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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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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叶惟安正在做一杯柠檬冰夏,额前的碎发在他戴帽子之前被捋到了后面,但是依然看不见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帽檐压得低,低头侧脸时只露出半边精致的轮廓。
两个女孩子正挤在柜台前,边欣赏他流畅的动作边小声交谈。
“他真帅,帽子遮住半张脸也是帅。”
“怎么样,我前两天给你说这家店有一个极品帅哥你还不信。”一个女孩将吸管扎进她已经做好的饮料里,满足的吸了一大口。
旁边的女孩托着下巴,盯着她新发现的小帅哥目不转睛。
“啧,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大花痴。”
“说的跟你不花痴一样。”
说话间,叶惟安的柠檬冰夏已经做好了,他认真地封好口装好袋子,又往袋子里放了一根弯成心形的吸管,小心的提起来放在女孩面前,露出了一个笑。
女孩被他的笑容一晃,又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了他的正面,脸都红了。
她接过饮料小声的道了一句谢,然后拉着伙伴转身离去,边走边说,“我的天哪,这是什么人间大瑰宝。”
被她拉着的伙伴赞同,“是吧是吧,我就说···嗷,小老弟,给老子放手,你掐疼我了···”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声音的尾巴飘飘渺渺的,逐渐散在洒落的阳光里。
接完电话的店长走过来,望着消失的身影,笑吟吟的扭头看叶惟安,“啧,我家小安的魅力可真大。”
叶惟安看着颇显不正经的店长,有些无奈。
却听店长话头一转,“小安,电话是找你的。”
叶惟安有些疑惑,手摸到旁边的纸笔,刚要问,店长继续说,“是李婆婆打来的。”
李婆婆住在叶惟安对面,平时对叶惟安极好,总是笑眯眯的喊他安安,安安,常常做些好吃的塞给他。
李婆婆年龄大了,身体不太好,又常年都是一个人住,叶惟安怕她突然有什么急事,就把店里的电话给她留着。
但是她从来没打过,今天却突然打过来。叶惟安心里一慌,难道李婆婆出什么事了?
笔飞快在纸上游走,字迹凌乱不堪,‘店长我请个假。’
写完,他把本子往店长眼前一放,就摘下帽子准备往外冲。
“哎哎哎,”店长垂下眼往本子上一扫,堪堪在他马上就要跨出门去的时候抓住他,“你别急嘛,李婆婆没事。”
叶惟安停住步伐,脸色在大夏天还稍稍有些发白,他现在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可以说跟李婆婆相依为命,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早已经把李婆婆当做自己的亲人,不愿意看到婆婆出一点事。
既然没有事,按理说李婆婆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他回过头,用眼神表达疑问。
“李婆婆没有事,你别慌,”店长拽着他把他往回拖,“不过李婆婆说你家有人找你,让你回去一趟。”
叶惟安想不通还能有谁要找他,刚才一时惊慌向外冲的猛,现在却有些踌躇。
店长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反手把他往换衣间里一推,“没事,你就回去一趟吧,说不定人家找你真的有事呢。”
叶惟安刚才冲的快,只摘了帽子,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此时被推进换衣间,心跳才将将舒缓下来。
他脱掉工作服,身形瘦削,双手一套,白色的T恤衣摆落下来,遮住似乎将要起飞的蝴蝶骨。换完衣服,他抓起自己的包背在身上,出了换衣间。
店里来了三位顾客,店长在柜台里正忙,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动作潇洒利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店长叫季河,二十四五岁,年轻人心性爽朗,向往自由,他曾经跟叶惟安闲聊,说以前自己跳脱的太过,总是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他爸成天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然后他妈就拿着擀面杖追在他屁股后头打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叼着饮料管,愤愤的戳了几下柜台,“你说啊小安,谁家孩子像我这么惨,从小被打到大,你爸妈打过你吗?”
