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光》梵缈

69、第 69 章

　　“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肖璟呈细细的将叶惟安的头发擦干，指尖插入柔软的发丝里，帮他理了理。
　　叶惟安正舒服的眯着眼睛，冷不防又被问到，立刻变了脸色。
　　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下床穿鞋，避而不答，“我要写作业了。”
　　肖璟呈挑挑眉，没再说什么，放他走了。
　　叶惟安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疑惑的问：“你的头发怎么总是干的那么快？”
　　肖璟呈将他乱扔到一边的枕头捡起来放好，“浴室柜子里有吹风机。”
　　叶惟安恍然大悟，他一直没有用吹风机的习惯，还真忘了柜子里还有吹风机了。
　　“不过，”他又问，“你怎么不用吹风机给我吹头发？”
　　明明两分钟就能解决的，偏偏非要用毛巾一点点给他擦，也不嫌累的慌。
　　肖璟呈淡定的回答：“哦，忘了。”
　　那你可真能忘，一忘就是这么多天。自己躲在浴室里偷偷摸摸吹完头发，出来就能忘，你是鱼吗？
　　想到鱼叶惟安就叹了口气，唉，我才是鱼，成天被人吊着晃来晃去的。
　　他也懒得戳穿拿着鱼竿的人，耷拉着脑袋往桌子边走，他确实该写作业了。
　　写作业的时候肖璟呈不打扰他，静静的倚在床头看手机，只是微敛着的眼睛里神色变化莫测。
　　叶惟安静下心写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忍不住，这几天都是这样，同样身为学生，他心里很是不平衡。
　　笔尖戳了戳纸，叶惟安侧过头，喊了一声，“肖璟呈。”
　　“嗯，”肖璟呈抬眼看他，“怎么了？”
　　叶惟安问：“你为什么不写作业啊？”
　　不仅不写作业，连上课都不知道他到底听了没有。
　　肖璟呈屈起的腿伸直，“没兴趣。”
　　写作业是应该做的，怎么能没兴趣就不写呢？叶惟安放下笔，整肃面容，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务正业的人。
　　肖璟呈却突然笑出声来，语调轻缓，“心里不舒服？”
　　话到嘴边被噎了回去，叶惟安破罐子破摔的点点头，垂头丧气的想，这人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肖璟呈放下腿，已经站起身往这边走了。
　　叶惟安看着他越来越近，最终拉过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下，问：“你干什么？”
　　波光潋滟到上挑的眼尾，肖璟呈唇边弧度不深不浅，“你不是心里不舒服吗，我来陪你写作业。”
　　叶惟安看了他手里的手机一眼，面无表情，“所以陪我写作业就是坐我旁边我写作业你玩手机？”
　　手机被倒扣在桌面上，肖璟呈百依百顺，“好，我不看了。”
　　问题是这个吗？叶惟安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的快要抓狂，举着笔半天连个解都写不下去。
　　他干脆把笔一丢，侧了侧身子，正视着肖璟呈，准备与他促膝长谈一番。
　　肖璟呈视线不闪不避，随他干什么都好。
　　叶惟安问：“你以后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吗？”
　　肖璟呈反问他：“安安以后想做什么？”
　　叶惟安想了想，答道：“想学唱歌。”
　　肖璟呈点点头，“好。”
　　你好什么好，不是我在问你问题吗？叶惟安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吗？”
　　肖璟呈慢条斯理的说：“以前确实没有。”
　　叶惟安敏锐的捕捉到了字眼，迫不及待的问：“那以后呢？”
　　“以后……”肖璟呈拉长声音，嘴角轻飘飘的勾着，眼睛直视着他，“可以好好想想了。”
　　那就好，闻言，叶惟安眼睛亮晶晶的塞给他一支笔。
　　肖璟呈捏在指尖转了转，问：“做什么？”
　　“写作业啊，”叶惟安理所当然的说：“有想做的事就要好好学习啊，不然怎么去实现。”
　　“我没有书。”肖璟呈坦然承认，他的书从来就没有带回来过。
　　“况且，”他漫不经心的往后一靠，“我不会。”
　　看来他上课是真的没听，叶惟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这样吧，我先写，然后给你讲一遍，你明天把书带回来好不好？”
　　肖璟呈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答应了，“好。”
　　叶惟安正准备拍开他的手，肖璟呈却已经退开了。
　　不管怎么样，答应了就好，叶惟安心中欢喜，不再在意旁边一直静静盯着他的目光，认认真真的把作业写完。
　　然后他把自己的书往肖璟呈前面一摊，你看一看，有哪道题不会？
　　肖璟呈指了指空着的一道题，“这个是？”
　　叶惟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道题我也不会。”
