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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别墅里的疯女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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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蛮予消失了。
据医护人员说,她推着程蛮予出去晒太阳。
转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医院的摄像头只有她穿着病号服坐在花园里的录像。
录像几秒过后,如医护人员所说,她转过身,画面里的程蛮予就消失了。
肉眼之下,凭空消失了。
而其他的监控录像里,没有丝毫的痕迹。
朝野之翻遍了云城,一天一夜搜索未果。
突然间福至心临,他驱车去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地点。
松山湖别墅。
一座曾经金碧辉煌,如今被岁月尘封的废宅。
月色下的松山湖别墅幽森阴沉,有风刮过,叶落纷飞,卷起一地狼藉。
五月份的天气大多燥热,这里却阴凉如水。
朝野之关心则乱下,并未留意到古怪之处。
没有钥匙,朝野之果断翻墙而入。
推开沉重的大门,一室漆黑,并无人影。
可朝野之有非常强烈的感觉,她一定在这里。
朝野之一间一间房的打开排查。
“Happy……to you……Happy Birthday to……”
正打算推开一楼最后一间房,忽的听见二楼有响动。
似有人在唱歌?
上了楼梯,客厅入口处。
他瞳孔惊恐地收缩,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
搜寻已久未果的程蛮予席地而坐,面前矮桌上摆着蛋糕和一些家常菜。
她正微笑着双手合十,轻轻的吟唱。
空中飘散的歌声竟有五六人的声音。
朝野之环顾四周,发现多的声音是从音箱里飘出来的。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竟让朝野之觉着恍如隔世。
“妈妈生日快乐。”
“妈妈不是说今年的庆生只想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么?”
“妈妈快些许个愿,吹蜡烛啦。”
“阿珩啊,虽然我平日里控制你的饮食,但今天妈妈生日,允许你多吃一点。”
蜡烛摇曳着火苗,微弱的火光在喘息间骤然灭掉。
“妈妈许的什么愿啊?”
“我去开灯,回来要告诉我哦!”
她穿着白如羽翼的睡裙,黑发如瀑。至朝野之身旁飘然而过,开了厅里最小的灯。
客厅里瞬间亮堂了不少。
“咦,椰汁哥哥也来了?”她是很诧异的样子。
朝野之眸光暗沉,有些晃神。
许久没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许久没见到这样活力的你。
“你从军校回来了么?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么?”她俏皮的摇着他的手臂,像个小女孩一样:“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她瘪了瘪嘴:“每年你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回了呢。”她嘻嘻的笑着:“原来你偷偷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是啊,自从上了军校,和她的关系就淡了。
她的生日宴从来没去过,为她准备的礼物也从未送出去。
原来,我不来,你会失望。
“涵予坐过去点,让个位置出来。”她推搡着空气,似乎那里真的有个人悄无声息的坐着。
“别站着,快过来啊。”她起身来拉他,小碎步欢快,白色的裙摆摇曳如花。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里有他的倒影,夹杂着晶莹且破碎的光。
他被她拉到矮桌旁坐下。
恍然回神,心下震惊,不敢相信他的心尖宝已经病入膏肓。
“梦梦别总吃那么辣,你肠胃本来就不好。”
“爸爸,东坡肉,快试试,我偷师妈妈的。”
语气娇俏,神情灵动。举止间都是熟悉的娇憨。
应该要唤醒她的。
可这样鲜活美好的她,即使是病态的,也让他不舍得打破。
他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荒凉,冷风在里头呼啸,胸腔里胀满的痛感肆虐横行。
你竟伤得如此深么?连自己都放不过。
“妈妈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红酒,助眠很有效果的。”
说着,自顾自的打开木塞。
猩红的液体滑入高脚杯。
程蛮予猛地一颤,红酒瓶瞬间脱落,砸在地上碎成血红的花。
朝野之立刻拥住她:“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她白着脸:“血,好多血。”
她回过头,视线掠过前方的空气,脸色更白了:“妈妈……妈妈头流了好多血。”
朝野之身形一顿,是了,程母是意外坠楼,当场脑死亡。
“快,快叫救护车。”
她伸手在空中一抓:“涵予,快叫救护车。”
她的手停留在空中,不停的发抖。
“涵予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冷?”
她抱着空气:“不冷不冷,涵予不冷。”
“蛮蛮,你看看我。”朝野之扳过她的身体,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她却抓着他:“梦梦!快叫救护车,妈妈还有涵予都要去医院!”
“梦梦你怎么了?你很热么?”
“梦梦你怎么着火了?”
