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外》同光宣民

4、第四章 暑假

　　我爸回来了。
　　我妈在我旁边嘟嘟囔囔的骂他。
　　开门声挺响。
　　关门声也差不多。
　　我很淡定的继续吃着饭，我知道我妈肯定听到了他回来的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就格外喜欢听门外的脚步声。她能分辨出哪个是我爸的。何志凯觉得这很浪漫。我反倒觉得很凄凉，一个人要听了多少遍他离开的脚步声，才能炼成这样的本事啊，她没留下过他。
　　没人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安静的进门，看了一眼吃饭的我们，换好拖鞋，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从他的房门里传来了他打电话的声音。
　　他真安静。就像是我们刻意疏远他一样。
　　可我知道不是，他并不无辜。是他先做出的那些事情。为什么搞得好像是我们对他做了些什么。我想了很多，但是一句话没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能淡定也是装的。
　　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心情不错，对吧。

　　暑假总是过去的快极了。
　　因为没人会规规矩矩的按着斤两把时间分好，规定你做什么，所以暑假是自由的。
　　当然，如果上学的课程表也能自己定，那上学就会像暑假那样自由了。
　　我和盛二姐又见了几面，她的日子像往常一样。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不好，她爸总是喜欢揍她，揍得比好得快。
　　有一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袖子下面都是一条条的皮带痕迹，夏季的衣服遮不住什么，那些屈辱的一条条血痕就大刺刺的搁外头。腿上，手臂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有。那段时间我都不敢碰她，唯恐一不小心把她的伤口压着了。
　　新疤压着旧疤，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撑下来的。
　　二姐这个冷暖不知的东西，他妈还有脸冲我笑。你笑去吧你，这么多伤，骗我他没来找过你，还说等我长大了就好了。我长大跟你有个屁关系啊，我欲哭无泪。
　　我受不了了就去摸她的脑袋，拉她的手（那已经是她身上唯二伤少的地方了），然后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二姐，忍不了咱们就去报警好不好，他打你这是家暴，家暴是犯法的，你别这么顺着他来好不好，咱再去上学，别再卖烧烤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说到后来我才发现脸上全是泪。我操，我把自己说哭了。
　　二姐看着我哭了，然后伸出手来抱我，我往后扭不肯让她抱，怕她一使劲伤口又出血，她就来打我，这臭婆娘打我，她拍我的脑袋，然后再把我揽过去。我不挣扎了，算了随你去，你这臭婆娘，疼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管你了。
　　她抱住我，说她以后会小心的，说她已经在借高中的书了，借完书她会自学，再去考大学，以后就不用摆烧烤摊了，会有很大的公司要她，供的起她的家人了。哎草，我高兴了，跟她说之前说的不管你了这话可以作废。
　　她推开我说我势利眼，我说以后势利眼工作了有钱分你一半，她就骂我，说我会给她欠债，到时候她可不帮我还款。
　　嘿，把俩人想美了。
　　后来我再去找她，她身上的伤就好多了。

　　我去二姐那儿，有几次还遇见了萧启明，就是之前那个挺憨的男生，长得倒不错。
　　二姐问我看上他没，我说不要你瞎操心，老子不想谈恋爱。她就对着我俩笑，搞得人家小帅哥都不好意思了。
　　感情你这是当月老来了啊。
　　其实那小男生不错的，长的好看，很明显就是小女生喜欢的那一搭，阳光开朗。重要的是家庭幸福，也没吃过苦。他跟我们这些烂泥里出来的不一样。
　　他是吃烤串和二姐认识的。然后在暑假里又渐渐和我熟了起来。
　　他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在他的眼里，世界都是美好的。他整个人就闪着圣光，明着告诉别人“我好欺负”。就因为这点，我和二姐也都像照顾亲弟弟一样照顾他。
　　因为我们不是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他幸福。
　　如此简单，如此难以实现。
　　我只能尽己所能。二姐也是。
　　我希望他认识的我们也是幸福的。这大概就是一种特殊的保护欲吧。

　　我讨厌在家里，即使父母经常不在家。何志凯越来越过分了，哪儿都敢摸。
　　他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把手放在我的屁股上，放在我的胸上。有的时候即使父母在，他也会故意的蹭一下。令人作呕。
　　他这种恶心的玩笑开得没个够。
　　我一天比一天的讨厌他。我跟父母说过这个事，他们看起来发了很大的火，实际上没半点用处。
　　雷声大雨点小。
　　他好恶心。就像农村里放在锅里蒸的肥肉。
　　我想起有一次去奶奶家，奶奶烧了一桌的菜，有一碗红烧肉。何志凯喜欢吃瘦的，就把所有的瘦肉放在自己碗里，只剩大半碗肥的。家里人看我不吃菜，让我吃肉，可是已经没有瘦的肉了。我就坐何志凯对面，心里嘲笑他吃的像一头猪，但是没有说，因为大家都很开心，我不能毁气氛。于是我一口一口吃下肥肉，味道真的很怪，像油，也像一坨很恶心的东西。吃到最后我想吐，那种恶心的滋味我永远忘不了。
　　何志凯就像我当年想吐但是必须笑着咽下去的肥肉。好恶心，真反感。
　　他在家基本不穿裤子，就一条短裤到处晃。走路的时候下面那玩意也跟着晃，我瞥了一眼，噫，真小。垃圾。
　　又用不了，炫耀什么，老娘阉了你。
　　最后当然没阉成，毕竟是他的命根子，还是爱惜的，不会拿着它到处乱蹭。还好没蹭。

　　我找到了一个书屋，带萧启明来过，但他不喜欢，就走了，也许是打游戏去了。啧，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有游戏机。
　　其实一开始就是来装个样子的，谁知道还真的上瘾了。
　　书屋里好安静啊。
　　捧起一本书，一页页往后翻，淡淡的墨香，黄色的灯光，整齐的书架，懒懒坐在椅子上的潮流女孩戴着耳机听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歌，音乐声很轻，就像在人心上用羽毛挠痒痒。
　　感觉什么事都能抛下，再大的烦恼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来这儿坐坐真好，我不看书，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别人，他们安安静静的，翻书的声音轻得很，写字也没几个声音。时间就像一下子开了０.５倍速，流的很慢。
　　我很享受这种时间慢慢的从指缝流走的感觉。
　　凭空多了几分不属于我的岁月静好。
　　什么都不用想。

　　当然，我还是得回学校上学。
　　我换了学校，初中的校门在小学校门的对面，几十步路，好像一下子被迫穿上了大一码的衣服，蹩脚且陌生。
　　但我必须接受这样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