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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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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辛邈坐在书桌前看着语文阅读题,咬住笔头沉思。
他盯着密密麻麻、不知所云的长句和问题眨巴眼睛,再眨巴一下,面前就变成了数学题。
头上一阵熟悉的触感传来,“喵喵,又看我作业?”黎鹤揉了揉他的头,把他从桌上抱下来。
辛邈一抖,又来
“于伯,厨房还有热牛奶吗。”黎鹤问门口的管家。
于伯点头:“有的有的,我给您端来?”黎鹤喊住他,“我自己去。”于伯看着他准备往外走,踌躇了一会,迟疑道:“您父亲那边……”
黎鹤在经过他时没转头,只声音不高不低地回道:“我待会过去。”
辛邈跟着黎鹤往下走,被于伯在后头轻轻掩过门的声音拉回神,蓦然发现今天黎家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
一楼没有看到用人的身影,连厨房也静悄悄的,黎鹤拉门进去时,里头只有一锅小火煨着的牛奶,看起来是刚被人放上不久的。
黎鹤打开一个橱柜,拿出一个印着猫爪子的小碗,从锅里倒牛奶。
“黎鹤。”外面传来喊声。
黎鹤没应答,神色如常地添好牛奶,轻柔地把辛邈放在了地上,给他嘴边搁了牛奶碗,起身出门。
辛邈没看清黎鹤的表情,也只听出外面是个中年男声,大抵就是黎鹤的父亲。他没想着要喝牛奶,只是敷衍地舔了一口,就偷偷靠着墙角溜了出去。可惜等他开始张望,黎鹤和父亲已经走进了一楼的书房,门被掩上,辛邈只来得及看到黎父的一片衣角。
管家从楼上下来,推开厨房的伸缩门,探头往里头张望。
“咦,小猫哪去了。”辛邈蹲在餐厅一把椅子下面,听到他小声嘟哝。
管家弯腰撑着膝头,要低头在地上找,不待他觑到辛邈这,辛邈便借助桌椅和装饰布的遮挡,噌地窜进最近的一个房间。
房间门没关紧,被风吹开一条缝,里头黑黢黢的。
大概是变成猫的缘故,辛邈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房间的布置,房间不大,但入目几面墙都有各占一方的大柜子,柜子是玻璃体,没有柜门,里头放了些奖杯、奖状,间或摆着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摆件。辛邈一边略带惊叹地欣赏一边贴着柜角往前走,爪子下的肉垫让他的步子悄无声息。辛邈正仰着头往前蹭,前爪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爪子勾住了一小块布,灰色的布一小截从柜子里掉了出来,一大半还在柜子里罩着什么东西。
辛邈无意窥视别人家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爪子从缠绕着的布里往外拔。
啪——灯突然开了。
骤然到来的光亮晃得辛邈一个哆嗦,他本能地向前一躲,没来得及从爪子上扯开的、还有一根叉出的线缠在指甲上的灰布跟着他向前拽去,从柜子里滑落。
“哎!”辛邈听到管家大惊失色的声音,灰布被他挣下来了,他才来得及回头去看,惊讶地发现原先灰布罩着的地方也只是一个奖杯。管家慌慌张张上前,要把灰布重新盖上去。
“拿给我吧。”黎鹤的声音出现在后头。
管家一愣:“少爷,刚才猫闯进来……”
黎鹤嗯了一声,从管家手里接过奖杯,辛邈只隐隐绰绰看到了上头的只言片语。
……奥数……2016……
三年前?
“老爷他……”辛邈听到管家试探着问。
“他回去了。”黎鹤语气礼貌得有些距离感,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奖杯,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接过管家递来的遮罩布,把它完完整整地包好,转身塞进了另一面墙旁一个有柜门的柜子里。
辛邈刚想要不声不响地溜开,下一秒就被黎鹤抄着咯吱窝拎起来放进了怀里。黎鹤用手臂环着他,跟管家道:“您先回去吧,这周末我约了同学,白天也不在家。”
管家看着犹豫了一下:“好的,谢谢少爷。”
黎鹤对他点点头,先推门出去,拎着辛邈去了客厅,从客厅茶几的果篮里选了个大个儿的苹果削。
辛邈蹲在黎鹤旁边的沙发上,盯着黎鹤削苹果,薄而长的苹果皮在刀下寸寸滑脱,连管家出门、黎鹤抬头跟他打招呼的间隙也没断。
黎鹤从削好的苹果上切下一片来喂辛邈,自己抓着苹果咬,水果淌下的汁水有些粘手,他垫了片纸巾,靠着沙发仰头看天花板的吊灯堂皇的灯坠和刺眼灯光。
眼睛眨也不眨,以至于半晌后移开眼时,眼前的光斑晃了眼,阴影落在客厅空地处,就像一个人影似的。
微笑、又嘲弄地看着他。
*
“黎鹤,直尺借我。”
“要什么直尺?大佬不是能随手画直线吗?”前排男生翘起凳子,探头来看。
少年笑着推了把前桌男生:“去你的,没问你借。”
他伸手接过黎鹤递来的直尺,边用边小声嘟哝:“随手画是一种技能,用直尺是一种态度……”
“你一天到晚话真多,人家黎鹤坐你旁边肯定想把你嘴封起来。”
“你又知道了?奥数班装不下你啦?”少年吹了吹刚擦下来的橡皮屑,“黎鹤哪像你,他特别愿意和我同桌,是吧黎鹤。”他说着歪过凳子用肩膀撞黎鹤的手臂,探头去看黎鹤的卷子。
“你就欺负黎鹤平时不爱说话怼不了你。”前排男生跟他做鬼脸。
少年不说话了,低头看自己的卷子,拿出铅笔在题目上比划。男生以为他理亏,乘胜追击地碎碎念:“黎鹤早晚被你带坏,你能不能学点别人好的,我看看你做的题……”
“你解出来了!”
