔孟的孟,礼仪的礼,字伏羲。”
“哦。”
“回光返照多久?”
“你一走就死。”
“必须死?”
“天命难违。”
“是吗?”
“你走吧。”
“你很想死?”
“我觉得你废话太多了,滚。”
谢桉现在脑子乱像一坨浆糊,我是兔子,我急了。
“好。”依旧是彬彬有礼懂进退的样子。
呵。
呸。
这个孟礼估计真的与他有仇。
离开时故意把他的药碗砸在地上。
把他桌子上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铜胎掐丝珐琅摔得粉碎。
路过窗边时伸手把盆里正长得艳丽的凤仙连根拔起来并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啊真的是好久没见过这么会装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