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木记的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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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晴朗的天气能让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晴朗的天气意味着无雨，意味着无雪，意味着无有雷鸣闪电。
干燥的地面，洁净的衣角，明朗的日光。
虽然并非所有人皆是如此，但对于广大的众数来说，干净的环境与整洁的自我，远比泥泞要来得使人心悦。
——至少对她而言确实如此。
阳光明媚的午时，茶餐厅露天座的遮阳伞下，年轻的画家从包中取出速写本。
脏污的颜色如同干涸的血渍，令她记起不好的梦境。
鲜血。乌青。泛着殷红的白色断骨。映在瞳孔上源自大脑的清澈脑液。
自己的。自己的。自己的。自己的。
都由自己所流淌出，皆是痛苦的实体，尽作泼洒死亡的沙漏。
那是已经离她远去的噩梦。
纵然如此，也尚未能得以忘怀。
时至今日，她仍情难自禁。
对于一位画家而言，避开类似的题材，甚至于回避近似的色彩，无疑会成为束缚创作的枷锁，难受欣赏。
实际上，她也并没能成为有名气的画家。
生活费用的来源都不由出售作品赚取，连她自己都不得不认为，绘画只是自己的兴趣，而称不上职业。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此感到不满。
与此前二十年的人生相比，现状要来得轻松太多。
怀抱这份迟迟赶来的解脱，目前仅因此而满足。
画家执笔放眼，眺望祥和的街道。
春花般明艳的眸色忽闪忽闪，一晃而过。
中午11点45分。
飞鸟井木记在速写本上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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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点10分。
以防万一，在征得小安娜的认同后，鸣瓢绫子带着她率先进入超商，确保了作为出门目标的酱料。
将明确的商品定为目标付款，不在货架间闲逛。如此一来，在商场中走上一遭也并未耗费太多时间。
尔后，鸣瓢绫子牵着富久田安娜的小手离开商场，走向商场前饱受好评的茶餐厅。
即便不算是标准的餐馆，在这个正好的饭点时间也坐了不少人。
虽然并非没有零星的座位，却已经找不到无人的桌台。
绫子喊住过路的服务员。
“请问店内还有空席吗？”
“是的，请问您有几位？”
“我们有两人。”
店内并非没有两人的空座，然而服务员微微低头，看了看跟在女士身边的小客人，有些为难道：“如果吧台可以的话，两人并排的座位倒是有——”
“这样啊……”
绫子领悟到服务员的言下之意，也有些苦恼。
以吧台的高度，小安娜坐起来，显然是不方便用餐的。
“那个……绫子夫人。”
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鸣瓢绫子回首望去。
相隔稍远的露天座上，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单独坐在一张小圆桌边，抬起手来，向她们打招呼。
绫子看到她的面容，很快想起了这位虽然不甚熟悉，但的确相识的女性的名字。
“飞鸟井小姐？”
“是我。”飞鸟井木记道，“我这边还有空座，不介意的话，请到这里拼桌吧。”
这自然没什么好介意。于是绫子牵着安娜，来到飞鸟井一桌落座。
服务员递上菜单和净水，绫子打开菜单，与戴着小花发卡的女孩儿一同挑选，很快完成点菜的工序，只待午餐到来。
在等候的期间，绫子与飞鸟井闲谈起来。
“飞鸟井小姐不点餐吗？”
“是的，我是在家吃过才出门的。”
因而飞鸟井木记的面前只放着一杯薄荷香茶，没有餐食的碗盘。
“那是为了采风？”绫子问。
飞鸟井微微垂眼，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速写本上。她的本意不是为此，但说是为画出门也没有什么错谬。
于是便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画了什么？”
飞鸟井旋转速写本的内页朝向，将之递过去。
“哎呀……这是安娜吧？”
“嗯。”飞鸟井道，“刚刚绫子夫人带着安娜，从这里经过进入商场时，我就已经看到两位了。”
“原来是这样啊。”
绫子将速写递还回去，听到接过绘本的画家问道：“私自画下来，我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绫子稍稍一愣，然后牵了牵旁边座位上的女孩，微笑着侧头问她：“安娜觉得呢？”