“高新海!”教室门口传来一声暴喝,“题不够做是吧?话多是吧?上讲台来解题!”
男生色变,痛苦捂脸,翘起的凳子缓缓放下,他扭过身子,视死如归地向前面那个横眉竖眼的小老头走去:“邢老师……”
老师塞给他一张卷子和一根粉笔,毫不留情地指向黑板:“做。”
看见男生在上头苦哈哈地解奥赛大题,少年乐了:“你说他是不是傻?”
他一只手支着额角,一只手抓着笔,偏头看黎鹤:“你还真变坏了,你看见老邢也没提醒他。”
黎鹤垂着眉眼,嘴角勾起。
“你还笑……”少年笑嘻嘻地搡了把他的肩。
震动声响起。黎鹤反手抓起手机按掉闹铃,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梦到了啊。
黎鹤下床后瞥了眼房间一侧的宠物房,喵喵正支棱着腿脚伸懒腰,他走过去拎过它的爪子搭在自己的手掌上,给它顺毛。
喵喵安逸地眯眼,头往黎鹤掌心里蹭。黎鹤边撸猫边漫不经心地想,喵喵每到早上就格外粘人,晚上倒是窜来窜去挺高冷。
他轻轻放下猫爪子,起身去洗漱,又想,不过晚上的喵喵古灵精怪,怪可爱的。
*
辛邈恹恹地趴在桌上,台上老冉讲数学题也没让他提起兴趣。他抬头看教室前面挂着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
也许是昨晚陪黎鹤在敞着阳台门的客厅坐太久着了凉,辛邈早上起来就有些没力气,没让辛妈看出来,照常乘公交来上学。
老冉在评讲昨天放学前布置的题目,正看着台下一双双或茫然懵懂、或困意蒙蒙的眼睛恨铁不成钢,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角落用一本书挡住半张脸的辛邈,有意活跃一下课堂的气氛,开口喊他:“辛邈,你昨天的题目做得很不错,来跟大家讲解你的思路?”
辛邈骤然被点名,他抬起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理智上他要从位置上起来,走到讲台前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沉重的身体、凝结成一团的思绪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厌恶和抗拒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辛邈听到自己发出声音:“我不会。”
老冉在上面有些尴尬,没明白过来,“来试试看,昨天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教室里,前排的同学纷纷转头往后看,辛邈垂着头,没答话。
“老师,我来吧。”黎鹤替他解了围,老冉回神,看了看自己的得意门生,点点头放心把讲台暂时交给他。等黎鹤熟稔地把课堂氛围成功带起来,他往教室后面走去。
辛邈没抬头,一只手撑着桌面,老冉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上病态的红晕。
“不舒服吗?”老冉紧张起来。
辛邈点头,老冉伸手来贴他额头:“估计是发烧了。”他拍拍辛邈前桌的肩,“常远,你陪辛邈去趟医务室。”
前桌男生点点头,放下笔起身陪辛邈走出教室,老冉站在辛邈的位置旁,看黎鹤讲题。
辛邈和常远走得很沉默,辛邈不吭声,最后是常远有点尴尬地挑起了话题:“这几天降温,就是容易生病,你还是要注意点,别穿少了。”
“谢谢。”
常远还算是比较热络的性格,他转头看了一眼辛邈:“之前你把头发太长没觉得,剪了头发过后真的挺帅的。”没指望辛邈能马上回答,他自说自话:“我昨天在食堂听到我们班女生讨论你,说你是潜力高冷款帅哥——到了。”
医务室就在教学楼一楼的角落,没说几句话就走到了,医务室里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上了点年纪的女医生,了解了辛邈的情况后给他测了体温,说得挂个水。
等着上吊瓶的间隙,辛邈跟常远道了谢,让他回教室上课,常远摆手:“下节体育课,我课间跑过去就行。”
他狡黠眨眼:“陪你来我刚好少上会儿数学课。”
辛邈输液的地方和校医坐的办公桌间隔了个屏风,辛邈坐在里面的床上,能清楚地听到医生和同学交谈的声音,磕磕碰碰的、需要创口贴的、肚子疼的,在医务室里轮番上阵,等打了下课铃,医务室的声音更是和外面走廊的嘈杂声音连成一片。
医务室外有男生的交谈声和颠球拍球的声音,正在跟辛邈说话的常远耳朵一动,说要出去下。
几分钟后,常远再从屏风后绕过来时,旁边多了一个人。
高大的男生倚着屏风站着,见辛邈望过来,礼貌一笑。
“辛邈,我就先走了,班长说他来陪你。”