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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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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八月,空气中的那点细小尘埃仿佛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熨过皮肤,在毛孔上留下灼人的痕迹。头顶呼呼转动的电风扇正跟额头滚落下的晶亮的汗滴殊死搏斗,你有本事出汗,我只要有电就还在转,倒要看看是谁先耗死谁。
向渠有些心烦意乱地拨通林以植的电话,没接,再打,还是没接。
他有些猴急地在客厅里转圈圈,接着果断抄起桌上的钥匙冲去门边,门尚未开到一半,又转过身灰溜溜地踱步到厨房,从冰箱里翻捣出两根冰棍儿拿着,麻溜地撕下一根冰棍的包装袋,毫无犹豫地一口咬下,梆硬的冰棍嗑得向渠牙齿都仿佛移位了几厘米。“嘶——这也忒硬了,牙齿都要嗑没了。”向渠疼得龇牙咧嘴,但从身到心的清凉简直让他爽翻天。
他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那根冰棍塞回冰箱,边走边嘀咕:“就不给你,反正也热不死你。”
向渠摁响了对门的门铃,等了好几分钟才传来一个声音:“谁?”
向渠:“是我,快开门。”
门后一阵窸窸窣窣,半晌,门开了,林以植半死不活地倚在门边,懒懒地抬起一只眼皮看他。
向渠嚼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打你电话呢,怎么没接?”
“不知道啊,静音了,刚在睡觉呢,”林以植盯着向渠手里的冰棍,“我的呢?”
向渠弯了弯嘴角,也不知道在乐呵个什么劲:“哈哈,没你的份,你不是最爱夏天么?吃冰棍不可就降低了你对夏天的热情值。”
林以植神神道道地说:“你懂个屁,我算过了,今年夏日限定的幸运物品就是冰棍儿。”
向渠无言:“……行吧,你这年年都有的夏天可真够限定的。”
林以植喜欢夏天,她就爱这种热得可劲儿的季节。照向渠夸张点的话来讲,世界上千千万万种死法,林以植最愿意的一定是乘坐火箭飞到太阳中心,充分感受太阳全方位给予的热量,最后在焰火与光亮中热化归西。
林以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傻了三秒,然后大骂向渠“你有病”。
扯了半天也没个正经,林以植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来我家干嘛,难不成要向我告白?想和我来一场罗曼蒂克的夏日心动恋爱?”
饶是向渠知道林以植在开玩笑,也不经意被她这句话撩拨了一下,耳朵悄悄地红了。
向渠暗骂道:靠,瞧你这样儿,真就还没出息呗。
骂完又酸溜溜地想,林以植又不喜欢你,你一天天巴巴地凑在人家跟前图什么?
林以植在话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看到向渠明显愣住的样子,林以植懊恼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就数你话多,你是不是脑壳被人给崩了,上赶着千里送人头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林以植本想打个哈哈过去,未料到向渠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啊?”这次换到林以植愣住了。
“十年后我俩要还是打光棍一条,不如凑合凑合着过呗,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从五岁开始,你什么破事儿都知道,”向渠摸了摸下巴,“当然也包括你小学一年级跟小同学吵架,吵不过把人家开裆裤扒下来被老师罚写两百字检讨书那件事。”
林以植脸一红,却微微松了口气,想着向渠四两拨千斤把这事儿给轻轻拨了过去,挺好:“得了吧您,这么老远的事儿你还怎么还记得。”
向渠没吭声,心说:那可不嘛,告状还是我告的呢。
不过当年吵架不过只好动手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倒是伶牙俐齿了起来,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庆幸。
向渠五岁那年搬来林以植对门,十多年来,两家人不是今天来来来你到我家吃个饭开杯香槟庆祝美好人生喝高了又致敬一下操蛋的世界,就是明天哎哎哎我邀你家去湖边走一走钓个鱼享受着岁月静好带来的快乐。每每向渠回忆起往昔种种,不禁感叹:哎,这作孽的缘分。
向渠:“那什么……下午就报道了你知道的吧?”
林以植点了点头。
“哎哎,你猜我几班?”向渠叫人家猜呢,自个儿又先憋不住讲了,“我跟你分在同一个班,理科一班,怎么样,巧不巧?”
林以植:“哇。”
向渠头痛:“你能不能有点儿惊喜。”
林以植噗嗤笑了:“肯定是张凯晟那厮给说的吧,他昨天也跟我讲了,我们仨都在一个班呢。”
向渠:……操,张凯晟这个大傻逼!
向渠:“行啊,理科一班第一第二预定了,就是我俩。”
林以植乍听见向渠这“我俩”,心头微微一动,嘴上却偏偏不饶人:“就你?高一期末考前你逃课跑出去疯野那事儿我都还记挂着呢,本来成绩就中上水平,现在哗啦一下掉得连你亲妈都不认识吧,”林以植啧啧嘴,“听说你妈都把你吉他给收了,还不让你去你二姨酒吧那驻唱了?”
向渠一听这事儿就心烦,这吉他可贵了,是他小学六年级软磨硬泡求着他爸给买的。为这可贵的吉他,硬气的少年跟他妈吵了三天冷战了三天,势要将“我绝对不和你先讲话”的信条坚持到底,合着向渠第七天就没忍住,低声下气地和向母保证高二绝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对对不逃课啦妈您就放心吧您就把吉他还给我吧,什么?不让我去我二姨酒吧了?靠!爱谁谁谁读书,向渠特爷们儿地把手一挥,老子要的是音乐,我要追求梦想!
可惜有心追求梦想的小男孩当下还在为怎样把没做完的寒假作业在老师面前蒙混过关而绞尽脑汁地发愁中。
向渠有气无力地瞪了林以植一眼:“你甭提了,梦想个屁,我现在才知道。我在我妈眼里就是毛没长齐一小孩儿,叫嚣着要跟世界决斗的傻帽样肯定很可笑。”
林以植乐了,拍了拍向渠的肩,“路漫漫其修远兮嘛,那……下午见?”
向渠一咧嘴:“得嘞,下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