朝野之抓住她在空中挥舞的手,从她惊恐地瞳孔中捕捉到了慌乱无助。
“蛮蛮!是我!”朝野之出声,意图拉回她的理智。
程蛮予屏住呼吸,定定看着他,而后——
“啊!”
程蛮予推开朝野之,朝野之看着她仓皇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想安抚她,却又怕激化她的情绪。
他无力的上前,环住她的身体。
她双手抱头,身体发颤的厉害:“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弄丢阿珩的妈妈不要怪我我一定把阿珩找回来。”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喜欢他我只要你们我只要你们我不要椰汁哥哥我不要了你们回来啊你们都去哪啊。”
“你们为什么丢下我啊。”
突然她像似看见了什么,猛地扑向空无一人的沙发上:“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你转过来,你看看我呀,你不想我吗?”
“爸爸你怎么不动啊。”
她绕过另一边,摇晃着什么:“爸爸你怎么了?你脖子怎么了?你说不出话了对么?”
“啊!”她抱头蹲下,像小兽一样竭力嘶吼。
“不,不会的,你们好好的,不会出事的。肯定是在做梦。”她慌张的起身:“这是梦,这肯定是在梦里,这个梦太可怕。”
她不安的来回踱步:“我不要在这里。我要醒过来,我要回去。爸爸妈妈妹妹她们还在等我。”
“对,我要醒过来。”
她望着墙面,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透着狠绝。
朝野之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像没有痛觉般发狠用力的撞过去
朝野之迅速冲上去,
一声闷哼,她狠狠地撞在坚硬的胸膛里。
她挣脱开束缚的臂膀,眼神急切,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她眼睛晃过破碎的酒瓶碎片,又定回在碎片上的尖锐。
迅雷不及掩耳抓过一片,锋利的碎片扎在手腕的动脉上。
血液叫嚣着,汹涌而出。
一切都在瞬息间,朝野之根本来不及阻止。
疼痛的感觉让她恍惚,整个人静了下来。
安静且无神的软坐在酒渍里。
朝野之立马上前,拔出碎片。
碎片扎的太狠,伤口太深。
朝野之捂住她的伤口,却捂不住奔腾而出的液体。
血液甜腻的气息灌满了空气。
她笑得残忍:“原来醒过来也是这么痛苦。”
朝野之撕下一块布,想扎紧伤口,却被浸得湿透。
“我看见他们了。”
朝野之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
她坐在地上,五官精致的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你怕么?”
一室寂静,他并未回答。
她推开他,站了起来,像个王者一样,俯视他。
言语冰冷,神色空洞:“朝野之,你怕不怕。”
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板上,妖艳如花。
蓦然,她笑了,
她笑得明艳动人,又笑得诡异如魅。
她伸出受伤的手臂,血液滚珠似的从手肘滑落。
抚着他的眉眼:“曾经我最爱的眉眼啊,这么深邃迷人,怎么这里面就没有我呢?”
她伏在他的耳旁,木然道:“若我死了,你怕不怕。”
手腕蓦然被抓紧,她清晰看到他瞳孔急促收缩。
她嗤笑一声:“别这么看着我。这么深情的眼神不适合你。”
“够了,程蛮予。”他疾言厉色,企图压住心里未知的恐慌。
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挣开腕上的抓力,步步倒退。
倒退至阳台边缘。血珠滴答滚落,鲜红污染了白。
“朝野之,你爱过我么?”嘶吼过的声音略微嘶哑。
她逆着微光,沓长的刘海压着眼睑,眸光黯淡,面色苍白如死灰。
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命令中似有不安:“蛮蛮,回来。”
“所以,怎么会够呢?”她明明笑着,神色却漠然。
“蛮蛮,听话。我带你去止血。”朝野之缓步上前,看似稳健的步伐里透着一丝慌乱。
双手一撑,她稳坐在阳台的石面上。
风卷起裙角的雪白纷飞,吹乱黑如瀑布的长发。
朝野之惊得不敢动弹,兀自停留原地。
“我给你念首诗吧。”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她念得缓慢,声色如晦。
“你知道它的意思吧。”
她抬眸,望着他。说出了从不敢出口的话:“我很爱你。”
“深爱的那种爱。”
“但你对我,未有爱,未有情。我对你,多了恨,多了怨。”
她抿着唇,对着面无表情的他。心头的苦涩漫到嘴角。
“朝野之,我没办法不爱你。也没办法不怨你。”
朝野之有瞬间的呆滞,再缓过神来只见得她勾着浅笑,神情凄然。
“我们至死方休吧。”
清冷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她笑着,决绝地向后仰去。
朝野之目呲欲裂:“蛮蛮!”
他纵身一跃,身体如箭一般疾速离弦,向前奔去。
……
是夜,救护车的声音响彻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