叶惟安搜索了有限的记忆,摇了摇头。
“你看吧,”他又愤愤的咬了一下吸管口,“所以我后来一个生气,就跑出来自己开了这家店。”
他向叶惟安说着自己的家,嘴里吐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没有气恼的表情,在谈到自己的父母时甚至带着隐隐约约的想念。
叶惟安便知道,鸡飞狗跳也好,吵架生气也好,背后都是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爱,季河的家,无疑是很幸福的。
‘你爸妈打你肯定是你太皮了。’叶惟安在纸上写
“男孩子哪有不皮的,皮也不能天天打我啊,不过小安肯定很乖,”季河笑嘻嘻的,“你看你,长的都那么乖。”
但是叶惟安却摇了摇头,提笔又写,‘我不乖的。’
季河嘿嘿了两声,明显不信。他说完了自己,顺口问叶惟安的爸爸妈妈怎么样。
叶惟安神色顿了顿,饮料里的冰块有些化了,搅拌之间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他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低头的时候额发散落下来,正好遮住了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他这次拿起纸笔的时间有些长,但写字的速度很慢,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我爸妈都是很温柔的人,他们对我很好很好。’
他写得很认真,字迹稍微有些透过纸张了,在背面氤氲出轮廓,正好遮住了眼眶的酸涩。
季河看着他写完,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咂了下嘴,发出感叹的声音,“小安,你这头发手感也忒好了,就跟我家之前养的猫似的,毛毛又软又滑,也太好撸了吧。”
说完,他又伸出邪恶的爪子放在了他头发上。
叶惟安被他揉的脑袋晃了两下,抬起脸,神色有些愣愣的,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移到他的头发和猫上。
但是季河再也没开口问过他一句关于他爸妈和他家的事,不仅如此,从那以后他避开了所有此类的话题,也没在叶惟安面前说过关于他的爸妈的一个字。
叶惟安想着季河可能是不信他在纸上写的那句话,可是他没说错,他的爸妈真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他写的那么认真,讲的也都是真的,季河不信他也没办法。
季河瞧见他出来了,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摆手示意他走,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两下,炎热的夏季饮品店的生意总是很好,叶惟安本来打算走了,见到此景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季河对他很好,他独自一人,上学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钱,他只能打很多份零工,但是零工很不好找,能找到的也有大多落了空。
老板知道他没办法说话之后不愿意要他,这年头,不能说话就代表没办法流畅的交流,找零工的多得是,就算他长的好看也没办法。
只有季河毫不在意,潇洒到了极点,放学有空就让他放学来,寒暑假有空就让他上全天的班。经历了多次拒绝之后叶惟安难免有些惊讶季河的爽朗,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他在纸上写,‘我不会说话的。’然后小心翼翼杵在季河眼前。
季河扫了一眼,大手一挥,嗯嗯了两下,表示知道。见他神色还有些恍惚,拍了拍他的肩,
“人家有什么要求你听着就行,做完把饮料往柜台上一摆,不需要你说话,没事。”
好意来的太过猛烈,叶惟安抿了抿唇,笔尖刷刷几下,觉得他给自己的工资太高了。
没想到季河伸出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小弟弟,有你这张脸在,能多给我拉来多少客流量呢,你这工资可一点也不高,说不定还是我比较占便宜呢。”
季河自认邪魅狂狷,撂言让他出卖色相,端的是让他无法拒绝,不要多想的姿态。叶惟安推脱不过,默默记在心里,终于不再多说。
叶惟安念着季河的好,便不愿意给他添一丁点麻烦,他干了这么久,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都没有请过假,活都是抢着干,有时候都是季河再三催促着他他才肯下班。
此时店里正忙,况且他不觉得还有谁能够有要紧事找他,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转个弯想往柜台里面走。
季河刚做完一杯饮料,一看他的样子,伸手便拦他,“哎哎哎,干嘛呢,赶紧走赶紧走,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店里来的顾客刚好都是熟客,看见他俩这样,都憋不住笑。
叶惟安拿本子和笔,他想帮季河忙完这段时间再走,中午这段时间是一天之中的小高峰,过完这段时间会稍微轻松一些。
还没等他写,季河一把夺走他的本子和笔,合上本子把笔往上一夹,又伸手把叶惟安转了个个儿,推着他往外走,嘴跟机关枪似的,“行了,你调饮料的技术还是我教的,我可比你快多了,还怕我忙不过来。”
叶惟安不是怕他忙不过来,只是心里过意不去,但他没反抗的机会,季河欺负他说不出来话,纸笔捏在自己手里不给他。
“再说了,虽然我常常夸你长得帅,不代表我不承认自己长的帅,就算忙不过来,看我长这么帅,相信上帝们也愿意稍稍等一下的,是不是?”
他转头冲着客人们咧出一嘴大白牙。
季河没说错,他眉眼俊秀,气质清爽,放人堆里也是活脱脱一个小帅哥。
客人们也都熟,纷纷笑着附和,“是呀是呀,店长没说错,你赶紧走吧,平时都是净欣赏你了,今天换个口味。”
谈笑之间,叶惟安已经被推到了门口,季河甚至把门都给他打开了,他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表示妥协。
季河笑眯眯的把本子和笔帮他塞到背包里放的妥帖,这是叶惟安时时都带在身上的,叶惟安不能说话,与人交谈只能通过纸笔,季河知道。
放完之后将拉链拉好,季河便摆了摆手示意叶惟安可以走了,叶惟安点了点头,跨出了店门。
外面太阳高悬,阳光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晒的人发晕,蝉有气无力的趴在枝干上叫,路面明晃晃的,像是马上就要烤焦了。
店里有空调,叶惟安在跨出店门那一刻被迎面而来的暑气扑了满身,但他只停滞了一瞬,便跨上自行车往家里走。
车子虽然停在阴影处,却仍被高温烘的有点烫,叶惟安被烫的皱了皱眉,踩着脚蹬却没有停。
他还是没想出来有谁找他,也还是不觉得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想回家一趟看看李婆婆,李婆婆打了电话,他终归还是有点不放心。
而且,季河让他走的态度坚决,他推脱不过,便只能尽早回来,他想着,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又加快了不少。
光线太烈,空气照过去都有些扭曲,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少有的人也打着伞提不出几分力气,却能看见一道瘦削的身影踏着自行车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