小女孩在略显嘈杂的室外环境中保持着安宁乖巧的模样，闻言抬起头来。
遮阳伞挡去光线，令她的眸色变得比平常暗一些，蒙上一层疑惑的灰雾，却反倒让旁人看不清双眼中的真意。
富久田安娜歪着脑袋，不紧不慢地领悟了一会儿，这才摇摇头。
“那应该就没关系了。”绫子温和地转述答复，“而且飞鸟井小姐画得很好嘛。”
“……多谢夸奖。”
安静的画家小姐也牵起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让您久等了！”
服务员端来餐点和饮品，却因摆放匆忙，装满的果汁从杯口溅出一些，洒到了绫子身穿的针织衫身前。
“啊……！十分抱歉！！”
“不用不用。”
服务员连连鞠躬，绫子只好摆摆手示意。
小插曲并未造成严重恶果，洒在绫子衣服上的饮料还是该尽快处理一下，以免颜色洇染进去。
将包与安娜托付给飞鸟井，鸣瓢绫子从座位上起身前往洗手间。
3岁的小女孩握住勺柄。
她的面前摆放着儿童餐分量的蛋包饭，在菜单上，本就作为提供给幼儿的套餐表记。
为了引起年幼孩童的食欲，蛋包饭上洒着用模具印出数字图案的蔬菜切片。
【2】【５】
【0】【7】【９】
鸣瓢绫子毕竟不知富久田家的内情，因而没能有意回避。
飞鸟井木记反应过来，匆忙起身靠过去，用手掌拦在女童与蛋包饭的餐盘之间。将视线阻隔。
富久田安娜愣了愣，慢慢转头看过去。
“木记……阿姨？”
年轻的黑发女性迟疑片刻，将手轻轻搭上眼前的小脑袋。
没有感受到抗拒。
她摸了摸孩童柔软的发丝，这才说道：“你不需要去记这些东西。”
“？”
孩童迷惑不已。
肉，体起源于基因的传递，脑的功能构造亦是其中一部分。
话虽如此，如富久田保津那样的情况本是稀少的特例，并非仅因遗传基因就能导致。
这其实应该算是一种天赋的才能。
然而当才能的发挥超过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自身就会成为无法摆脱的痛苦源泉。
飞鸟井抚摸着小脑袋，轻声柔语地劝导：“那是不需要去记的，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也这么说过，对吧？”
女童仰起脸，对上盛满耐心的翠色眼眸，悠悠点头。
富久田安娜以极其微小的概率继承到了父亲的才能。
依照她父亲的过往经历来看，这绝非好事。
这个孩子年纪还太小了，她的人生只累积到3年的分量，大脑还有充足的空间去储存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因而暂未为天赋所困，意识到与才能相伴的副作用。
虽然暂时无法判明她究竟遗传到了几分，将来又会严重到什么地步，但长此以往下去，放任能力肆意增长，终归是不行的。
飞鸟井深刻地明白这一道理，以切肤刻骨之痛。
应当告诫这个孩子。
不要去凝视，不要去记忆。
即使记住了，也千万要将自己“记住”的这一事实遗忘。
否则恐怕将会重蹈覆辙————
在飞鸟井微凉的手背上，忽然被柔软而温暖的小小手掌覆盖了。
要让如此年幼的女孩领会到成人担忧中的全部理由，未免异想天开。
3岁的孩子不知世事，不知险恶，天真无邪，纯洁无瑕。小女孩捂住悉心安抚自己的女性的手背，微微偏转小脑袋。
“安娜没事哟？”
她的目光仍含着无法理解复杂言语的迷茫，却如此说道。
“木记阿姨呐？”
“……嗯。”
飞鸟井抚了抚女孩翘起的额发，微笑轻应。
“木记阿姨也没事的。”
结果女孩还是绽放出了笑容。
“那就好惹！”
如同她对每一个亲近的人曾做过的那样。
*
在组建起“仓”时，齐木空助曾这么嘲讽过飞鸟井木记。
【用你的能力帮到了别人？你搞错了因果先后。仓的组建是由我向政府提议，将空转的研究成果转化为罔象女系统。罔象女将你尚无法自控的噩梦导入系统，构建实象，再由“仓”派遣的神探进入杀人犯的内心世界，将之解构，等到一切的原理和真相被钻透，从中而生的恶意就不足为惧。】
【但这不意味着你协助了抓捕杀人犯，也同样不代表“仓”的行动在帮助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性，充其量不过是我想出的一种废物回收再利用的环保手段而已，超过这之上的理解都是凡人在企图高抬自己。】
【哦呀？因为我挑明了事实真相，就这么消沉得无法接受了吗？哈哈哈，难怪你连自己的梦境都无法掌控呢，飞鸟井小姐，像你这样的心理水准，怕不是需要让三岁小孩儿反过来安慰你呢。】
那个性格出奇恶劣的天才博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如此可憎。
然而更为可恶，又令飞鸟井木记无法反驳的是，他的言语简直就像能预知未来一般。
精准而毒辣。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木记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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