　　他之前虽然很努力，但是环境毕竟不是太好，看似牢固的基础也有很薄弱的地方。而且，市一中的题目向来难，他也不能每道题都做出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做出来的题也不一定对。”
　　这么一想，他又没信心了，“要不还是算了，你明天好好听课，我对一对答案再给你讲。”
　　万一给他讲错了岂不是更加耽误人了吗？
　　肖璟呈扫了扫练习册上的题目，平静的说：“没事。”
　　他随意的指了指其中一道题，“这个。”
　　叶惟安探头瞧了瞧，“这个啊。”
　　他把椅子往这边拉了拉，凑近了些，拿起笔仔仔细细的给他讲了一遍，讲完，抬头问他，“听懂了吗？”
　　他低着头时，衣领处延伸出的一段颈项曲线优美，在灯光下更显的白净。
　　肖璟呈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开，“没听懂。”
　　叶惟安并不意外，他每天都不听课，直接讲题确实很难听懂。
　　于是他耐心的低下头又讲了一遍，这次把每个步骤都掰碎了，用的什么定理，为什么这样做都讲的清清楚楚。
　　讲完，他又问了一遍：“这次听懂了吗？”
　　肖璟呈在心里衡量了会儿，最终点点头，听懂了。
　　叶惟安心中一喜，看来这样讲有用。
　　他雀跃的问：“还有哪道题不会？”
　　肖璟呈又随意的指了一道，“这道。”
　　叶惟安并没有在意他指的题目顺序之间并没有关联，照葫芦画瓢的按着刚才的方法又给他讲了几道。
　　肖璟呈状似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
　　一道题讲到一半，叶惟安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肖璟呈手指一顿，立刻问道：“困了？”
　　叶惟安点点头，“是有点。”
　　“那不讲了，”肖璟呈将他手里的笔抽出来，“睡觉吧。”
　　那怎么能行，叶惟安伸手去抢笔，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肖璟呈胳膊往后，不让他够着。
　　叶惟安差点扑到他怀里，瞪着他，“还给我。”
　　虽然他一字一句给自己讲题的感觉很好，但是肖璟呈还是不忍心让他劳累，不装了，“其实我都会，你不用给我讲了。”
　　叶惟安不信他，干脆站起来去够笔，“别闹，我把这一题给你讲完。”
　　肖璟呈无奈，“我真的会。”
　　叶惟安不理他。
　　肖璟呈看了眼墙上的表，索性把笔往桌面上一扔，站起身一勾人的膝弯，一把把叶惟安抱起来往床边走。
　　身体一下子腾空，叶惟安下意识的环住肖璟呈的脖子。
　　这种姿势很不好，刚沉寂下去不久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他脸腾一下的红了，抗议：“放我下来。”
　　肖璟呈不放，柔声哄他：“我真的会，听话，你困了，该睡了。”
　　又想骗我，叶惟安羞恼的哼了一声，“你就是想让我睡觉，放我下来。”
　　他双腿不停的扑腾，肖璟呈被逼停下脚步，问：“你真的不信？”
　　叶惟安把头一扭，“我不信。”
　　肖璟呈抱着他转了个身，也不放开他，又走回到桌边坐下，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
　　叶惟安想从他腿上下来，肖璟呈却箍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挣扎了一会儿，叶惟安放弃了，抬眼问道：“做什么？”
　　肖璟呈伸手去拿笔，“你不是不信么，让你信一信。”
　　“怎么信？”叶惟安问。
　　肖璟呈将练习册也拿过来了，“来，你看。”
　　叶惟安依言转头看去，却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不会写的那道题，肖璟呈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出来了，一条条步骤列的清清楚楚。
　　写完，肖璟呈再次把笔一扔，又把他抄起来抱着往回走。
　　叶惟安恍惚着忘了挣扎，直到整个人被放到柔软得的床上，他才回过神，愤怒的瞪着肖璟呈，“你骗我！”
　　你明明都会，还说不会，还让我给你讲题！
　　肖璟呈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胳膊撑在他两侧垂眼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是。”
　　叶惟安难以置信，你骗我你竟然还笑，有那么好笑吗？
　　他正要愤怒的质问出口，肖璟呈头一低，抵着他的额头，“乖，睡吧，我去关灯，嗯？”
　　距离太近，两双眼睛里只能映出彼此的倒影，叶惟安瞬间哑声了。
　　肖璟呈起身去关了灯，回到床上自然的抱住他。
　　叶惟安心里还有点气，用脑袋砸上去，却正好磕到肖璟呈的锁骨上，疼痛传来，他瞬间更委屈了，腿不安分的在被窝里动了动，踹了他一脚。
　　肖璟呈急忙伸手去给他揉脑门，低声问道：“疼不疼？”
　　叶惟安闷闷的说：“你骗我。”
　　肖璟呈道歉：“是我错了，我不好。”
　　叶惟安不接受，“你天天就知道哄我。”
　　肖璟呈好言好语，“是我错了，别气了，嗯？”
　　叶惟安往下钻了钻，躲开他的手，声音沉沉的从被窝里传来，“我不想当鱼，你总是把我当鱼。”
　　他说话含糊不清，又被被子捂着，肖璟呈没听太清，只隐约听见个鱼什么的。
　　他手在被子里摸了摸，将把自己当萝卜埋进去的人又薅上来，“怎么一点不顺心就喜欢往被窝里钻，跟谁学的？”
　　叶惟安呛声说：“没跟谁学，自学成才。”
　　肖璟呈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顺着他后脑发丝，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嗯？”
　　今天白天的事他还没忘，叶惟安第一次把委屈如此酣畅淋漓的放在明面上，心里肯定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叶惟安沉默了会儿，赌气似的，“我就是不想跟你说。”
　　肖璟呈忽然低声笑了笑。
　　叶惟安还没明白过来他在笑什么，猛然感觉自己再一次腾空了。
　　肖璟呈紧着他的腰，翻了个身，把他放在自己身上。
　　小黄文的某些片段再次突兀的跳入脑海，叶惟安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你放我下来。”
　　肖璟呈又笑了笑，“安安在怕什么？”
　　叶惟安依然不敢动，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都是未，未成年人，要，要冷静。”
　　肖璟呈突然明白了他晚上的症结在哪，眉头一挑，“你看论坛了？”
　　自知已经瞒不过去，叶惟安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哦，”肖璟呈故意停顿一下，又问：“你都看到什么了？”
　　“也，也没什么。”叶惟安结结巴巴的回，就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了而已。
　　肖璟呈不紧不慢，“是吗？”
　　叶惟安恼羞成怒，“闭嘴。”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肖璟呈诚实的嗯了一声。
　　叶惟安又问：“你什么都看过了？”
　　肖璟呈一点也不掩饰，又嗯了一声，并且补充说：“我刚才不还在看么。”
　　刚才，那不就是自己在写作业的时候吗？叶惟安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羞愤多一点，又或者还有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叶惟安抿了抿唇，觉得还是先从这个姿势出来为好。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肖璟呈的脸，跟他打商量，“你先放我下来。”
　　肖璟呈不仅没放，甚至该捏着他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
　　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沉沉的目光，他声音很低，却慢条斯理，“安安先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嗯？”
　　叶惟安本来抬着脑袋，生怕压着他，闻言沉默了会儿，缓缓把脑袋低下，靠在肖璟呈的肩头。
　　他没直接回答肖璟呈，“你知不知道，有个词语叫渔场管理？”
　　肖璟呈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嗯。”
　　叶惟安话语里的委屈清晰可见，“我觉得，我就是你渔场里的鱼。”
　　肖璟呈忍不住笑了笑，“只有一条鱼的渔场？”
　　叶惟安不忿，“那也是鱼。”
　　看来，是鱼儿急了。肖璟呈终于搂着他翻了个身，又回到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他声音温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安安，看来是已经想好答案了。”
　　“我没有。”叶惟安反驳道。他什么都不说，自己怎么能有答案呢。
　　肖璟呈并不在意他死不承认，只是又把他往怀里抱了抱，“安安，我好高兴。”
　　你做什么都挺高兴，哼。觉得自己并不高兴的叶惟安不开心的在他怀里转了个圈，背对着他。
　　反正都是在自己怀里，怎么抱着都可以。
　　肖璟呈揽住他的腰，将脊背与胸膛的缝隙归无，两个人之间严丝合缝。
　　轻轻的声音萦绕在叶惟安耳畔，肖璟呈蹭了蹭他的脑袋，“安安，再等等好不好，只需要再过几天。”
　　“到时候，”肖璟呈低声笑了笑，“安安可得，好好给我一个答案呢。”
　　谁知道你的几天又是几天，心里想着，叶惟安却不再说话了。
　　过了很久，久到肖璟呈几乎以为他都睡着了，他才突然闷声问了一句，“会不会很奇怪？”
　　肖璟呈的胳膊紧了紧，“不会，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